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岐岸不仅不避讳,闻言甚至还俯身在他唇瓣上亲了亲,“也好,这样朕就可以陪你一起吃药。” 千尧闻言愣了一下,觉得他有病,但却没有再推开他。 千尧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是空的,看来岐岸已经上朝。 千尧正不舒服,也懒得起身,只是侧身看着窗户。 可惜窗户关得很紧,什么也看不见,因此他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再下雪。 他知道今日想要再开窗怕是不能了,因此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余光瞥到了地面,然后就见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被全部铺上了地毯。 新铺的地毯很是厚实,踩在上面无声无息,因此直到岐岸走到他面前才被千尧发现。 “醒了。”岐岸说着让人端来热水给他洗漱。 然后又像昨晚一样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喂饭,千尧依旧乖乖张嘴吃下,可是吃到一半便又控制不住地想吐。 宫人这次有了经验,立刻端来了唾壶,千尧还没吃什么,因此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不已。 吐完后立刻有宫人送来茶水,千尧漱完口后才敢回过头去。 本以为岐岸会生气,然而他并没有,只是把千尧重新抱回了怀里。 “是御膳房做的饭菜不好,朕让他们重新做些开胃的东西。” 岐岸说着便把手中的碗放了回去,宫人得了令立刻退了出去。 很快,桌上便重新布置了一桌饭菜。 宫人盛了一碗素烩汤,岐岸接过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千尧唇边,千尧看着面前的汤怔了片刻,这才张嘴吃了下去。 这次吃完后没有吐出来,岐岸这才放心。 因为千尧吃不下药也吃不下饭,所以病好得很慢,原本太医预估三五日就能好,可是千尧一直缠绵病榻了许多天。 这些日子岐岸几乎把所有的折子都搬到了寝殿,每日除了上朝和见大臣外寸步不离千尧身边。 可哪怕他凡事亲力亲为,亲自照顾,千尧依旧不见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消瘦了下去。 若是他是故意的岐岸还能发一发脾气,但他心里明白,千尧并非故意。 他很乖,无论自己喂他吃什么,他都乖乖地张嘴吃下去。 但很快便会控制不住地再吐出来,然后可怜巴巴地和他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朕知道。” 每到这个时候岐岸就会把他抱进怀里,根本说不出一点责备的话语,怀里的人总是知道怎么让他心软。 他不忍心逼迫千尧,只能问太医怎么办? 太医思索片刻,给出了针灸的方案。 千尧听到这个似乎有些不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乖乖地点头同意。 然后褪去一半里衣露出了消瘦的背让太医施针,大概是怕了,刚一开始便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岐岸看着细长的毫针没入千尧的身体,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到底是从何时起,竟消瘦成了这个样子? 吃药加上针灸,千尧的病终于好了起来。 但好起来的似乎只有病,千尧却并没有好。 岐岸只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静,就像是窗外的雪,太阳一出,便会化在他手心。 这让岐岸莫名生出一阵恐惧,让他对千尧更加寸步不离,每过一刻都要确认一遍他还在这里。 千尧不知是因为大病初愈还是吃不下饭没有力气,开始变得很乖,简直成了他最期望的样子。 乖乖地被他抱着洗漱,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喝水,自己处理政务时他就乖乖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乖得不像话,只是没什么生气。 他终于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岐岸却并不开心。 很突然的,岐岸想起了千尧刚到他身边时的样子,那么生动活泼,一双眼睛总是趁他不注意时四处乱看,心中乱七八糟的废话一箩筐都装不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疼。 可尽管如此,岐岸还是常常忍不住强忍着疼痛偷听千尧的心声。 哪怕全是废话,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后来就不爱听了,因为什么都听不到了。 想到这儿岐岸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岐岸抬手抵住太阳穴,尖锐的痛意袭来,可是周围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千尧的心和人一样安静。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然而不知为何岐岸却还是觉得失落,说不出的失落。 于是只能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对千尧的评价。 那时的岐岸觉得千尧像是一株和周围所有人都不同的花草,灵动而又充满生机。 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的养花人,那么可爱的一株花,终究还是被他养枯了。 “千尧。” 岐岸俯下身子,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朕让小麦子来陪着你好不好?” 怀里的人听见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冲他挤出一个笑,乖乖地回了句,“好。” 岐岸见状立刻让人把小麦子换上太监服带了过来。 千尧看见小麦子后似乎真的好了起来,连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点。 岐岸知道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说,于是特意屏退了宫人,自己也退了出去。 退出去前岐岸才想起来千尧脚踝上的锁链,应该帮他解开的,只是现在才想起来,自然已经来不及。 有小麦子陪着千尧看起来好了不少,岐岸对此很是高兴。 不仅赏了小麦子还替千尧解开了脚腕上的锁链,许小麦子陪着他一起出去转转。 岐岸本想一起跟着,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只派了寒刃司的人默默跟着。 他们在御花园待了整整半日,岐岸担心他的身体,好几次都想派人把他叫回来,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晚上的时候寒刃司里派去跟着他们的人回来,递给了他一张画。 岐岸接过,是千尧和小麦子在御花园时的样子。 他们坐在亭子里聊天,画里的千尧在笑。 “看起来终于开心了些。”岐岸轻轻触碰着桌上的画道。 “既然笑了,是不是意味着你很快就会好?”岐岸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但自然没有回音。 晚上的时候岐岸回到寝殿,发现千尧还没睡着,正赤脚坐在床边,像是在等着自己。 岐岸见状连忙走过去,把他捞到床上,然后塞进了被子里。 “今日出去那么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岐岸问道。 千尧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 岐岸说着见他唇瓣有些干,于是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千尧很乖地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喝净,然后抬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对着他说:“谢谢你。” 岐岸从来不是善类,最会得寸进尺,若是从前大概会立刻讨些便宜,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想,他甚至见不得千尧这样冲他笑。 “笑得真假。”岐岸说着抬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唇角。 “假吗?”千尧似乎有些疑惑道。 “假。”岐岸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上床抱住了他。 千尧今日没有一点抗拒,甚至主动在他颈间蹭了蹭,像是在暗示。 岐岸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感谢自己把小麦子送回到他身边,所以想用身体还清。 真是……好尽责的“男宠”。 岐岸不知道该纠正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他相信自己真的不仅仅想让他做一个男宠。 他们就像是两条被打成死结的绳子,永远也理不顺,永远纠缠不清。 大概是以为岐岸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于是千尧主动用唇瓣贴了贴他。 岐岸不想让他用这种方式偿还,但面前的人是千尧,只是这样也轻易让他有了反应。 因此岐岸最终还是没忍住,捧着他的下巴吻了回去,这次的一切都很温柔,可是千尧却始终没有反应。 千尧似乎也有些不明白,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岐岸见状连忙一边俯身吻住他安抚,一边继续有技巧地抚弄。 可是哪怕他使尽浑身解数,千尧依旧没有任何情动。 “为何会没有反应?”岐岸像是曾经很多次面对无解的问题一般拼命思索了起来,可是这次却怎么也得不出答案。 千尧对此其实觉得无所谓,反正他有没有反应都不会影响岐岸的感受,因此本想让他不要再纠结了,赶快继续。 然而没想到下一秒却见岐岸突然俯下了身…… “不要。”千尧见状连忙推拒,然而手腕却被人扣住,那人就这么不容抗拒地继续做了下去。 千尧只觉得所有的理智被他的举动冲散,毕竟面前的人可是岐岸,因此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发现即使如此自己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岐岸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水帮他擦洗干净,然后把他重新搂进了怀中。 千尧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此就这么犹犹豫豫了许久,最后反而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岐岸再也没和他做过。 千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大概算吧,可他也没有觉得更轻松。 日子依旧如水一般流过,岐岸对他更加上心,每日的饭和药都亲手喂他吃。 千尧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因此从来没有推拒过,哪怕没有胃口也全部逼自己吃下去。 但强逼自己吃东西的下场就是整个人胀得厉害,吃下去的东西没多久就会吐出来。 千尧对此很抱歉,每次都会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岐岸看起来信了他的话,所以从来没有责备过他。 只是让御膳房一批一批地换新的菜。 千尧其实很想说别再折腾御膳房的人了,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他已经尝不出味道的好坏,所有的饭菜在他嘴里都是一样的味道。 但看着岐岸,他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算了,他已经不想再进行这些无谓的争执,随他做什么都好,自己都会配合。 可是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这么配合了,身体却还是越来越弱,这日甚至还没来得及吃饭便直接吐了。 岐岸立刻传了太医,太医过来号脉,然后开药,抓药,熬药,再由岐岸亲自喂他喝下去。 药很苦,但他还是乖乖地张开嘴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 喝下去后岐岸看起来放心了不少,让人送来了饭菜。 千尧实在没胃口,但还是继续喝起了粥,只是刚吃到第四口就再也吃不下了,于是抬眸看向岐岸。 岐岸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碗。 千尧不想看他失望的样子,于是重新钻进了被子里想要睡觉。 岐岸也没阻止,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鬓发,很轻很轻地叫了声,“千尧。” “嗯。”千尧闭着眼睛回道。 他以为岐岸是有话要和他说,因此一直等着,然而却并没有。 直到千尧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才终于听见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到底想要朕怎么做?告诉朕好不好?” 第51章自由 千尧已经睡着了,因此自然没有回应。 其实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南鄢虽有他留的人看着,但他们也不能解决所有的事,遇到拿不准的便会快马加鞭送过来交给他决定,北鄢刚被统一,更是还有无数的问题要处理。 因此岐岸每日都很忙,他一向勤勉,从未耽误过任何政事,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却偏偏不想理会那些事,所以久久没有离去,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睡过去的千尧。 他似乎又瘦了些,瘦到被子盖上他身上都快没有什么凸起。 不知怎么,岐岸望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只死在他面前的麻雀。 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因此岐岸还想了片刻,这才恍惚想起似乎是他十岁那年。 他十岁那年,南鄢大败于北朔,不仅要求割地赔款,先帝还被要送一子为质。 先帝共有七子,太子和三皇子皆为皇后所生,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的生母懿妃为先帝所爱,自不可能,七皇子又太过年幼,因此先皇没怎么犹豫便挑中了他。 毕竟他从出生起就不怎么讨人喜欢。 先是出生时天有异象,暗红色的云霞布满天空,如血一般,司星阁的守正说此象不吉,先帝闻言本就生有疑心,果不其然,很快他的生母便因生他难产而亡,他的母妃彼时正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因此先帝悲痛不已,他被抱出产房后又被发现是异瞳,先帝惊怒之余对他更加不喜,直接将他交给了当时并无所出的淑妃抚养。 因为顾忌天象之说,所以先帝从那以后连带着对抚养他的淑妃也一起冷淡了下来。 淑妃对他怨恨,待他很是一般,到了后来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对岐岸便更加讨厌,甚至不允许他接近自己的儿子。 但岐岸却很喜欢这个弟弟,这个弟弟是整个皇宫中唯一不会用异样目光看他的人,弟弟也很喜欢他,总是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甚至学会说话后说的第一个词便是皇兄。 直到十岁那年,两国交战,南鄢大败,他被送过去当质子。 大概是知道他这一去很难再回来,因此对他从来冷淡的父皇第一次主动把他叫去说了半日的话,还给他取了一个字。 男子一般二十才取字,因此岐岸有些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地好奇问道:“父皇为儿臣取了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