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煞白,手里的伞啪地掉在水坑里。
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黑了。老板娘递给我一个包裹:下午有位先生送来的。
拆开是个雕花木盒,里面躺着那个曾经属于我的金镯子——被重新熔铸过,内侧刻着‘LY’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盒底有张字条:镯子我赎回来了。这次是真的还你。——M
我对着灯光看了看,镯子边缘还能隐约看出熔接的痕迹。就像某些伤口,就算愈合了,疤永远都在。
窗外雨停了,古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我把镯子放进抽屉最里层,和离婚证锁在一起。
手机突然震动,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变更通知——原定明天的返程航班取消了,要改签后天。
我望着窗外苍山轮廓上浮动的云,突然改了主意。
回复邮件:不需要改签,请直接退票。
我在大理多留了一周。
每天睡到自然醒,去人民路吃碗热腾腾的饵丝,然后租辆自行车沿着洱海瞎转。有时候停在某个白族村落,看老奶奶们坐在屋檐下绣花,彩线在苍老的手指间翻飞,像某种沉默的魔法。
第五天下午,我在双廊古镇的邮局给爸妈寄明信片。低头写地址时,柜台玻璃映出个熟悉的人影——沐阳站在邮局对面的水果摊前,正笨拙地跟阿婆讨价还价。
我笔尖一顿,墨水在卡片上洇出个黑点。
他显然不是来旅游的。连续三天,我在不同的地方撞见他:洱海边看日落时,他在五十米外的长椅上读一本《孤独星球》;深夜酒吧街,他坐在最暗的角落喝苏打水。
但我们都默契地没打招呼。
直到第七天清晨,我在民宿天台晾衣服时,老板娘探头说:楼下那位先生问,能不能借我们的洗衣机
我抖开湿漉漉的衬衫:让他自己来问。
十分钟后,沐阳端着洗衣篮出现在楼梯口。他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像个逃课的大学生。
洗衣机投币的他晃了晃手里的硬币。
我指了指走廊尽头:左边那台比较安静。
他站着没动: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暂时不回去了。我挂好最后一件衣服,辞职报告昨天批了。
他猛地抬头:因为电视台那件事
因为我想重新开始。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你妈闹剧那天,我们总监说‘公司需要形象正面的员工’。
沐阳的洗衣篮咣当掉在地上,硬币滚了一地。他弯腰去捡,后颈的脊椎骨一节节凸出来,像串小小的算珠。
我会补偿你。他声音闷在膝盖间,我妈的医药费,电视台的赔偿金,还有你失业的损…
沐阳。我蹲下来和他平视,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他僵在原地,手指死死抠住一枚卡在地缝里的硬币。
我后悔当初发现镯子被偷时,第一反应是给你打电话。我轻轻掰开他发白的手指,我该直接报警的。
他眼眶突然红了。
傍晚我去还自行车,车行小妹笑嘻嘻递给我个牛皮纸袋:你男朋友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