天方人也不多说,转身疾步往船长室走去。
遥远的海平面像是要被点燃了,愈加红亮,云霞在翻滚,它们的倒影在海中摇曳,震颤和跳跃。
努塞尔进了艉楼下的船长室,检视了一阵,又出门朝红毛喊道:教主,你进来一下。
基督徒艰难的起身,张远杰见状扶着他,一起走进船长室。
努塞尔已经点上了油灯,一切在昏黄中摇晃着,中置一长条方桌,上有笔墨、纸本、海图等文案,桌后是一张花梨木太师椅,以及木箱子、木台、储物柜等设施。最靠里面有一雕花立式石台,上置青色铜盆,看来是一重要装具。
努塞尔把安德烈安放到太师椅上坐着,然后站在一旁三尺高的木台边,那上面有一个奇怪的装具,由铁盘托底,盘里盛满细沙,上由几根铁柱相承,顶部装有一铁制的罐子,有一掌半的开口,罐子底部有圆锥般的凸起。
这是沙漏壶张远杰自然认得此物,是航船上计时所用。
努塞尔点了点头:出海航行,时间掌控尤为重要,听闻郑和舰队均采用此等沙漏壶确定时辰,今日一见果然精巧。
此沙漏壶装满细沙后,会持续往下漏沙,漏完整整一壶正好是一日的十分之一,大明口中称为一更,一日便是十更。努塞尔解释道,为何不采用传统的十二时辰,是因与航船的航速、距离等有关联,约定俗成,便采用更的计量。
张远杰不禁暗赞,这天方佬果然见多识广,大明航船上的底数他也是一清二楚。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守着这东西,计算时辰安德烈明白了他的用意。
对,如此,你一方面静静养病,一方面也为我们提供时辰报鸣。努塞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这报时的事务早已中断,我该从何下手。安德烈问
。
旭日东升为卯时,我将观察日出情况,听我号令你启动沙漏计时,如此不得停摆,每十壶漏完视作一整日,也即第二日的卯时,即便阴雨天不见阳光,我也能知晓时辰。
可我将日日夜夜寸步不离恐怕难免有所疏忽。安德烈有些为难。
倘若你困了,便提前告知,其他人亦可换班,不得延误。努塞尔道。
这样,这个差事就顺利交给了佛郎机人。
接着,努塞尔走回甲板,走向左舷,日出将在那个方向开始。
直到海平面燃烧起来,光线染红了半个天宇,一轮初升之阳挤破了妖异的海面,探出红润的身躯。
教主,计时!努塞尔喊了一声,室内也立刻回应了他。张远杰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安德烈松开捂住漏口的手掌,灰白色的细沙簌簌地往铁盘降落,均匀而细腻。
时间这个好东西又重新回到了这艘遗落之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