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岸话音刚落就见缩在他怀里的人立刻点了点头。 岐岸见他这么乖,语气也和缓了下来。 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告诉他,“伺候过朕的人是出不了宫的,所以这件事今后不许再想了,明白了吗?” 千尧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中沉默了下去。 许久,再次点了点头。 - 大概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千尧总觉得累。 岐岸也看出来了,于是吩咐他去休息。 千尧也没推辞,回到寝殿后便上了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久,等他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岐岸还没回来,大概是还在处理政事。 不远处的宫人见他醒了问他要不要起来用膳?千尧一点胃口都没有,因此摇了摇头,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额头上突然传来的一阵凉意,千尧睁开眼,然后就见岐岸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床边,正摸着他的额头。 “听他们说你一直睡到了现在,也没有用膳。” “奴才不饿。”千尧回道。 若是平日里岐岸一定会把他抱起来,逼着他喝点水再吃一碗粥。 可是今日岐岸却没有,只是垂眸望着他道:“在因为早上的事和朕置气?” “奴才不敢。”千尧立刻回道。 “是吗?”岐岸说着微微俯身,和他离得更近,“可你做得却全是置气的事。” “奴才真的不敢。”千尧说着想要起身,可是不知为何,却没力气。 岐岸见状伸手按住了他,“困了就睡吧。” 千尧睡了一天,其实已经不困了,但他现在实在不想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岐岸,因此还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耳朵格外灵敏。 因此他能听到岐岸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去沐浴,沐浴完后换了寝衣,然后在他旁边躺下,原本离得他很远,但片刻后终究还是侧过身把他抱到了怀里。 千尧已经习惯了,因此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一开始还好,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岐岸抱着抱着便开始用力,几乎要把千尧勒进身体。 千尧快要喘不过气,但还是没有睁眼。 他能感觉到岐岸似乎想和他说什么,可是现在一点都不想听。 因此只是一味地闭着眼,闭得久了,竟真生出了几分困意。 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时,千尧终于听见了身旁人的声音。 岐岸先是极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吻了吻他的脖颈。 像是无奈又像是生气,“朕可真是纵坏了你。” - 之后的日子里千尧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即使在做那种事时也无法专心,总是想要逃避。 但他从来都逃不过岐岸的手心,那人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专心。 “在想什么?” 岐岸垂眸望着身下的人,他实在不明白,千尧怎么能这种时候还如此不专心,于是有些不满地重重一顶。 身下的人这才有些吃痛地回了神,“回陛下,没想什么。” 岐岸闻言望着他,明明舒服到面色潮红,可是却没有回应,眼神也是散的,一看便知魂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即使是这样,还敢说没想什么? 想到这儿岐岸面色冷了冷,第一次忍不住在床上用了能力。 可是没想到的是千尧心里确实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声音。 “陛下,您怎么了?”千尧见他突然蹙眉,以为他不高兴,这才终于回过神一般伸手抱住了他。 身下的人终于有了回应,可是岐岸却没了兴致。 匆匆继续了几下便退了出去,本来有些不悦,但叹了口气后还是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千尧能感觉到好像是自己扫了兴,于是也连忙回抱住了他。 岐岸感受到他的动作,心里这才好受了些,本以为他至少会问问原因,然而并没有。 岐岸低下头,然后就见怀里的人虽然抱着他,可是头却侧着,正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笼子里的麻雀,魂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在看什么?”最后还是岐岸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怀里的人愣了一会儿,这才像是终于听见了他的话。 “陛下,为什么会喜欢麻雀?” 岐岸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长,因此岐岸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千尧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问道:“是奴才逾规了吗?” “没有。”岐岸说着安抚似地拍了拍他。 然后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道,“睡吧。” 千尧也没有再追问,闭上眼睛睡着了。 - 千尧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儿却又感觉不出来,只是情绪一直不高,总是容易跑神。 岐岸自然也看了出来,最近一直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 不仅安排了外面的人进宫表演杂技给他看,还让人每日出宫为他买各种吃食,甚至还吩咐御膳房给他做了纯甜的糖葫芦。 也不知道御膳房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能没有一丝酸味,可是不知为何,千尧却还是觉得没有那日在宫外吃到的那串糖葫芦好吃。 但这毕竟是岐岸的心意,因此千尧还是吃完了一整串。 剩下的他原本想要让人去给小麦子和小穗子送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有些日子没去找他们了,因此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 千尧先去找了小穗子。 小穗子看到糖葫芦很开心,但刚一接过便发现了他的不对,脸上的开心瞬间被担忧所代替。 “阿尧,你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千尧闻言这才回了些神,反问道:“有吗?” “怎么没有,你衣服都空了,是生病了吗?”小穗子更加担心。 “没有。”千尧连忙回道。 小穗子明显不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小声地叫道:“阿尧……” 千尧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就算他们关系再好,终究也是两个时代的人,有些事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彼此,因此千尧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努力挤出一个笑,“最近天气太热,有些吃不下东西而已。” 小穗子自然不相信原因会是这个,但千尧明显不愿意说,因此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叮嘱道:“再热也要好好吃饭啊。” “我知道。”千尧知道再留下去两个人都难受,因此说完后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千尧原本已经不想再去太监院了,毕竟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他不想再多一个小麦子替他担心。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有些日子没去看过小麦子了,而平日里小麦子也从不敢主动来找他,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去小麦子说不定更担心,因此终究还是去了。 千尧去的时候小麦子正在后院的那一小块地里种菜,见他来了立刻小狗一样跑了过来,眼睛都亮了。 但很快,小麦子便像小穗子一样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千尧知道瞒不过,但也没有说实话,只是点了点头,“嗯,生了点病。” “什么病啊?哥哥,那你快坐。”小麦子一听立刻顾不上手中的糖葫芦,把糖葫芦重新塞回千尧手里,连忙去屋里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然后又去洗了手,给他倒了杯茶。 “别忙活了。”千尧坐下后把拉到身边,然后把糖葫芦递给他。 “谢谢哥哥。”小麦子说着在他面前蹲下,满眼担心地望着他,“哥哥,你瘦了好多。” “是吗?” “嗯。”小麦子点了点头,伸手牵了牵他,“病得很严重吗?” “不严重,已经……” 千尧说到这儿突然停住,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 小麦子这才发现自己牵他的动作不小心让袖子落下,露出了里面的伤,于是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但千尧怎么可能当作没看见,于是连忙握住他的胳膊,拉开了他的袖子。 然后就看见他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伤。 “这是怎么回事?”千尧看到这些伤痕,整个人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瞬间怒了。 之前小麦子在净房时因为年纪最小加上干的活最脏,几乎是整个净房的出气筒,谁都可以拿他撒气,因此千尧刚把他救出来的时候小麦子脱掉衣服,身上简直是新伤叠旧伤。 那会儿千尧看到后心疼得不行,从太医那儿要了好多药给他抹,这些伤才慢慢淡了下去。 怎么现在又这么多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尧问道。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小麦子一边说一边想要把手收回去。 然而刚一动作就被千尧握得更紧,“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 小麦子不知是不是怕给他添麻烦,怎么也不肯说。 最后还是千尧要去找太监院的总管,小麦子这才拦住他道:“哥哥,别去。” “那你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麦子拗不过他,这才终于告诉了他,原来是小麦子自从来到这儿后便没被派过活,所以被一些人看不惯,刚开始只是言语贬损他出气,但后来大概是见小麦子实在太好欺负,被骂了也没找千尧告过状,然后便开始变本加厉,到后来甚至会故意欺负他。 身上的伤有的是让他爬到屋檐上取晾干的东西,结果却在他上去后故意把梯子搬走,小麦子只能从上面跳下来时摔的,有的是去膳房帮忙,被他们故意用滚烫的柴火烫的,还有被故意踹的淤青…… 千尧听到这儿只觉得无比愤怒,拉着他便要去找那些人。 可是小麦子怕给他惹麻烦,死活也不肯说那些人到底是谁。 千尧无奈,只能去找了小福子。 小福子知道这件事也很惊讶,“怎么会这样?小麦子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他被欺负惯了,一点也不知道反抗。”千尧想起他身上的伤便觉得憋闷,所以拜托道,“麻烦你今后多关注着点他,看到底是谁在欺负他,知道那些人后请务必告诉我。” 小福子也很心疼小麦子,对此自然没有二话,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没几日就发现了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太监。 千尧知道后便气势汹汹地找了过去,可是没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欺负小麦子的那几个小太监其实并没有比小麦子大多少,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千尧看到他们后心情只觉更加复杂。 他还以为欺负小穗子的会是像之前那两个太监一样的成年人,可没想到竟会是几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小孩子。 因此虽然生气,但千尧的态度还是和缓了一些,试图和他们讲道理。 可是没想到那几个小太监却咬死不认,还反过来说他仗势欺人,说他仗着陛下的势力欺负他们几个小太监。 领头的那个小太监还有振振有词,说他仗着陛下的势,小麦子仗着他的势,大家都是太监,小麦子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干?每日只扫扫地,做些轻松的活,而他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砍柴,洒扫,做饭,送饭,烧水,一直忙到深夜才能休息。” 千尧闻言瞬间明白了他们欺负小麦子的原因。 “可是这也不是你们这样欺负他的理由啊!” 领头的小太监闻言再次否认,“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小麦子,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小太监道:“当然您若是非认定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谁让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去和陛下告个状,便能给我们定罪。” 那个“红人”他们还特意加了重音,听起来格外阴阳怪气。 千尧原本还想和他们讲道理,如今看来也不必,直接叫来了太监院的总管,总管罚了那几个小太监才罢休。 可是虽然他们被罚了,但千尧还是被气到不行,回去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下,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但还没气多久,就有人叫他去思明殿陪岐岸一起用膳。 千尧气都气饱了,但又不能拒绝,因此还是去了。 刚一进去就见岐岸正坐在御案前等他,见他来了这才起身,拉着他一起走到餐桌前坐下。 刚一坐定,便有人一道接一道地把饭菜送了过来。 待饭菜摆好,两旁的宫人便走过来开始为他们布菜。 千尧根本吃不下,因此吃了两口就饱了,刚想放下筷子,就见岐岸亲手夹了一块香蕈放到了他的面前。 千尧见状便知他是要自己继续吃下去的意思,只能勉强又拿起了筷子。 但他今天实在没胃口,因此吃得很慢,又勉强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怎么了?还是没有胃口。”岐岸见状,缓缓开口问道。 千尧不想说他是被气着了,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然而没想到的是岐岸却好似已经洞穿了一切,不紧不慢道:“被气着了?” 千尧闻言猛地抬起头。 今日的事他连小麦子都没有告诉,岐岸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岐岸继续说道:“几个小太监而已,何必和他们置气,处置了就是。” “已经处理过了。”千尧道,“太监院的总管罚了他们半年的例银,还警告他们今后不许欺负小麦子了。” 岐岸闻言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既然已经处置了,就别生气了,再吃一些。” “嗯。”岐岸最近为了让他多吃东西顿顿都和他在一起吃,因此千尧也习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最后又被他逼着喝了一碗开胃的汤才算完。 其实千尧也就气了一晚,第二日便想开了,他和几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屁孩儿生什么气,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本来就叛逆,更何况千尧也能理解一点他们的不服气。 因此千尧想,只要今后他们不再欺负小麦子,千尧也懒得揪着他们。 只是……他们还没道歉。 想到这儿千尧觉得自己还是得去一趟,就算被罚了银子,但小麦子身上那么多伤,不道歉可不行。 因此千尧又去了一趟太监院,去找那几个小太监。 可是到了之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几个小太监的影子。 于是千尧只能去问小麦子。 小麦子还在地里种菜,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