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不再看她,而是转身,再次面向玻璃罩。他伸出手指,隔着厚厚的玻璃,虚虚地点了点嬴政那空洞的眼窝。
他没告诉我他是谁。楚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他骨头缝里的铜锈告诉我,他下葬时,陪葬的青铜剑还没生这么厚的绿苔。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虚点向干尸深褐色、紧贴肋骨的胸腔部位:他左胸第三根肋骨,靠近脊柱的地方,有个旧伤。不是刀剑,是钝器。角度很刁,像是被人从背后用重物猛砸。骨头愈合了,但长歪了。这伤让他阴雨天疼了半辈子。
楚轩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千年的时光和干枯的皮肉,精准地落在那些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细微痕迹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回荡:
他胃里残留的谷物,不是秦地常见的粟米,更像南方的稻。他牙齿磨损的程度,显示他死时不到四十。他指甲缝里……有朱砂和铅粉的微粒,很细,不是画画的,像是……炼丹炉边沾上的。
他每说一句,海伦娜镜片后的瞳孔就收缩一分!她身后的助理更是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这些信息……怎么可能!仅凭一具干尸的外表!
赵建国已经彻底石化,嘴巴微张,如同见了鬼!
楚轩终于转过身,重新面对海伦娜。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海伦娜那张第一次出现裂痕的、震惊的脸。
这就是我的研究环境。楚轩指了指周围冰冷的冰柜和玻璃罩里的古尸,语气平淡,它们不会跟我谈经费,谈职位,谈什么最高殿堂。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扫过海伦娜手中那份精美的邀请函,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它们只会告诉我,死亡本身。
以及,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冰珠落地,藏在死亡里的真相。
至于IFO楚轩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拂去一粒尘埃,太吵了。
第六章
尸台上的审判
停尸房死寂无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只有排气扇低沉的嗡鸣,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海伦娜·罗斯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她脸上那层冷峻、权威的面具彻底碎裂,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死死盯着楚轩,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穿着脏污工装的年轻人。刚才那些关于古尸的描述……精准、细致、甚至触及了死者的生平细节!这绝不是常规法医学能做到的!这简直是……通灵!
她身后的助理脸色煞白,拿着那份厚重的邀请函,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赵建国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小子把天捅破了!IFO主席助理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楚轩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不再看海伦娜,转身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冲洗着双手。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出哗哗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海伦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震惊过后,是更加炽热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这种能力!这种洞穿死亡迷雾的能力!如果能为IFO所用……不!必须为他所用!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势在必得的锐利所取代。她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冷静,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楚轩先生,你的能力……令人震撼。IFO需要你。全球的法医科学需要你。我们可以提供……
罗斯女士。楚轩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打断了她。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说了,没空。
他抬手指了指玻璃罩里姿势古怪的嬴政,一本正经:新垣结衣的新舞步还没教会他,半途而废不好。
海伦娜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新垣结衣!舞步!她看着那具被摆弄得如同提线木偶的千年干尸,一股荒谬绝伦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这简直是对IFO、对法医科学最极致的羞辱!
楚轩!赵建国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你别胡闹了!快跟罗斯女士道歉!IFO的邀请……
赵老师。楚轩看向赵建国,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但语气依旧平静,我的‘研究’,就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停尸房外的宁静!紧接着,是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