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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傻兮兮地陪了个笑。  “今日乾明殿发生了那样的事,所有入内的人都死了,偏偏只有你活了下来,你不仅活了下来,还被调到了御前,这可是陛下亲下的口谕。”  千尧听到这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用剑抵着他脖子的那个暴君把他调到了御前,也就是说他以后得去伺候暴君。  明明还是白天,有一瞬间千尧却觉得有一瞬间眼前黑了下去。  马公公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继续,“御前伺候,那可是上上荣宠,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去了之后可要好好伺候陛下,别丢了我们御茶房的脸,自然……若是将来飞黄腾达也别忘恩啊。”  千尧真的很想把这福气让给他,但也明白这根本不是自己能拒绝的,更明白马公公的意思。  因此强忍着崩溃道:“公公大恩大德,自是不会忘的。”  “那就好,快回去准备准备吧,一会儿就有人接你去御前。”  “是。”千尧说完便退了出去。  这个消息的惊吓实在太大,因此刚出了马公公的房门便有些绷不住,扶着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刚才的小太监还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了,语气半是嫉妒半是酸,“高兴疯了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种好事还真落到你身上了。”  千尧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就会想起乾明殿中的景象,而自己现在还要去他身边伺候,想到这儿千尧便觉得气短腿软。  “你怎么了?”小太监本以为千尧会得意,没想到他却只是扶着墙站着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反而看着像是生了病。  “没什么。”千尧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太监,这才想起来马公公还让他去收拾东西,可他连自己住的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原本还有些一筹莫展,但现在看见他却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冲他招了招手。  小太监看见他的动作心中立刻来了火气,今天之前他们还是一样的,短短一天时间,千尧竟然已经可以伸手招呼自己。  但想到他马上就要去御前了,还是强忍了火气,走过去粗声粗气地问道:“干什么!”  下一秒就见千尧搭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回房?”  “你……”  小太监有点想骂人,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太监装什么娇气,但转头一看千尧的面色,又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于是勉强道:“行吧,你怎么了?”  “头疼。”千尧回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疼?”小太监一边扶着他向后院的庑房走一边问道。  “不小心磕柱子上了。”  “不小心?”  小太监刚想嘲讽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但转念一想今日乾明殿的事,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磕到柱子上,一想到这儿瞬间明白了什么,没再问下去。  之后的一路小太监都没再说话,把他送回了房间,又把他扶到了床上。  小太监送完他原本是想要离开的,但看他实在不舒服,干脆帮他把行李收拾了。  千尧住的是通铺,拥有的东西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因此就装了一下被褥。  尽管如此,千尧还是很感谢他。  “谢谢。”  小太监依旧没什么好脸,十分傲娇地回了句,“嗯。”  然后便走了出去。  千尧则坐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行李愣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紧接着又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他穿的太监服制和他们都不同,是红色的。  小太监看起来年纪不大,气势却很足,望着他道:“你就是千尧?”  这应该就是来接他的人,因此千尧点了点头回道:“是。”  “那就跟我走吧。”  千尧想到一会儿要面对的人,只觉得腿又开始软。  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提起行李跟他一起向外走去。  皇宫的路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小太监才终于停了下来。  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所,你睡最右。”  这里和刚才他在御茶房住的地方差不多,依旧是通铺,只是人数明显少了很多,看样子一个屋子只有三个人住。  千尧听话地把行李放到最右侧的床铺铺好。  然后就听小太监说道:“走吧。”  “去哪儿?”千尧连忙问道。  然而小太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带着他不断向前,又绕过许多宫殿后,他们在一处殿宇前停下。  千尧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一副气势恢宏的牌匾,上面刻着三个字繁体的字样。  思明殿。  这是哪儿?  还没等千尧想明白,那个小太监便走了进去,里面几乎每走几步就守着一个宫人或太监。  一直走到最里面,最里面看起来是一间书房,而今日乾明殿内见过的那个男人正坐于御案前。  他身前跪着一个穿着朝服的男人,正在汇报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千尧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儿,就见带他来的那个小太监从旁边宫人的手里端过一个茶船放到了他的手里,茶船上还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然后对着他说了一声,“你去。”  千尧十分茫然,去哪儿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后有人微微用力,把他推进了书房里。  千尧:“……”  第3章完了  千尧端着茶进了书房。  他真的很想骂人,这儿真的是皇宫吗?也太随便了吧,员工不培训一下就直接上岗吗?  虽然只是奉个茶,但应该也有奉茶的规矩吧,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今日崩溃的事实在太多,因此千尧惊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内心没了刚发现自己穿越时的风起云涌,只是很平静地回忆起以前看的古装剧,然后学着里面太监奉茶的样子走上前去,半躬着身子把茶递到了皇帝面前。  然后……他没接。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一边继续低头批着奏折,一边听大臣汇报事情。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千尧终于听清了大臣在说什么。  “明面上与七……谋逆之人有关者皆已入狱,其余相关者也已经在调查中……”  是在说今日的谋逆之事。  千尧不禁又想起了大殿上血流成河的场景。  以及……眼前的男人。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比起在大殿时的正式,此时穿的更像常服,但依旧是黑红之色,衣摆处以金线绣以五爪龙纹,无一处不在凸显着身份的贵重。  他看起来神色比在乾明殿内好了许多,面色没有那么难看,只是眉头依旧微蹙,左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抵着太阳穴。  “谋逆乃是极刑之罪,罪无可恕,但此事光是主要牵涉之人已经成百,更遑论再加上其余,若全部株连,人数不下上千,不知陛下之意是……”  大臣说完后就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面前人的定夺。  可他并没有出声,只是依旧批着面前的奏折。  鲜红的朱砂落于纸上,让人无端联想起暗红的血。  皇帝没有出声,大臣自然不敢说话,一时间书房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千尧却突然听见了几声极快的振翅声。  千尧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挂着一只纯金的鸟笼。  一只小鸟正在里面扑腾,只是脚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锁链,无论怎么也飞不出去。  千尧本以为这里是皇宫,养的定然是什么名贵的鸟,然而细看过去才发现并不是,里面关着的竟是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麻雀?居然有人养麻雀?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啪”得一声。  周围太过安静,因此即使声音并不大,但还是足够屋内的所有人听清。  千尧回过神,然后就见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将手中的朱笔放回了笔架。  然而手却没有收回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白玉的笔身,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跪在地上的大臣似有所感,略带悲悯地喊了句,“陛下……”  下一秒,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有了声音。  “杀。”  虽然早已经见识过了面前人的暴戾,但千尧还是再次被他的残忍震撼到了。  毕竟谁都明白,这轻飘飘的一个字下蕴涵着多少生命。  千尧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茶盏与杯身随着他的动作轻碰,发出了一声极细碎的响,紧接着一滴茶水从里面落了出去,在茶船上氤氲出一小片浅淡的痕迹。  千尧几乎是在下一秒便立刻重新端稳了茶船,但还是引起了面前人的注意。  一道目光转了过来。  明明没有学过任何这里的规矩,但千尧竟近乎本能一般立刻跪了下来。  然而跪下之后才发现这一步做得有多错。  因为他的动作,茶水洒得更多。  原本一小片的痕迹不断扩大,哪怕千尧拼命控制,但手还是抖得更狠了。  “扑通。”  “扑通。”  外面的宫女太监不知为何比赛一般也跟着跪了一地。  不远处的麻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了所有的动作待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整个书房彻底安静了下来。  完了。  千尧看着自己控制不住一直抖的胳膊,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当然也怪不得他的胳膊,因为他很快发现并不止胳膊,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抖。  手中的茶已经洒得不成样子。  千尧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生怕下一秒就听见一句“杀”出现在耳朵里。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后端起了面前的茶。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却不文气,大概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手上落了很多陈年的旧疤,然而却并不破坏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这是……  千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然后就见面前的男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眸子向下,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凉了。”  千尧这次反应得快了一点,连忙道:“我……不,奴才再去给您换一杯。”  说着便想起身,但站起身后发现周围其他人都没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跪下。  然而刚跪下就听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好。”  紧接着,凉透了的茶又被放了回来。  杯身落在茶船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千尧端着茶船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克制着起身换了茶。  等他换了新茶回来,刚才书房里的大臣已经退下。  只剩下龙椅前的那人在批奏折。  千尧连忙走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跪还是该站,犹豫片刻还是跪下,然后双手举高奉着茶。  然而这次面前的人却没有再喝,也没有理他,像是没有看见他,又像是故意折磨他。  很快,茶又凉了。  胳膊举到酸麻,可是千尧却不敢放下,只能咬牙硬撑。  一直撑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快哭了的时候,面前的男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一边放下手中的朱笔,一边端起茶船上的茶。  然后看了过来。  被打量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打量他的还是刚一穿过来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暴君。  虽然千尧一直低着头,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一寸寸略过他的肌肤,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挑选最适合攻击的时机。  千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自己,只是更加低下了头去。  颈侧被划破的肌肤还来得及包扎,好不容易刚刚结痂,然而此时却又随着他的动作又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蜿蜒向下,没进了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青绿色太监服里。  岐岸的目光随着那道血痕不断向下。  他放下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盏,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一个太监而已。  皇宫里的太监如同地面终日蝇营狗苟的蚂蚁,多到数不尽,因此除了贴身的几个太监外,岐岸根本不会记得其他太监的脸。  因为这宫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奴颜媚骨,卑躬屈膝,低眉顺眼,明明都是不同的人,却像是拥有同一张脸。  可是今日,他却在一个太监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  彼时寒刃司刚血洗过乾明殿,按理说不该有活口,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看起来十几岁的模样,白嫩瘦弱,干净漂亮,和周围的血腥格格不入,眼中满是惊慌,像一只兔子误入了猎场,看起来还没弄清楚周围的状况。  很可爱,但注定不能留下。  虽然他那个废物弟弟谋反之事迟早天下皆知,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这世上还留有亲眼见证过今日之事的证据。  毕竟皇家……最重颜面。  于是他抽出面前的剑,提剑向他走去。  虽然说出来定然无人相信,但岐岸不喜欢杀人,他只是享受濒死之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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