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河眉眼弯弯的应了声,池幽见她面上犹豫,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去就去吧。” “谢山主!” 另一头,南时往烧纸钱的大鼎里泼了五桶5L装的菜籽油,探头看了一眼,夸了一句:“纸钱质量不错啊!” 这都没给泡烂了! “禀少爷,这是老奴亲自盯着叫人做的,锡都放的足足的。”周管家眉开眼笑的说着,他拿了一张黄纸叠成了金条状,递给了南时,随即将打火机凑了上去,南时便将金条也给扔了进去。 霎时间火焰冲天而起,吞没了金山银山。 南时快乐地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确定现在当场往下浇两桶水都泼不灭后就拉着奶奶也来投两个元宝,算是沾点福气。 强行送钱,最为致命。 音响里也换成了二踢脚的声响,震耳欲聋,混杂着众人互相恭贺拜年的声音,热闹非凡。 今天是年初一,是没有人上门拜年的,也不怎么适合出去玩,于是一家人闲着无事的就搓起了麻将,不来钱,谁输谁贴纸条,倾影、晴岚还有南时和老太太凑了一桌,老太太她们得让着,最后反倒叫南时贴了一脸的纸条。 大年初二,南时本还想睡个自然醒,结果九点多就被晴岚给拽了起来,梳洗打扮后送到了外院去待客——对,就是待客。 今天有人上门拜年了,南时还没睡醒,眼神都有些恍惚:“……拜什么年?谁上我们家拜年啊?!” 晴岚和倾影一左一右的扯着他走,生怕他跑了:“本是没有的,山主吩咐了既然少爷要当家,也得认认铺子的掌柜长什么模样,才允他们上门。” 南时哭笑不得:“我师兄这是在给我找事儿啊?!” “不用这么着急吧……我还没吃早饭!”南时接着说。 晴岚才不管他:“早餐备在了前厅,少爷到那再吃也是一样的!” “让我当着人家拜年的人的面来吃饭?不太好吧?” 倾影则是回答道:“他们也都是签了契的,少爷是主家,想如何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只管自己舒服就行了。” 南时:“……我觉得你们俩是在坑我。” 前厅就在眼前,周管家早就在一旁候着了。倾影笑得异常温和,松开了南时的胳膊:“那少爷是要奴婢提着您进前厅还是您自个儿走进去?” “……算了,我自己走。” *** 客厅里已经坐了济济一堂人。 今天来的年轻人居多,大家都是S市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互相不认识。邹进穿着一身西装,捅了捅一旁的坐着的冯子恒的手臂,小声的说:“喂,你怎么也来了?” 冯子恒尽量目不斜视,不去看周围侍立在一旁的粉衣婢女,努了努嘴:“我怎么知道……我家老头子关照我来的,不来还不行。” “之前这种事情不都是我爸亲自来的吗?有我什么事儿?” “谁知道!不过听说是这边特意吩咐了叫年轻的来,带个懂账目的就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章程。”邹进用眼神指了指身后站着的老人——这是他们家公司的老财务主管。 冯子恒示意了一下手机,两人心有灵犀的开始用手机逼逼:【我日,这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规矩大得飞起,我来的时候人都傻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哪知道……就知道是我们家的大股东,控股控了三代人了。】邹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家老头子这么英明神武为啥还没有把公司做空?这不科学啊!天天给人白打工很有意思吗?!】 【我也好奇+10086。】 邹进身后的老财务小声提醒说:“三少爷,别说话了,有人到了。” 话音方落,就看见门外鱼贯入了两位蓝衣女子,如燕翅般侍于两侧,半躬着身引了一位年轻人进来了,对方身后也跟着一个老年人,看这配置和他们有点类似。 邹进看了两眼对方,这人姿容秀雅,行动间颇带着点从容不迫的意味,看着和他们有点像是一类人,但是对方十分面生,他们这个圈子里要是有这样一个人哪能不认识? 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太压抑,又或者是对方的气质太好,普一进门便压得众人逐渐消了声,唯有邹进这个缺心眼的还朝人家招了招手:“这边还有个位置。” 进来的当然就是南时。 南时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眼神扫过邹进后毫不客气的落座于主位之上,在他行动之间几乎是所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南时坐定,便气定神闲的道:“大家都坐吧,不用那么客气。” 众人这才纷纷坐了,大家都是从小家里给训出来的,当即左手第一人就又起身对着南时行了个古礼:“李家李林给少爷拜年了,祝少爷新春大吉。” 剩下诸人也都鱼贯而起,给南时拜年。 恕南时直言,他头都大了。 这倒是不用他和对方互相彩虹屁,自然有周管家出面,一来一往之间花团锦簇,堪称是小母牛她妈带着小母牛逛服饰店,一套一套得绕个不停,南时就负责坐着,认脸。 差不多等到每个人都互相吹捧了一遍,就开始有人陆续把账本外加账目的U盘送上来了,这让南时看,南时也是看不懂的,只能强行微笑,假装自己是个好看的摆设。 其实邹进和冯子恒他们这一波人也不用怎么说话,后面都是账房之间的金融交锋,他们虽然能听懂,但是大部分人是不想听的——谁大过年的想开会啊?! 但他们看见坐于上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南时,就是心里再不耐烦,脸上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南时就这样干巴巴的从十点一直坐到了十二点,饿得肚子直叫,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注视下该吃吃该喝喝,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忍着。 周管家心满意足的把账目软件给关上了,南时便适时地微笑着颔首:“大家若是方便,就留个饭吧。” 解放了! 有饭吃了! 一众陪坐的年轻二代可谓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南时。 南时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陪坐,倾影小声提醒了最好不要一起吃,就留下了周管家陪他们,自己先行开溜。 南时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找池幽吐苦水——他就不信了,他没来之前这些人难道一个个去城外陵墓里找周管家报账拜年吗?纯心折腾他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 他太难了。 南时坐在了花园的走廊上,点了一支烟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之情,他也不乐意再走了,吩咐人端一份饭菜送到这里来吃。 廊下池塘中锦鲤已经叫喂熟了,看见有人来就纷纷游了过来,簇在南时的影子旁边,一张张嘴朝天不停地开合着,结果就吃到了南时抖落的烟灰,然后呸呸呸的又吐了出来,仿佛在骂:真鸡儿难吃! 南时看着看着就笑了,从暗格里摸出了鱼食把鱼都给喂了,喂完了刚好饭菜也送来了,他要的简单,一碗牛肉面,南时三两口就吃完了,坐在那儿便驱散了众人,自己到园子里走两步消消食。 因着是自己家里,倾影和晴岚也没有非要跟着,就由着南时去了。 池幽找这么一帮子年轻人来想也知道不是光叫他认脸这么简单,还有让他们也认认脸的意思。为什么非要找年轻人,也是因为他们平时出门活动得多,不像是家里真正管事的天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今天一见,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可想而知以后南时也不会遇到什么富二代刁难之类的破事,或许池幽还报着叫他多认识几个朋友的想法,总之对南时百利而无一害。 池幽越是这样替他考虑,南时就越是尴尬。 他要不搬出去住一阵儿?要不再拉着过杏仙出去旅个游?本来说好是过完年等到三四月份开春就和池幽一道出门去逛逛,现在一想南时真是恨不得再抽自己一耳光。 他蹲了下来,又点了一支烟,满脸都是咸鱼。 邹进和冯子恒也是溜出来抽烟的,结果两个人都没带打火机,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啪嗒声,就连忙绕过了假山来借火,这一绕,就看见了蹲在人工湖旁边抽烟的南时。 南时:“……”现在站起来假装无事发生还来得及吗? 邹进:“……” 冯子恒:“……” 场中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南时看见了两人指间夹着的烟,率先开口道:“借火啊?” 邹进和冯子恒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凑过去一起蹲下了——只要大家一起做同样的事情,中间就没有异类了! “是啊,少爷借我们个火。” 等到三人都抽上了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心累的表情,冯子恒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我不是在针对你哈……大年初二出门真不是人干的。” 南时幽幽地道:“大年初二被从床上拉拔起来见客也很累好不好,我早饭都没吃哎。” 邹进:“巧了,我也没有,亏得你让叫了留饭,不然我怀疑我出门就得找个馆子……还不一定有位子。” 南时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南时。” “邹进。” “冯子恒。” 三人握完了手,又开始抽烟,三片烟雾汇聚成了一片,从假山背后冒了出来,还有粉衣婢以为是着火了过来看,就看见南时他们:“……见过少爷。” 冯子恒和邹进连忙想要站起来,便听南时道:“没事……不用管她,你们吃饱了没?要不要再续一摊?” “没,没敢多吃。” “我也……” 嗯……于是三人联袂出门找了个过年还开门的烧烤摊续上了之后,不约而同的舒服得叹了口气,对视了一眼觉得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好基友了。 ……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南时扒拉着蒜蓉粉丝扇贝,一点都不在乎油脂溅到了自己那件金贵的衣服上,边吐槽道:“你们知道吗……我到昨天,哦不是,前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个富二代,过个年还要见这么多人!” 邹进怜惜地拍了拍南时的肩膀,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家不崇尚富养,一直到高中他还在为因为自己成绩不好考不上好的大学,以后可能负担不起家里开销而差点弄出抑郁症,然后他爹妈就给他看了看家里二十几本房产证,抑郁症从此不药而愈:“……习惯了就好。” 冯子恒啃着牛肉串问:“该不会就是那种好不容易面上了top10企业,天天在里面996干工,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个企业是自家的吧?” “倒也没有那么惨……我是开古玩店的。”南时掏出手机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个定位:“以后有空来玩啊。” 他刚发完,就看见李文柏发来了一条拜年短信,还添了一句说下午要开个什么私人交易会,问他有没有兴趣来一趟。 南时精神一振,他现在正愁着没事干呢,当即回答了一声好的,转而问道:“这顿我请……我朋友找我去玩,就不多坐了!” 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此分手。 然后又在私人交易会里重逢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南时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冯子恒和邹进是家里长辈带着来的。作为入场门票,一家要带一件器具作为交换品,也不一定就是带有护身符性质的,也有一些古玩之类的东西。 南时是不可能从家里库房掏摸东西出来的——能入库房的都是好东西,他还没有这么败家子。他很鸡贼的随意拿了一件工艺品手串,然后拉着倾影给它加了个buff,虽然阴气重了点,不适合女性佩戴,但是戴着能防一次鬼魅攻击,还是蛮管用的。 李文柏这交易会就开在他的店铺后面,把天井腾出来了作为众人交易的现场,天井也不大,就二十来个平方,但是参加的人数也不多,总共就十来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像邹进这种被长辈带来的情况。 大家都没有戴什么遮盖身份的物件,南时仔细看了看,豁,不得不说李文柏人脉还真是广泛,里面良莠不齐,大部分人面相都很不错,但是有两个人面相就不怎么好了,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气呢,说不定见过血。 李文柏作为主持人深谙屁话少说的行事准则,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让大家自由交易了。南时作为他关注的重点,当然他第一个找的就是南时:“南时,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刚好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做。”南时轻笑了一声,拉着李文柏让他帮忙看手串:“您说我这个大概什么价值啊?” 李文柏一接过手串就知道是南时的操作:“……阴气得不到补充很快就会散掉,功效最多就保持三年左右,如果有人问你买,大概一百万就能出手了,要是以物易物,那你怎么看着办,你的眼光放在那儿,也不会亏。” 南时眨了眨眼睛:“行,那我要是卖了就给您包个红包。” “这倒是不用。”李文柏点了点头:“那就少陪了。” 李文柏一走,邹进和冯子恒就凑了上来,他们家的长辈看了他们一眼,得知是看见了朋友也就由他们去了,邹进小声问:“南时,你不是做古玩的吗……这里的东西好贵啊!我刚刚看见我爸花了五百万买了个玉佩,丑得一批还非要我戴上。” 说着,他还掏出了玉佩让南时看了一眼,南时一看就伸手把它扯了下来,道:“不要命了你?别戴着了,建议你爸出了门就把卖家套麻袋,坑你呢!” 还真有人拿着明器来卖啊! 南时觉得他现在一个举报电话下去,一个‘见义勇为奖’是跑不掉的了。 要不是白天看南时往东家的主座上一杵,邹进都要以为南时是来抢劫的了!他见南时皱着眉头,显然一副很嫌弃的模样:“……哈?怎么了?” 冯子恒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南时撇了撇嘴:“不是,你们不知道你们还跟着来?” “啥意思?” “等会儿说这个。”南时看了看周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邹进他爸,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邹先生是吧?” “你是?”邹进他爹邹志东问道。 南时把玉佩亮了出来,还顺手从一旁抽了两张纸巾包了:“这东西别上身,出门到街口有个庙,邹先生带着邹进去拜一拜吧!” 南时的意思说的非常明显了,在场的都是人精,他只说这一点,别人就懂了。 “……你什么意思?!”邹志东身边还站着一人,方才两人正谈得热络,他就是这个玉佩的卖家,他皱着眉头,神情不虞的说:“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说话?!” “这玉佩有问题,我怎么就没事儿?” 南时看了看他,轻慢的嗤笑了一声:“不急,快了。” 一般南时不管这种事情,但是这不是刚认识个小伙伴么,前脚认识后脚小伙伴就要被坑得至少也是残疾级别的,他怎么好坐视不管? “我劝这位先生,找人挡灾也要找对了人。”南时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道:“别人都是拿钱买命,你倒是好,要人家的命还要人家的钱,也不怕半夜鬼敲门。” “你——!”对方骂了一句脏话,又高声嚷道:“李先生?!李先生,这人是谁!怎么来砸场子!” 这一声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李文柏快步而来,问道:“怎么回事?” 南时示意李文柏看那个玉佩:“他将这玩意儿卖给了我朋友,还要我朋友贴身带着,李哥,不是我要闹场子,大年初二的,你怎么找了个这么晦气的东西来?” 对方脸上涨得青紫,他本就性格暴躁,或许叫南时说中了他倒霉到家了,闻言居然就提拳要揍南时! 南时平时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对方的拳头,转而脚一勾就把人给带趴下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退钱,要么你就等着半夜上门讨债吧。”第88章 南时甚少和人动手——废话,一般谁天天打打杀杀啊? 此刻却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了人家背上,用了些巧劲,将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心想之前亏得学点防身术的时候他忍着挨打坚持了下来,如今终于有了回报。 看,这不就可以拿出来装逼了吗! 李文柏眼角一跳,他实在是没想到有人说动手就动手,也没有想到看似斯文孱弱的南时手上功夫居然也不弱,更何况南时身后还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两道阴气,显然他家的鬼仆也是跟着来的。 再这么发展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可有人比他上得更快,只见有一个长相阴沉的四五十岁的男人挤开人群,对着南时拱了拱手:“这钱我们会退的,您松开他吧。” 南时反问道:“你说的话管用吗?” 南时对这人挺有好感的,这人长得不行,仆役宫却饱满,是个在朋友上很有运道的人,一生多有贵人扶持,反向推论,这人应该很讲义气。不过这人和前头见过的摊主一样,都是阴德有亏,活不长久。 “管用。”对方答道。 被南时踩着的那人叫了一声:“大哥!我们凭什么退钱!你干嘛——” 他话未说完,就叫南时一脚给踩没了,那男人低头喝了一句:“你闭嘴!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老六,这件事你做的太过分了!……这位先生,我老杨一口唾沫一个钉,来这里的都是李先生的熟人,我这张老脸还是要的。” 南时这才挪了尊脚:“行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信你一回。” 地上那人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还想说什么,被老杨瞪了一眼,没有再敢吭声。 老杨对着南时点了点头,立刻就走到了一旁找了邹志东,拉着老六当场就把钱给退了。 邹志东的脸色实在是不算太好,他就这么两个孩子,邹进是最小的那个,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心头宝。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上午叫邹进去见南时,更不会下午还带他来这里——无他,叫这孩子长点见识,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