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抬起头,眼里含着泪:爹,等我长大,一定赚很多钱,不再让你受罪,不用这么辛苦了。溧红军眼中滢光闪闪点点头:爹相信你,爹就等着那一天。
溧阳和他爹由于从小聪明,学习根本就不用操心,小学时年年全校第一,再去镇里重点中学报到的那一天,溧红军用攒了许久的钱给他买了新衣服、新文具、新书包还有一个比较时尚的手机。
阳阳,爹没本啥事,只能靠这双手养活你。你要好好读书,你能读到哪里爹就供你到哪里,将来走出这个穷山沟,去更大的世界看看。
听着父亲的叮嘱,溧阳坚定的地点点头:爹,我会很努力的。
就这样,溧阳每天都要骑车一个多小时去镇里上学,为了不耽误学习,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教室自习,晚上总是最后一个离校,做完了作业温习完后才回家。天赋加上努力,因此总是在班里的前三名。
上了高中以后,溧红军就有些看不懂溧阳的功课了,但每到星期天他都会坐在儿子旁边,看着他学习,却从来不说一句话,父子俩最温馨的时刻就是睡觉前相互说着自己今天的奇闻趣事。
每次拿到好成绩,溧阳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家告诉父亲。每一次得奖,他也会将整洁的奖状交给父亲,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自己的骄傲,也是父亲的骄傲,更是父亲给母亲的答卷。
溧红军每一次拿到奖状,就会像得了宝贝一样,珍重地把儿子的考卷、奖状收好,放在家里的木箱子里,并冲着箱子里的相片嘟囔一阵。那个箱子里装满了天翼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的每一张优秀考卷和奖状,最上边是母亲的照片。
溧阳在高二的那年,一场变故打乱了他们的生活。溧红军在干活时突然晕倒,医生说他是心梗,不能再做重活,住院治疗几乎花光了他们的积蓄,溧红军手抖的不行,即使病好了出院也干不了手艺活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如同噩耗。
于是溧阳哭着说,爹,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不能再让您受罪了,我怕再也看不见您了溧红军手摸着溧阳的头,声音虽虚弱但无比坚定:不行!你必须继续上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可是家里没钱了,你现在又不能干活。。。。。。
溧红军挥挥手:傻孩子,爹有手艺,只要爹还能动,就能供得起你。你只管学习,其他的事情有爹在。
在恢复了一段时间后,溧红军发现自己颤抖的手无法再拿起工具,思来想去后,决定做一份不需要太多体力又没有技术的工作——拾荒。
他骑着一个村里人送的小三轮车,带着麻袋,在镇上和附近村庄捡拾可回收的废品。刚开始时,众人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羞愧,但想到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天,住宿的溧阳周末放学回家,看见院子里堆着一些塑料瓶、废纸和破铜烂铁。爹,这是什么他问。溧红军目光有些躲闪:我去外边捡的,不费力,这些东西可以卖钱。
溧阳顿时明白父亲现在在做什么了,也想通了为什么会在十几里的县里看见父亲的身影了,他以为是父亲在县里找到了活计,没想到。。。。。。
溧阳又在学校附近看见了父亲,那是初热五月的午后,蝉鸣裹挟着暑气在学校后边的那条巷子里翻涌。刚和同学聚餐后的溧阳猛地一怔,他死死盯着转角处那个佝偻的身影—父亲正费力的俯身翻找垃圾桶里的塑料瓶、纸箱子,父亲拖着僵直右腿,艰难的挪动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沾满尘土的旧衬衫被汗水浸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哎,快看那个捡破烂的老头!真不卫生,脏死了,家里儿女也不知道管管不知谁先嚷了一句,几个同学顿时围拢过来,指指点点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溧阳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嗓子眼,他不自觉的躲到了同学们身后,他多希望此刻能变成一只蚂蚁,钻进地缝里永远不出来。
这就是最底层的人吧,比乞丐强点,瘸子也只能捡破烂了吧尖锐的笑声像一根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父亲依旧在垃圾桶里扒拉着,他似乎可以看见父亲干枯的手背暴起的青筋,塑料袋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溧阳想起上周自己买高考资料,父亲从药费里抽走的二百块钱。那时父亲只是沉默着把钱递给他说:先紧着你的学习用。
父亲终于直起腰,将手里的几个塑料瓶装入麻袋,那背影在夕阳里拉出细长虚幻的影子。溧阳屏住呼吸,直到那身影拐进巷子深处才敢抬头跟上。
同学们还在嬉闹着往学校走,他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书包里今天聚餐剩下的钱沉甸甸坠着,压得他后背生疼。
校门口的梧桐树投下斑驳光影,溧阳望着父亲背影消失的路,突然看清了那些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父亲裤脚永远沾着泥,是因为要蹲在腥臭的垃圾堆旁捡废品,那里的污水和着灰尘就成了泥;他总吃馒头就咸菜,是为了攒钱给自己报补习班、买学习资料;为了给他增加营养,父亲却是日趋衰老。。。。。。而他却因为所谓的面子,让父亲在垃圾桶前弯了那么多次腰。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他曾经多么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拾荒者,他觉得没面子,但是他今天能安逸的生活学习,不就是父亲一次次弯腰,一次次翻捡,省吃俭用给自己攒出来的。
那个周末的晚上,溧红军把卖废品的钱放在桌上: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不用省着。溧阳看着那些皱巴巴的钱,突然泪如雨下:爹,你别去捡垃圾了,好好养病吧,我不想考大学了,我真的不想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