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一动作便被岐岸止住,“免了。” 千尧这才停下动作,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岐岸。 他不清楚岐岸的来意,所以并不敢贸然开口,岐岸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因此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小黄依旧还在不依不饶地冲岐岸叫着。 千尧不明白小黄这是怎么了,连忙轻轻踢了它一下想让它别叫了,然而小黄却反而叫得更凶了。 千尧见状只能先把它抱进屋里,反锁了进去。 出来后这才恢复了理智一般,试探性地请他坐下,然后洗了手后去给岐岸泡茶。 他们家的茶叶不比宫中,千尧本来还有些担心岐岸喝不惯,好在并没有,他看起来喝得很适应。 “别忙了,坐吧。”岐岸道。 “是。”千尧说着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刚一坐下千尧便看到了身上的服饰,和寒刃司的很像,但无论是衣料还是针脚都更加细致,袖口处还用针线绣以云纹的花样,看起来很是精致。 “陛下今日是微服出巡?”千尧试探着问道。 岐岸闻言这才抬眸看向他,虽然他的目光明显比从前收敛,但依旧具有很强的侵略性,因此千尧能感觉到他从自己的眉眼一直扫到了脖颈。 待全部看过一遍后,岐岸这才回道:“不是。” 千尧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应,微微侧过了身,这才终于问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陛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岐岸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千尧还以为他是来抓自己的。 然而没想到岐岸回答的却是,“昨夜梦到你生病,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 这个答案和他想象中的实在不同,因此千尧闻言不由一怔。 加上这句话中的感情实在太过浓郁,所以千尧不敢去细想,只能故作轻松,“陛下,梦是反的。” “是吗?”岐岸似乎没听过这个说法,只是回道,“可万一呢?” 千尧听到这儿瞬间有些说不出话。 因此这次反倒是岐岸先开了口,“朕当初还以为你会去找陆砚洲。” 千尧自然明白他当初的意思,岐岸既然敢给地址,便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杀陆砚洲,自己可以随时去确认。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千尧并没有去,甚至没有和陆砚洲通过书信,他不想再引来岐岸任何的怀疑,他现在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因此虽然不知道岐岸会不会相信,但千尧还是尽力解释道:“陛下,我……” 千尧说到这儿突然顿住,当初他在皇宫时一心求死,因此在他面前全部自称为我,没再自称过奴才。 再加上在外半年,因此千尧愣了片刻才重新改了口,“奴才……” 然而刚一开口就被岐岸打断,“不必这么称呼自己。” 千尧闻言抬头看向他,然后就见岐岸正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朕没有把你当成奴才。” 千尧听到这句话后其实很想问一问那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此只是回了句,“是。” 然后便继续解释道:“奴才……我,我对陆砚洲确实只是竹马之情。” 岐岸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望着他回道:“朕相信。” “陛下。”千尧见他今日似乎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但又想到他派人监视自己的事,于是试探性地想要提一提。 “可是有事?说吧。”岐岸道。 千尧见他应允,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可否撤了寒刃司的人?” 千尧觉得这应该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当初都答应放自己走了,却又暗中派人这么日日监视自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没想到岐岸却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千尧一听瞬间有些气馁,“陛下这是要监视我一辈子?” 岐岸闻言眉头微挑,“你觉得这是监视?” 千尧很想说每日又是记录他的日程,又是画他的画像不是监视是什么?但终究还是不敢,因此只是道:“我明白陛下也是保护,只是……” 千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岐岸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若是不喜欢那么多人,朕可以裁撤一些。” “裁撤一些?”千尧闻言瞬间反应了过来,所以看着他的人并不止一个? 当初千尧故意装作溺水只引出了一个,因此千尧一直以为那已经是全部,没想到只是其中一个。 岐岸没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千尧见状不由问道:“陛下派了多少人看……保护我?” “也就十数人。” 千尧闻言立刻抬头向四周看去,但还是一个人也没看到。 也不知道他这么小一个院子,到底是怎么躲下这么多人的。 岐岸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不紧不慢道:“若是能被你发现,他们也不必待在寒刃司了。” 千尧闻言瞬间想起了之前故意被自己钓出去的那个侍卫,连忙问道:“那之前那个……” 岐岸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原本是该受罚的,但他带来了你的书信,便免了。” 千尧闻言这才放心,只是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封只有一行字的信。 陛下一言九鼎。 以及他回复自己的话,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说话不算数。 因此千尧只能妥协道:“那就请陛下裁撤一些守卫。” “好。” 岐岸这次同意得倒快,应完后还继续道:“你若是有事,可随时叫他们。” “我该怎么让他们现身?”千尧问道。 然后就听岐岸回道:“叫寒一就好。” 千尧闻言有些想试试,但岐岸还在,还是忍住,只是回道:“多谢陛下。” “嗯。”岐岸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说道:“你若是……想像之前那样给朕写信,也可以交给他,他会转交给朕。” 千尧没想到并不觉得自己上次写得是信,毕竟只有一句话,但岐岸既然这么说便也随他,谁让他是皇帝呢。 因此只是点了点头,“是。” 说完后,两人便是无话。 千尧有些坐立不安,岐岸倒是坦然,只是低头很认真地喝着手里的茶。 直到一杯茶喝尽,这才不想让他为难一般起了身,告辞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千尧没想到他今日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虽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连忙起身道:“陛下,我送您。” “好。”岐岸应道。 千尧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应该会有马车,因此原本想送远一些,然而刚到门口便听岐岸道:“不必出去了。” “是。”千尧立刻回道。 说着便准备目送他离开,然而岐岸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只定定地望着他。 岐岸的目光一向赤裸,因此千尧很快便受不住,想要避开。 然而刚一动作便见岐岸抬起了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千尧见状不由愣住,还没来得及躲开,岐岸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陛下……”千尧抬头看向他,然后就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岐岸的眸色很深,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刻进心里。 “没什么。”岐岸也明白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但却没控制住。 因此连忙解释道:“只是觉得你气色好了些。” “是吗?”千尧闻言也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脸。 然后就见岐岸笑了一下,只是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艰涩。 “千尧,现在比在朕身边时要开心,是吗?” 第57章私心 千尧闻言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回答是或不是都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岐岸明显也不是真的在等他回答,毕竟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因此岐岸还没等他开口便已经转身离开。 千尧看着被重新关上的大门还有些回不过神,只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毕竟那是岐岸,这里不该是他出现的地方。 所以为什么还要过来一趟?真的只是因为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千尧猜不透,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向屋里走去。 小黄被关得有些着急,正在用爪子扒门,见他回来了,激动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你现在怎么不叫了?”千尧蹲下点了点它的鼻子,“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就瞎叫,信不信他一声令下灭了你九族?” 小黄听不懂,只是拼命往他身上蹭。 千尧见状心瞬间软了,把小黄抱进怀里。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千尧还挺感激它刚才冲着岐岸叫个不停。 若不是被小黄叫醒,千尧大概根本不会知道岐岸今日来过。 “岐岸……” 千尧也不知为何突然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他似乎变了很多,简直让自己有些快认不出来了。 那日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意外,从那以后岐岸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也是,毕竟那人是皇帝,每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往这种地方来。 清酒村这个地方离鄢都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因此消息并不算灵通,所以千尧总觉得自己活得有些闭塞。 于是决定去隔壁村找叶长生。 他既是读书人又是教书的先生,掌握的消息应该比自己多。 果不其然,叶长生知道的事比他多得多。 这日千尧一到他就告诉了千尧一个消息,陛下最近正在翻案。 “翻案?给谁翻案?”千尧闻言瞬间来了兴致。 然后就听叶长生道:“据说是前老太师。” “前老太师?”千尧听到这儿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叶长生继续说道,“就是那个世代清流的千家。” 千尧听到这儿,瞬间僵住了。 “千家?” “是啊,你也姓千,这个姓可不常见,说不定你们家和他们家有什么渊源呢。” “怎么可能。”千尧连忙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和那样的世家大族有牵扯呢。” “也是。”叶长生继续说道,“听闻千老太师学识渊博,待人宽厚,而且对于后辈多有提携,所以每次科考时多有人去拜会,无论贫富,他都会加以指引,其实我小时候也想过将来科举时一定要想办法找人引荐,拜会一番,可惜,千家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千尧是穿越过来的,他不是原主,因此对于原本千家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加上当时在宫中步步惊心,也无暇顾及,因此千尧其实一直都并不太清楚千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牵涉进了党争。 因此千尧见叶长生如数家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千家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牵涉进了夺嫡之争。” “夺嫡之争?”这种事千尧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现实生活中还真没接触过,况且他穿来的时候岐岸都已经是皇帝了,所以根本想象不出来具体的场景,因此只是问道,“千家的事和当今陛下有关吗?” “无关,毕竟当初陛下从北朔……哦不,是北鄢回来后便一直在边塞戍边,所以当时陛下并未牵扯其中,当时夺嫡的是前太子和当时的四皇子。” 千尧原本还在认真听着,但听到这儿时却忍不住插嘴道:“当时陛下刚从北鄢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叶长生听到这儿倒是有些惊讶,“当今陛下十岁那年南鄢战败,陛下被送往当时的北朔为质。” “为质?质子?”千尧问道。 “是啊。”叶长生笑道,“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今陛下的经历实在太过传奇,因此几乎街头小儿都知道。” “是吗?”千尧闻言有些回不过神,他确实不知。 哪怕他曾和岐岸离得那么近,做尽了亲密之事,可是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认真了解过他,既不知道他的过往,也没有和他交过心。 有些奇怪,他们似乎是分开后,才开始重新了解彼此。 “是啊,陛下生母生他时难产而亡,加上陛下天生异瞳,一直不为先帝所喜,所以当初的北朔要求送质子时先帝一下就在众多皇子中选中了陛下。” 千尧只在小说中看到过质子的故事,因此知道他们大多处境不会太好,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叶长生说道:“据说陛下在当时的北朔过得极其凄惨,后来两国再次交战,北朔战败,北朔的那几个皇子便冲到陛下的居所,把他绑在了树上,逼他学狗叫,还逼他辱骂故国,否则便冻死他,你去过北朔吗?北朔的冬日可比咱们这儿冷多了,且当时还在下雪,陛下被冻了整整一日,差点便死了。” “那后来呢?”千尧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 “后来还是当时北朔的太子救了陛下,但陛下还是被冻伤了,据说当时缠绵病榻了一个月才好起来。” 千尧听到这儿瞬间有些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