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送梁边月去全新的长安郡主府,回宸王府时宋连云驾轻就熟地蹭了沈沧的马车。 “王爷要将那两个人安置在何处?”宋连云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地问。 沈沧没答,反问他:“你为何想要救他们?” 宋连云眼前又一次浮现boss下令虐打女孩子的场景。 “我以前有一个同事……不,同僚,他和一个姑娘也是周同和小康子这么个情况,只是事情暴露之后,我那个同僚毫不犹豫就抛弃了跟了他很久的姑娘,再看周同和小康子,做出的选择完全不同。”宋连云还是更乐意见到两个人彼此爱护,而不是随时随地可以抛弃。 沈沧默了良久,他很难相信宋连云究竟是在何种环境下长大,还能保持住作为人的善良。 “小康子毕竟是太监,到外边去不方便,本王会让他留在宸王府,以后就在凌飞阁做事,周同是禁军侍卫出身,身手差不到哪里去,交给白荫带一带。”沈沧说。 宋连云:“王爷想得真周到。” 沈沧哼笑:“今日是给你个面子,不然即使放过他们的性命,也是赶出宫了事。” 宋连云殷勤地给沈沧捏肩:“王爷最好了。” 梁边月要搬回她自己的家,在清秋园的行李也得搬,宋连云回到王府,就看高福指挥着下人们一箱子一箱子地往马车上搬。 “都仔细点儿,别把郡主的东西磕坏了。”高福很是严格。 “是。”下人们也不敢松懈,都轻手轻脚的。 “梁姑娘一下子搬走了,王府里又要冷清些了。”宋连云还怪舍不得。 沈沧轻叹:“有你在本王的王府,怎会冷清?” 每次转悠一圈,都能转出不小的动静。 宋连云心虚别开眼,他就当沈沧是在夸他了。 …… 大朝会一过,宋连云就闲了,沈沧给沈沐淮放了假,让沈沐淮好生消化消化,沈沐淮都不上课了,宋连云自然也就不去紫极殿打卡签到。 暂时过上了闲得吃萝卜的生活,宋连云除了在演武场跟暗卫们切磋比试,就是窝在凌飞阁读书练字,再没有别的事情做。 至于沈沧,宋连云都看不见人,要么就是召了大臣到玉衡堂议事,要么就是出了王府去办事。 倒是周同和小康子在宸王府安顿后,花了他们的积蓄给宋连云买了一把剑当作谢礼。 宋连云没好意思要,人家也算是两口子了,过日子总得要钱,结果为数不多的积蓄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恩公你就收下吧,左右我们在王府里做事,有得吃也有得住,花钱的地方不多。”小康子离了那身太监衣服,穿着寻常的粗布棉衣,能看出是个还有些天真的少年。 “我拆了你们的家,也得补偿你们。”宋连云思索一番,收下了剑,“周全,取十两银子给他们。” 周同连忙道:“万万不可!” 宋连云:“就这么定了。” 周全笑眯眯地拿了十两银子给周同和小康子:“你们收下就是,不收公子会不高兴的。” “谢过公子。”周同深深一礼。 宸王府里的下人,有一些是沈沧从宫里带出来的,像高福还有周全,都是太监,所以在宸王府里也不会出现有人歧视太监的情况,周全和周同又是一个姓,便自觉拿小康子当自家人,小康子在凌飞阁要做的活都很轻松。 宋连云有时会带上小康子去演武场,名义上是要伺候他,实际上是让他跟周同见见面,哪怕是说说话也好。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宋连云只是天生长相冷,性格其实很好。 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宋连云没跟沈沧见上面,他不禁在想,每个月一百两银子是不是拿得太过轻松? 就在宋连云这么想的当天晚上,沈沧把宋连云叫去了玉衡堂一道用晚膳。 “王爷终于忙完了?”宋连云好久没有到玉衡堂蹭饭,都有点不熟悉流程了,没往饭桌前扎。 “暂且告一段落。”沈沧说。 宋连云:“所以王爷有空叫我吃饭?” 沈沧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忘记了,本王给你发俸禄。” 宋连云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有任务要交代给我,王爷尽管吩咐。” “自从荀氏等乱臣贼子落网,大启上下自危者众,连地方送上来的请安折子都比以往要多。”沈沧道。 “王爷需要我做什么?”宋连云拍了拍胸膛,“我定不负王爷重望。” 沈沧:“本王和太后商议过后,决定带陛下巡视地方,期间本王会微服私访,你跟着本王一块去。” 宋连云:“我也要去微服私访?” 沈沧:“你,叫做明察暗访。” 微的是哪门子的服? “我觉着,这不是重点。”宋连云一本正经,“王爷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沈沧微笑:“你挺会听人墙角的,因此,你就做好你最擅长的听墙角就行。” 宋连云:“!!!” 污蔑!他最擅长的哪里是听墙角了? 妥妥的污蔑! 第25章 宋连云跟着沈沧一道去巡视,还蹭上了最大最豪华的那一艘船。 沈沐淮这个皇帝,沈沧这个宸王,还有一些亲信官员在这条船上,除此之外能跟皇帝同乘一艘船的,也就只有宋连云。 好在沈沧没真让宋连云去做什么听墙角的活儿,只是依然要求宋连云伴读,监督沈沐淮读书,季安学也在,沈沐淮还以为自己能暂时不用苦读了,结果登船后看见了宋连云和季安学,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宋大人,你晕船吗?”沈沐淮偷偷拉着宋连云问。 宋连云:“陛下,这船很稳,一般都不会晕。” 他虽说没有乘坐过古代的大船,但坐过现代的游艇,船是有很大区别,可都是什么人在上面?想也会在造船时考虑到稳定性的问题。 沈沐淮一急:“宋大人,朕觉得你可以晕。” 宋连云看透沈沐淮的想法了,要是他晕船,就没有人伴读了,季安学慈眉善目的,不太有威慑力。 “陛下,臣晕不了。”宋连云拒绝给沈沐淮提供帮助,沈沧又不傻,他去忽悠沈沧,沈沧又得阴阳怪气他。 沈沐淮可怜兮兮:“宋大人,朕也不需要你天天晕,你隔三岔五晕一晕。” 宋连云:“……” “陛下,臣建议您赶紧完成课业,王爷要看的。”宋连云无情地把沈沐淮按回了书案前。 沈沐淮被迫屈从于现实。 林月槐没有出巡,而是留在了京城坐镇,沈沧和林月槐两个能做主的人必须有一个在京城,不然有人会趁机作乱,沈沧收拾了几家,也不代表大启就安然无恙了。 少了一个林月槐盯着沈沐淮,沈沧便让宋连云多看着沈沐淮一些,既是为了沈沐淮能多花些工夫读书,也是为了保护沈沐淮。 沈沧要安排出巡的一应事宜,就将宋连云留给了沈沐淮。 上午从京城的码头登船,一直到下午,宋连云都没有见到沈沧的人影,倒是高福来过一次,给宋连云带话,顺道和高兴待了一阵。 宋连云是个坐得住的人,愣是守着沈沐淮做课业做了一天,直到船上点燃了篝火,才等到了沈沧忙完过来。 “皇叔。”沈沐淮一看见沈沧就扔了手里的笔小跑过去,“一天不见皇叔了,皇叔想必十分忙碌辛苦,不如早早回房歇息?” 宋连云默默转头,不忍去看,沈沐淮就差把自己的目的写脸上了。 沈沧脑子都不用动便能知道沈沐淮那点小九九,他绕过沈沐淮,去拿沈沐淮今日写的课业。 不看还好,看着沈沐淮那一手烂字,沈沧眼睛都在幻痛。 “不是跟你说了要对照字帖练字?”沈沐淮将书案翻了个遍,“字帖呢?” 沈沐淮心虚:“皇叔,我字帖没拿出来。” 宋连云无声一叹,这孩子有点心眼,都没敢对沈沧使,这会怎么实诚了? 沈沧冷笑:“陛下是没拿出来,还是根本没有带?” 沈沐淮举手发誓:“带了带了,朕就是懒得拿……”越说声音越小。 沈沧:“看来季太傅对陛下还是太过仁慈,从明天开始,陛下的课业每天多加十页字帖。” 沈沐淮小小的脸蛋大大的惊慌:“皇叔,能不能少一点?” 沈沧:“不能。” 宋连云在一旁,见证了十二岁不爱学习的少年是如何被家长痛击。 教育了沈沐淮一通,沈沧才叫上宋连云一块回去。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数只大船在江面上连起一道跳跃的火幕。 “好庞大的队伍,出巡得花不少钱吧?”宋连云感叹,“王爷,你还有钱吗?” 主要是能不能保证他的工资和绩效。 “抄了好几家,十分充裕。”沈沧道。 宋连云:“那挺好。” 沈沧望过闪烁的火焰,目光远眺幽黑的山峦:“入夜了。” 宋连云:“王爷要回房去睡觉了?” 沈沧:“可还记得出发前,本王同你说过的话?” 宋连云被问懵了,他一天到晚要跟沈沧说好多话,很难猜沈沧说的是哪一句。 不过沈沧也没有让宋连云和他玩猜一猜的游戏,他直接说道:“发挥你的能耐,替本王探听这艘船上的动静,陛下在船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原来是这话。 “我分内的事情,王爷吩咐我去做就是。”宋连云摸了摸袖子里藏的小家伙们,“要是有不安全的因素,我要怎么做?” 沈沧负手而立,衣袍随着夜风鼓动。 “你若觉得该杀,那便杀。” 宋连云会意,很快就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沈沧在外边吹了许久的风,高福担心给人吹冻着了,来将人给寻了回去。 “高福,京城到京州,要多久?”沈沧问。 高福想了想:“回王爷的话,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明天傍晚便可抵达京州。” 沈沧:“你给高兴递个话,让他准备好陛下明日接见京州官员的服饰。” 高福躬身:“是。” 沈沧有点心烦意乱,他不知自己早早地就带沈沐淮去面对地方上形形色色的官员,是对还是错。 他这个侄子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若非皇兄意外驾崩,十二岁的年纪,本不用面对这么事儿。 可那句“夷三族”总是回荡在沈沧的耳边,沈沧又想,他是不是太小看这个孩子了。 对侄子的心疼和对培养大启帝王的重任交织在一块儿,沈沧有时候也会犹疑。 如今已经登船,他也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反复检查过,却还是不放心,又遣宋连云去暗探,生怕出意外。 沈沧更衣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宋连云悄悄去把这艘船的情况摸了一遍才回房去睡觉,路过沈沧的房间时,就听见沈沧不耐烦翻身的动静。 睡不着吗? 宋连云轻轻敲门:“王爷。” 沈沧心里乱糟糟的,把被子也踢得乱糟糟的,无法入睡,宋连云一敲门,他就起身去给宋连云开了门。 “你这么快就结束了?”沈沧还没有察觉自己在床上耗了多久。 宋连云指着天上的弯月:“王爷,你但凡看看月亮偏移的角度,也不会认为我快。” 他有很仔细地把船上每个角落都走一遍。 沈沧揉了揉眼:“抱歉,是本王太恍惚了。” “王爷在烦恼什么?”宋连云反手关了房门,“我可以听王爷倾诉。” 沈沧:“你这么热情?” 宋连云义正辞严:“我不是王爷的下属?给王爷分忧是我分内的事情。” 沈沧挑眉,不置可否。 “你十二岁之时,在做什么?”沈沧问道。 虽然得知宋连云来自一个和大启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能猜到宋连云以前过得不好,但还从来没有听宋连云自己说过。 “十二岁?”宋连云跟着沈沧回到床边,就在床沿坐下,“十二岁的时候,在跟同龄人打架。” 不管是怎么去到boss手底下的小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开始都扔一块儿,会有人监督他们,去向同龄人动手。 最开始大家都害怕,没有人敢打人,能做的只有抱住自己,龟缩在某个角落,然而这不是boss想要的,所以训练他们的人,就会开出筹码,只有打赢了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没有挨过饿的小孩子,忍不了饥饿带来的痛苦,更抵挡不了那些花言巧语的引诱,所以总是会有人先动手,只要有人动手了,场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都是小孩子,对于小孩子是用不着拿死亡威胁的,只要饿个两顿就会失去控制力。”宋连云倒进属于沈沧的床,双臂垫在脑后。 沈沧也躺下,他和手臂和宋连云的碰到一起。 “你不像是会主动打人的人。”沈沧说。 宋连云:“是不是也没有分别,即便再不愿意,训练我的人也会有各种方法逼着我愿意。” 甚至只需要轻飘飘地引导一下其他小孩子,就会有小孩子带着恶意,开始故意针对他。 “王爷,我的父母是读书人,原本我应该也会成为一个很有才学的人。”宋连云认真道。 “现在也不晚。”沈沧轻声,“季太傅的课,你不是上得很好?” 宋连云恭维道:“还是得感谢王爷给我这个机会。” 沈沧笑了笑,眉宇间的紧蹙散去不少。 “王爷十二岁时在做什么?”宋连云偏过头,“也和陛下一样?” “我?我是父皇母后的老来子,世人皆以为老来子就能混日子,我没混上,父皇母后对我要求还是严格的,我不愿习武,便让我在文道上深耕。”沈沧真是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宋连云懂了,沈沧是学霸,沈沐淮是学渣,难怪沈沧老是因为沈沐淮作业写得不好生气。 “也许我当初还是该跟皇兄一样习武。”沈沧调侃自己,“被人追杀可真是太狼狈了。” 宋连云蓦地望向沈沧,夜里太黑,他看不清沈沧的面容,只是隐隐感觉,沈沧很紧绷。 沈沧在此刻才真正在宋连云的眼里鲜活了起来,不是作为已知的小说里的一个角色,没有任何人设。 他是沈沧,就是独一无二的沈沧。 风吹幡动。 第26章 宋连云是在沈沧的床上醒过来的。 他睁眼时沈沧还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