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麻雀 千尧自然知道他不会再有什么逃跑的机会,上次能跑出去已经是侥幸,他怎么还敢奢求再有这样机会,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岐岸还能留他一命就已经是万幸。 岐岸真的留了他一命。 第二日醒来时千尧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散了架,能感觉到后面已经被清理过且上了药,但还是疼,疼到他根本不敢动,一直在床上躺到岐岸回来。 千尧一看见他瞬间想起昨晚的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连忙想要爬起来,只是刚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眼泪差点直接掉了出来。 岐岸见状这才开了口,“不必起来了。” “是。”千尧连忙点了点头。 大概是昨晚的事让他终于发泄了一些怒火,岐岸的态度比昨日好了些。 可千尧并没有放下心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面上的平静不过是一层面具,实则面具下不知正压抑着多少的怒火。 因此他看着岐岸平静的面容,反而觉得更加恐惧。 但岐岸确实没有再折磨过他,也没有再碰过他。 甚至在他伤好后还允许他出去,只是不管他去哪儿岐岸都会跟着。 岐岸没有杀他,也没有再折磨他,只是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将他看得更紧了。 他不与千尧说话,只是沉默地包办了他的一切。 帮他穿衣服,给他喂饭,甚至批折子时也要千尧坐在身边,一步不离。 晚上的时候便抱着他一起回寝殿,给他洗澡,然后抱着他一起睡去。 有欲望时也会用千尧疏解,但却没有再像那次一样折磨他,故意让他疼,而是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南鄢的时候,会主动为他宽衣解带,极尽温柔。 可千尧却反而觉得更加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超越了刚穿过来的时候。 他总觉得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表面平静,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可千尧却根本不敢打破这样的平静,他知道岐岸一直在压抑着怒火,因此只能顺从。 但这样的顺从却又滋生出无限的痛苦和恐惧。 千尧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娃娃,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思想,不被允许反抗,从身体到灵魂都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掌控。 于是他试图和岐岸缓和关系,然而岐岸根本不理会,似乎千尧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想要再次哄骗他的谎言,每一个动作都别有用心。 他只是更加严格地把控着千尧的一举一动。 千尧似乎彻底成为了他身边最合意的一件玩具,每日被他精心打扮,穿上岐岸觉得合适的衣服,被喂下岐岸觉得好吃的食物,然后坐在他的膝上乖乖地陪着他一起处理政务,到了晚上再被他洗干净抱在怀里,或被把玩手指,或被亲吻,或被进入。 久而久之,千尧竟也有些麻木,有时候他也会想,就这样吧,他还能如何呢?他已经把他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他还能怎样呢? 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他碰上的还是这全天下最粗的大腿。 他斗不过岐岸,他认输。 想那么多做什么?皇宫里也挺好的,不必每日起早贪黑地辛苦赚钱,不必担心无处不在的危险,不用害怕会吃不上饭,他现在日日穿着绸缎做的衣服,吃着最精致的食物,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和这些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只需要乖乖地呆在岐岸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分双腿就好。 是的,其实也没什么,在古代这样的地方,他如今的生活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他应该知足。 可是为何还会如此不甘心? 为什么呢? 千尧靠在岐岸的怀里,拼命想要思索,难道是因为他来自现代吗? 现代?他真的来自现代吗? 太久远了,因此千尧总觉得那些回忆雾蒙蒙的,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那些到底是不是他的记忆? 他真的来自未来吗?大概是吧,不然自己身为一个太监面对如今的生活一定很开心。 因此千尧甚至有些痛恨那些记忆,若是没有那段记忆,他或许就不会对岐岸给予他的一切这么抗拒。 忘了吧,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还在坚持什么? 可是……如果什么都忘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 真的要一辈子这样做岐岸的禁脔吗? 不,他不是禁脔,不是太监,他是千尧。 他是……千尧啊。 “在想什么?”岐岸正在看折子,似乎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专心,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没什么。”千尧头也没有抬,靠在他怀里回应。 “又撒谎。”岐岸并不相信。 千尧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说实话还偏要问,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但岐岸既然非要知道,千尧也只能告诉他,“在想为什么那里还有一个我?” 岐岸闻言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奏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是一扇窗户,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因此他先是觉得千尧是在说胡话,然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出了问题,明知道他说的是胡话,却还是下意识地相信。 “还有一个你?”岐岸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这才放心。 “嗯。”千尧似乎坐得有些累了,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 “那另一个你在做什么?”岐岸说着重新拿起了奏折,虽然是胡话,但又无伤大雅,陪他说两句又如何。 然后就听千尧说道:“他在骂我。” “骂你?骂你什么?”岐岸一听有些不乐意,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在跟着他说昏话,这世上哪里来得两个千尧,明明只有他怀里这一个。 只是若真有两个,他该帮谁呢? 想到这儿岐岸立刻止住了这个念头,怀中这一个便已经比国事还难处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若是再来一个,他大概也不必再当这皇帝了,每日处理千尧的事便处理不完。 怀中的人又沉默了下去。 岐岸也不着急,只是将他抱得更紧,轻轻安抚着,手中的折子这下是彻底看不成了。 自从带着千尧一起处理政事,岐岸的效率简直是一落千丈,但是没办法,这三年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总觉得只要千尧不在他眼前,下一秒就找不着了。 “怎么不说话?”岐岸说着,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耳朵。 许久,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声音,“他骂我……” “骂你什么?”岐岸很耐心地听他说。 然后就听千尧终于说了出来,“真的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什么?”岐岸有些不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骂我就要这么把曾经的一切都忘了吗?” “他骂我真的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背叛自己吗?” “他骂我难道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就能连自尊和灵魂都不要了吗?” “你在说什么?”岐岸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将怀里的人拉了起来,然后就见千尧不知何时竟然哭了。 “千尧……”岐岸见状连忙抬起手想要帮他擦拭眼泪。 然而刚一动作,手却被他重重拍开。 岐岸见状不由愣住,垂眸向他看去。 然后就见千尧正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被泪水冲刷得很亮,里面像是有什么正在被冲破。 “够了。”千尧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 岐岸简直被他惊到,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过话了,因此岐岸的第一个念头是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自己真是把他已经纵到无法无天了。 心中恨不得让人把他拉出去打几板子,但最终还是没舍得,只是抬眸示意御书房里的宫人出去。 宫人们早已噤若寒蝉,立刻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待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岐岸这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朕看你真是疯了。” 然而千尧竟然再次拍开了他的手,然后一点点推开他,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俯视着他道:“岐岸,我受够了。” 岐岸抬眸望着他,手指一点点蜷起,这些年来压抑着的怒火差点便喷涌而出,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千尧,你想清楚再说。” 千尧望着他,他自然能看出面前人在强压着怒火,若是从前他早就跪下求饶了,可是现在他不想求了,他也不想跪了。 因此,他没有退,没有跪,没有认错,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只是依旧就这样大不敬地俯视着面前的君主,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说,我受够了。” “你受够了?”岐岸怒极反笑,“你受够什么了?”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再当你的禁脔了,我是人,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一个物件,我不想再这么被你随意摆布了,岐岸,你杀了我吧。” 千尧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整个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面前人像是被他彻底激怒,异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里面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快要趴下,可千尧还是直视着他。 “禁脔?” “宠物?” “物件?” 岐岸闻言简直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 可是这笑意并不纯粹,让千尧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笑是怒。 但他很快便明白了,岐岸站起身来,掐着他的下巴将他拉近。 眼中的怒意再不掩饰,如有实质一般全部向他倾斜而出。 “禁脔?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岐岸口中的每一个字简直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异色的眸子红得有些不正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千尧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愤怒。 “好啊,那朕就让你知道禁脔该是什么样的?” 岐岸像是已经气到不知所以,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向外走去。 千尧似乎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拼命想要挣脱,却反而被握得更紧,就这么被岐岸带回了寝殿。 之后的一切便只剩下了混乱。 千尧在他面前头一次反抗得这么激烈,拼命想要推开他,然而岐岸就像是一座山,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在他进去时千尧终于忍不住彻底崩溃,一口咬住岐岸的脖子,他用了所有的力,像是想要咬下他的骨肉吞下他的血。 岐岸因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却没有躲,只是垂眸看向他,很深很深地望着他,里面的情绪实在太过复杂,千尧辨认不出,也不想辨认,只是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很快,便有血顺着岐岸的脖子滴落。 岐岸一直没有动作,任他咬着,可是千尧却好似累了,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然后闭上眼睛,满是疲惫地说:“岐岸,求你杀了我。” 身上的人闻言怔了许久,这才好似回过神一般冲他抬起了手。 千尧以为他要掐死自己,然而岐岸却只是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你以为朕不想杀了你?”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朕有多少次想过,把你抓回来后直接杀了。” “杀了算了,杀了就……” “真想就把你这么杀了。” 岐岸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低,到了最后似乎也没了力气。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寝殿死一般的安静。 千尧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他的脸上。 还是温热的,却没有血腥气。 千尧分不清那是什么。 - 千尧并不配合,所以岐岸也不舒服,但岐岸还是想让他们一起痛苦一般压着他,几乎作乱了一整日。 到最后千尧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床榻上,只穿着里衣,这次倒是不疼,只是累,累到浑身都没有力气。 喉咙大概因为叫喊了太久而干得厉害,因此哪怕没有力气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起来喝水,只是刚一动作便听见了很清脆的,铁链碰撞的声音。 千尧循声看去,然后就见自己的脚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极精巧的金色铁链,锁着脚踝的地方有一圈毛茸茸的垫子,所以并不疼,但千尧还是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身体被人向后扶起,一盏茶递到他的唇边,千尧张嘴喝下,很快便将一盏茶喝尽。 “还要吗?”岐岸说着把手中的茶盏交给一旁的宫人,示意她再去倒一杯。 千尧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向他。 岐岸大概是刚下朝,穿的还是朝服,今日的衣领很高,所以看不见昨日他咬下的伤痕。 损伤龙体可是死罪,为什么还不杀了自己? 自己这具身体就这么有吸引力? 千尧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人的到底有什么不同,但岐岸好像真的很喜欢,即使是这样,也还是留了他一命,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和他寸步不离。 不过千尧也能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放心,他的脚腕被锁着,又只穿着里衣,别说逃跑,他连床都下不去。 他彻底成了岐岸的禁脔,每日唯一要做的就是分开双腿而已。 千尧这才明白岐岸之前为何会那么生气,原来这才是禁脔的待遇,看来自己从前确实是误会了他,他对自己真的留了情,而现在自己已经把他仅剩的那点情分耗尽。 所以呢? 千尧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为何,明明窗边空空荡荡,他却突然想起了岐岸在南鄢时养着的那两只麻雀。 它们的脚踝上也是这样,绑着一条金色的铁链。 所以自己和那两只麻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等到岐岸厌倦,便会换成新的麻雀。 可是……他不是麻雀。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使再努力地想要削足适履,但终究还是勉强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