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张天师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转身向杨凌笑道:”小道知道大人公务繁忙,另外此次赴京时日太久,家母已催促我兄妹回山了,所以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辞。但原他日能在龙虎山恭侯大驾。”杨凌送走张天师兄妹,立即着手解决关税和粮税镇守的人选。附近地方的镇守太监杨凌并不很熟悉,他本有心问问黛楼儿自那日一别后除了配合官府查抄财产时露露面,其他时间竟深居简出,杨凌这处重兵把守的居处她是决不踏足半步。瞧压那日在杨凌面前柔姿媚态,一副芳心暗许地模样,高文心还但心她会不要脸皮再来勾引大人。如今杨凌做为客人住在东院,她又是唯一的主人,两人接触的借口实在多多,防不胜防,想不到她竟不再露面。杨凌只好派人就教,黛楼儿人没有来,却送了一纸香笺,上边列举了附近十余位镇守太监的姓名,秉好,为人,能力。看似早知杨凌会有这么一问。杨凌倒也没有对她如何信任。虽说黛楼儿出地主意确实是目前解决江南局势,避免给司礼监攻请吁提供借口的好办法,但是黛楼儿那日的镇定,冷静,实在不象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骄娇怯怯,楚楚动人。自古妓楼多奇女,就算她就是女中豪杰吧,可她既然担心黛楼儿莫清河会对她报复,那就应该一直藏在幕后,因为从那天的情形看,莫清河显然没有怀疑她。为什么她要自告奋勇亲自策划布局。直到将莫清河杀死?她表现的太积极了,而她并没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这中间的缘由想不通,杨凌对她始终存在几分戒意。可是黛楼儿目前的表现却无可指摘,她深居简出不见外人,还主动献计,讨好钦差为他出谋划策,也与她目前作为犯官家眷处处小心唯求自保的处境相称。杨凌做为接受她告密的钦差,纵然心中有疑,此时不但不能拮问她,还得对她多加保护,妥善安置她的去处才不会被人诟病。杨凌自从听了她的主意,也早派人去附近各府县暗访,虽然一时匆忙得来的消息还没有她信笺上列举地人物和内容详细,可是两下参照,看来黛楼儿并没有撒谎。杨凌经过一翻比较,从其中挑选了两名税监,命人前去传令,要二人立即赴杭州上任,税监司出来的内监,名义上都是皇帝亲自派出的钦差,而实际上都是负责税监司的人调配人选,江南岢税怎么能长期空缺,他自然有权先行安排,回京后再请旨确认。两位喜从天降的新任税监马不停蹄地赶到杭州,递帖子登门拜访了新主子杨凌后,立即大刀阔斧地干起来,清点税目,税款,理清各种杂税,重新招募人手,干的有声有色。虽说二人有讨好,表演之嫌,可是办事能力到也确实不俗。闭目等死的李大祥接到张天师带来的消息,如同服用了肉白骨,活死人仙丹,七魂六魄附了体,有莫清河,袁兄一死一活两个榜样,有周围府县的税监们的虎视耽耽,李大祥可是最后一点观望犹豫的念头都没有了,死心踏地的为杨凌办起差来。李贵那边听说了莫清河地死讯,最后一点依仗也没有了,乖乖地吐露实情,不过他的口供已没有必要了,有莫清河谋杀钦差当场被歼,佛堂内发现累累白骨的铁证,足以将莫清河的势力连根拔除,再不留一点祸害。杨凌见江南局面已经稳定,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此时他派回京去打探朝廷内动向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杨凌将江南之事写了密折,命人再次传报京城,禀知正德皇帝自己先去金陵,选出两名税监后立即返京,并嘱传讯地人回去后有任何动向。都要及时传报回来。一切安排妥当,杨凌正准备启程赴金陵时,那位久未露面的小楼夫人却忽地露面,求见钦差大人。杨凌要离开莫府,也正想见见莫夫人。听说她来,忙将她迎进房来。黛楼儿飘然走进房来,向杨凌福身见礼。她今日穿了一袭黑缎绸衫,浓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枝白玉簪挽住固定在抱后,更衬得脸色晶莹,肤光如雪,白嫩如同新荔。她步履本就轻盈。这一款款行来如同飘于烟波之上,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杨凌想起初来莫府时她在雨中踏草而至,顾盼嫣然的模样,不禁有些黯然:虽说莫清河罪有应得,可毕竟是自己的到来才造成今日地一切。莫清河当初将自己接进府来,一定不会想到有今日吧?如果不考虑是非公道,善恶有报,自己还真有点象个扫把星。杨凌见黛楼儿向他见礼,忙虚扶一把,淡淡笑道:“夫人请坐。本官不日就要启程,取道金陵返回京师。正要去向夫人辞行”。他说着扬手向门口说道:“来人,上茶”。高文心此时正在后边收拾药材。不在杨凌身边。没错,网正是收拾药材,钦差受了伤,地方官员,士绅,名流总得有所表示吧?于是各种药材又源源不断地送来,足可开个药铺了,不过只能是奇怪特药铺子。那些名流富豪谁懂医术?反正家里什么稀奇古怪,比较少见值钱的药物能拿的出手表示心意就行了,他们才不管杨凌受的什么伤,得的什么病,所以伤药,补药,还有不学无术的土财主送地春药。琳琅满目,蔚为壮观。其中不乏珍稀罕见的药材,瞧在高文心这样真正的神医妙手眼里,简直就是无数件得心应手的利器,她怎舍得让那些不懂行的番子胡乱收拾了,正在分门别类,亲自整理。这客房中有两个人,隔着一张团桌坐了,两人悄悄侧脸儿一扭目光一碰,刷的一下各自移开,神情都有点尴尬。如今独处一室,杨凌想起那日她赤裸勾引情形,心中不太得劲,黛楼儿倒也不是装的,如果面对的还是那种无耻淫荡的男人,那自己风骚放荡倒也没什么不自在了,可是现在对着杨凌,但凡还有羞耻之心,怎么还能淡然处之?杨凌双手扶膝,盯着前方道:“本官……明日便要启程……,这座府邸是莫清河的不义之财,所以…我一走,杭州府就要抄没了。呃……夫人向本官检举有功,使本官知晓莫清河谋害本官的阴谋,于情于理本官都应将夫人安排妥当,方可离去,不知夫人可有什么打算?”黛楼儿轻轻扭过头,黑衫乌发,颈下一抹雪嫩,白的晃眼,她浅浅一笑,轻声道:“贱妾还要多谢大人关照,有大人的吩咐,贱妾的珠宝首饰,妆镓私房,官府都不曾抄没,积累下来……实也是不緋的财资,今后……呵呵,总之不会衣食无着便是了”。一个番子也不用手提了两杯茶近来,大大咧咧往桌上一放,说声:“厂督大人请用茶”。就走了出去。倒不是他对厂督不敬,这些不识字的大头兵都是从神机营调过来的,喝茶就喝茶,哪懂这里边地门道。杨凌瞧了哭笑不得,端起茶来向黛楼儿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可是一瞧他浅淡梳妆,神情冰清的模样,那大兵用手抓过的茶杯她肯就唇吗?黛楼儿眼波一闪,瞧见他神色,不禁莞尔一笑,拈起差杯抿了一口道:“呵呵大人不要以为贱妾锦衣玉食,贱妾在春雨楼吃过十年酒客门地残羹剩饭,可没有那么多的讲法规矩”。杨凌听她不介意地讲起在青楼时的经历虽说听似说她幼年的经历,而不是红极一时的风流艳闻,也不便接碴,他“唔”了一声,假借喝茶闪过了这个话题。黛楼儿轻瞟着他,今日杨凌一身天青色绸袍子,襟领处锈着黑色松纹,乌润的头发高梳束以绸结。眉清目秀,眸如点漆,这样的风流人物,以她的阅历也是难得一见,心头不由轻轻一叹:若是自己能年轻十岁,铺出道时便遇到这么少年得意,人品出众的翩翩公子,那该有多好啊?如今……我大他六七岁,出身青楼也罢了,还嫁过太监,那日色诱,他不为所动,虽有忌惮莫清河的意思,也可看出他的眼界,凭他的身份,我哪里高攀的上?杨凌抿了口茶,见她捧杯沉思,似有心事,不禁问道:“夫人的住处可曾寻到?如今府门有知府衙门看守本官一走恐怕更不宜进出。若是有了居处,本官可以派人协助搬迁”。黛楼儿这才省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忙放下茶杯,幽幽说道:“贱妾此老,正是为……正为这个缘故,杭州府……贱妾是无法安住了。莫清河吃食人脑的事传出去后,如今街坊间百姓愈传愈烈,说是莫府如同阴曹地府。唉,莫清河弄来的都是孤儿,忤作检点明明只有三十五具骸骨。可是有些走失了孩子的人家,现在一口咬定都是莫府干的,若不是有官府把守,早就有人上门闹事了”。杨凌心中一动,那样恶魔般的行为,也早令他深恶痛绝。既然那摸清河是听信邪术,误以为食吃人脑可令阳具再生,那么此事黛楼儿是否早已知情?莫清河做下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来,必是对这邪术深信不疑的,那么他会忍住不向黛楼儿炫耀么?杨凌不动声色地押了口茶,轻叹道:“同类相残,人吃人肉,真是问所为闻,人神共愤呀,本官刚听说时也吓得毛骨悚然。夫人到是见多识广,比起本官可从容多了”。黛楼儿“嗤”地一声笑,说道:“大人还真是只读圣贤书的文人呢,自然不屑知道这些厌恐人憎之事。自古至今这种事还少么?为求生存而吃人的且不去提他,春秋时齐恒公一国之君,只因珍馐美味吃腻了,便以婴儿为食,为的不过是一逞口舌之欲,人神愤乎?便连孔圣人,还夸恒公称霸诸侯,一匡天下呢。”她吁了口气道:“隋末诸葛昂,高瓒斗富。一个杀了孪生童子,一个杀了侍寝美妾食其肉,唐末武宁节长从简,宋朝皇亲王继勋没个吃的人都不下百人,至于本朝……”事关本朝皇室吃人丑闻,虽然那事以众所周知,黛楼儿当着朝廷钦钗的面子毕竟有所顾忌,话到嘴边有吞了回去,唇边牵一丝冷诮的笑意道:“至于那些从古到今那些冠冕堂皇,不吃人的吃人者更是数不胜数,贱妾出身微寒,弱肉强食的事见的太多了杨凌见他本来骄美若仙的脸,蛋儿浮现一层戾气,不禁有些吃惊。黛楼儿愤矕的发泄完了,才惊觉自己有写失态,忙展颜一笑仪态万方的挽了挽秀发,说道:“贱妾这见识,都是在被人欺凌被人吃的生活中攒下来的,听了大人的话,一时心有所感,实在失礼了”。杨凌瞧她喜怒掩饰如同变脸,内心情绪一旦克制竟是滴水不漏,虽知這是在青楼养成的职业病,心头还是有点寒意,他干笑道∶“扼……这些人或为虚荣,或为猎奇,或为口舌之欲,确实比起莫清河的目的更加可恨,哎……那种无稽之谈……”他看了黛楼儿一眼,当着她的面讨论她太监老公能否重新发芽的话题怎么看得了口,杨凌话风一装道:“如果有百姓迁怒于夫人,住在本地确实不妥,夫人莫非想迁居他方?”黛楼儿颔首道:“是,贱妾一介女流,又没有亲人可以投靠,唯有离开这是非之地,避居他乡,如今……贱妾也养不起那许多奴仆,若只带几个贴身女婢舟车劳顿倒也是不怕,怕只怕路遇歹人……”她说着,水汪汪的大眼一瞟杨凌,若是她对着人时总是这么一副表情,那还真是想不遇到歹人都难。杨凌瞧了头皮有点发麻,心中忧忧觉的有点不妥。未及说话,黛楼儿抢着道:“金陵是繁华之地,歹徒宵小也少一些,那里又没人认得贱妾,贱妾想迁居金陵,所以……可否借大人地官威。随大人的船队一行,才会少了许多刁难”。黛楼儿说完,瞬也不瞬的盯着杨凌的目光,紧张的等待他回答。黛楼儿说是去金凌,其实真实目的却是去京师,只是恐一步道出目的,更引起他的拒绝,这几日她已细细盘算过,她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就是想嫁个高官作妾恐怕人家都有诸多顾忌,百般推却。另一方面,莫清河活着地时候,得罪地官不在少数,他活着时那些人不敢怎么样。如今他死了,自己若落在那些人手中。他们会怎么作践自己?更何况为了拉拢李富,自己对他许以色相,答应只要除掉莫清河,就陪他同床共枕。如今莫清河刚死,东院到处还都是内厂的人,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要他马上实践诺言,全然不怕会漏了马脚,搪塞推却了几次后,他竟然威胁起自己来了。黛楼儿心高气傲,虽然莫清河是太监,可是既然嫁给了他,她觉得自己也算正儿八经的夫人,不再是低贱的妓女,被他逼着去取悦那些高官时他都觉的屈辱,又怎肯遂了李富的心意?况且此人如此没有城府,早晚会坏事,李贵一倒,李富再无亲人,正好借北上之机暗中除去这个祸害,到了异地他乡不会引人注意,也不怕有苦猪出头。除了这些打算黛楼儿最大地希望,就是陪同杨凌北上时,能得到这个人品俊雅,地位崇高的内厂总督欢心,就算是有实无名没有身份,比起以前陪笑奉迎,犹如他人玩偶的风尘岁月也有天壤之别了。如果不能,就凭杨凌欠她的人情,只要追随在他身边,他对自己就不能坐视不理,有他关照就可以平安迁去北方,至于以后只能徐图后议了杨凌听了迟疑片刻道:“呃……你要迁去金凌?这个……本官的官船如果载了夫人殊为不妥,如今内厂在苏州以建了车船行,我可以写张条子,夫人持了去找他们,他们一定可以安全护送到达金凌”。黛楼儿听他如此避嫌,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却仍抱着万一强笑道:“此处至金凌,不过两日船程,如今贱妾只想隐姓埋名,侨居他乡,实在不想再抛头露面,而且……贱妾也不搭乘大人的官船,只是另雇一船,随在大人船队后面。一到了金凌……到了金凌,便不敢再麻烦大人,这样好么?”杨凌犹豫一下,頟首道:“好吧,杨某就护送夫人去金凌,夫人是要雇佣一艘船吗?”黛楼儿见他答应,顿时满面欣然,露出一排编贝小齿笑道;“正是,多谢大人成全,那贱妾这就回去准备行装了”。她翩然而起施了一礼,走出几步忽又回头笑道:“对垒,贱妾原本无名无姓,此去北方,黛楼儿这个艺名也就用不得了。贱妾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成绮韵,好教大人得知!”她这回头一笑,如阳光一闪,刹那烟花,瞬间之灿烂眩人双目。杨凌目光一垂,拱了拱手,再抬头时,伊人以去。杨凌嘴角向下一撇,轻轻地道:“成绮韵……成~~~绮韵,诗成绮韵三千首,玲珑心事待天成。但愿你这首诗不是歪诗毒草。否则我又何惜辣手摧花!”船仍在行,夜间行船速度却慢了许多。前边一艘大船开路,杨凌的官船居中,后面却是艘小了一号的货船,船头船尾各挂了两串红灯做为夜间水上识别。杨凌立在船舷一侧,悄悄望着夜空,轻轻摸着他那条腰间玉带。那条玉带是他在下江南前,玉堂春亲手为他做的,腹前那枚蓝田美玉的绊扣下,放了三屡青丝。那是韩幼娘拿来吩咐玉堂春一定要放进去的,玉堂春只道是因为老爷远行,一向缅碘害羞的幼娘姐姐向夫君表达的情意,个中内情却只有杨凌和幼娘才清楚。此时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水面看起来沉静幽深,几条鱼舟的灯火星星点点地撒落在岸边。风从颊上掠过,船下水花悉索,杨凌仿佛又看到那默绿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一匹红马如云霞般从远方冉冉而来,耳絆,似乎犹自传来箭尾急颤的嗡声……杨凌长长吸了口气,在心底悠悠一叹:“来了苏杭不去见她还勉强说的过,若去了金凌还不去见她,怜儿她……她会不会杀上门来?”杨凌苦恼的在船舷上轻轻一拍,自语道:“怕是不得不去了,唉!长干里啊长干里……”身后传来“吃”的一声轻笑:“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老爷是北方人呢,从来不曾来过镜凌,长干里哪有青梅竹马等你,老爷是想…想幼娘妹妹还是玉儿,雪儿了?杨凌回头一看,一只繁星满天。夜色苍茫,满天星光下高文心提着一只灯笼,笑盁盁地姗姗走来……第四卷杨凌下江南第140章三吴佳丽地六朝古都近在眼前,官船已由运河拐入长江。杨陵走上船头,眺望远方,明媚的阳光下,江水悠悠而来,两岸绿草红花,一片生机盎然。忽然,一阵笛声传来,笛声时而轻快飞扬,如鸟语花开,时而低回婉转,好似情人的低语缠绵,飘渺的笛声悠扬动听,似乎就在耳畔盘旋,当真有绕梁三日之感。杨陵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袍书生矗立在后边船头,衣袖随风摆动,低眉横笛,嘬唇而啸,虽然看不清眉目,但江风拂过,袍袖翻飞,风姿飘逸过人。杨陵怔了一怔,随即恍然,不禁笑道:“这位莫夫…成姑娘倒也识趣,她既扮作男人,到省了我许多闲话。柳彪!”柳彪应了声是,高文心妙目会递,横了那船头‘公子’一眼,嘴唇不禁微微一晒。杨陵瞧见她不屑神色,心中也知道她从小受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教养,若不是无辜逢了大难成为卑女,他和黛楼儿那样的女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知差了多少级,在她心中就不可能瞧得起黛楼儿那样的女人的。高太医的权势虽远不及莫清河,但是那种清白高贵的身份,莫清河就是富甲天下、权倾朝野,也是无法及的万一,更遑论身份更加低贱的黛楼儿。算了,反正一进城就要各奔东西、彼此在无见面相处的机会,文心是否对他鄙夷轻视,他也懒得去说教纠正了。其实象黛楼儿这样的青楼名妓,除了相貌出众。大多有一技之长,或长于诗、或长于画、或长于音乐、或长于巧辩,更有人连兵书战策也习的精熟。其水平比起许多中举的才子也不遑多让,身为最卑贱的妓女,却拥有这样的才情。若不是杨陵始终怀疑他对莫清河的恶性早有耳闻,甚至为了讨好取悦与他也参与其中,以他的为人是不会狠下心来只答应将他护送到金陵,至少也会过问安排他的居处,毕竟他现在一介女流,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杨陵吁了口气。走到船舷旁,扶着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船帮,忽的瞧见前方足足有七条人工开掘得笔直得宽河只通向长江中来,七条河彼此距离还并不太远。杨陵不禁有点奇怪得问道:“那七条河是什么地方?怎么在这么近的地方连掘了七条河出来?”柳彪也不知道原因,忙招手唤过杭州府派来的领航船工,那船工听了问话,忙毕恭毕敬得道:“回禀大人,那不是河,而是作塘,后边那大片树林中便是龙江船厂。咱们大明出海的宝船便是那儿造出来的。”杨陵惊讶大喜,连忙吩咐道:“停船停船,快快靠岸,本官要去船坞瞧瞧。”当下船工便于前边的大船联系。三艘船在江边缓缓停下,放下踏板,杨陵匆匆上了堤岸,柳彪带着二十多个番子岁随下船来,杨陵唤过方才那个船工问道:“此地你可熟悉?前方还有多远,可否带本官去瞧瞧?”船工道:“小的常常跑船,虽说没去过里边,可是听说沿着这作塘走下去。不过旬里便是船坞,大人想瞧瞧,小的便陪你去看看便是》”这时,一个白袍公子持着把折扇走进两丈开外,拱了拱手道:“大人是要在这里停歇一番么?”杨陵瞧了一眼,不自觉怔在那里。方才在船上他已经认定后边船头吹箫的人必是黛楼儿乔装改扮,看那身材也极相似,可是现在近在眼前,仔细一瞧,这年轻公子头粟白玉冠带,眉目清朗如画,一身银白色的公子轻衫,腰畔挂着翠绿的荷花玉佩,此外再无任何装饰。虽说他唇红齿白极是俊逸,可是英眉朗目,哪有一点脂粉气?这分明是男人了。杨陵忽地想到黛楼儿说他要迁居远行,便连男仆也不方便带,怎么船上有个年轻男人,莫非他们……他怀疑的大量着男子,拱手道:“公子是从后边船上下来的吗?不知高姓大名……?”那位公子一双凤目霍的睁大了,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吃的一笑,忍俊不禁道:“草民姓成,承蒙大人关照,慨然应允携带我同往金陵,怎么大人才行了一天多的路就……就如此贵人多忘事么?”杨陵瞧‘他’那忽的一笑百媚横生,若说是男人可真成了人妖了,这才恍然大悟,这个黛楼儿好厉害,这决不是什么易容术,一认出他身份在看他眉眼五官,虽然精致俊美,但与黛楼儿相貌仍有八分相似。可是他只是将穿着打扮改变,眉毛嘴唇巧加修是一番,那神情气质便再也看不出半点女人味,以至明明容颜未改,瞧来却已完全判若两人,甚至连声音也变得中性得很,竞连自己也看走眼。杨陵听他以男人口吻说话,便惊笑道:“原来是成公子,眼拙眼拙,你穿上……呃,换上这套衣衫,一是看走了眼,呵呵。是呀,这一路行船也有些乏力,我听说前方是昔年郑和下西洋是造宝船的地方,所以想去瞧瞧。”黛楼儿一双秋水双眸投住在他身上,神色间觉得有趣,他深深望了杨陵一眼道:“大人对船坞如此有兴趣,莫非也喜欢扬帆远航、纵横海上的生活吗?”不待杨陵回答,她的眼睛就向那郁郁葱葱的丛林看了一眼,说道:“草民对郑和宝船的事略知一些,可否为大人向导那?”杨陵是不愿和他走在一起,可是以他的身世经历,现在也没有养成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丝毫不在乎他人脸面的态度。黛楼儿既然主动提出。他也不便拒绝,只好点点头道:“好,我只是去见识一番,成……公子如果坐船气闷了,不妨与我同游如何?”黛楼儿手中折扇刷的一开。又悠然合上,眉尖一条,甚是欣悦的道:“能陪大人同游,不胜荣幸之至,大人请。”杨陵地点头,无奈的瞧向柳彪、郑百户你人。这几个亲信都是知道黛楼儿身份的。一见大人瞧向他们,都立即很没义气的转过脸去,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他的眼神。杨陵本指望他们能不着痕迹的隔在自己和黛楼儿身旁,一瞧他们这副德性,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硬着头皮走过去于黛楼儿并肩走在一条作塘旁的土埂上。黛楼儿于杨陵并肩而行,举止步态丝毫看不出女态,初次相遇时那水一般柔美的样子全然不见,一个人的形态举止可以作出这么大的改变。杨陵虽知她在青楼必定有所训练,心中仍觉惊奇不已。黛楼儿便走便道:“大人。郑公公昔年七下西洋,到过古里、溜山、麻林、刺萨、天方等藩国。他的事迹我们江南人说起来可都如数家珍。”杨陵点了点头,瞧见两旁合抱的大树笔直参天,生长应该至少也有数十年了,但那一望无边的密林棵株之间整齐有序,似是人工栽植,不禁有点奇怪,古代也有植树造林吗?黛楼儿瞧见他注视之处,立刻会意道:“那些树木都是洪武年间朝廷栽植的,本想百年树木。用来做造船材料,可以就地取材,如今却只能任其生长、无人过问了,听说龙江船厂现在只作二桅、四桅的小船,而且朝廷所需的船只有限,那些世袭的船工生活无着,大多数都在沿江另求生存……”。杨陵不禁摇头叹息道:“可惜,我们大明水上军力昔年堪称天下之冠,可如今……,唉!在海宁时我见那些倭寇乘着些破烂不堪的船只便千里迢迢赶来劫掠,若时我们又一支厉害的水师,哪里容得他们嚣张?”黛楼儿见他一脸憾意,不禁浅浅一笑道:“如今大明也有水师呀,只不过……只是用来妥靖海疆,追缴犯禁出海的商人、渔民,那船只能在近海巡戈,经不得海上风浪的。”杨陵想起吴济渊对海上通商的态度,似乎江南一代的士绅和百姓民风开放、意识先进,对于开放海禁大多持赞成态度。自己回京后如果向皇上建议通商,估计朝中阻力不小,如果江南一带各个阶层对于开放海禁持赞成态度,那就可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度。黛楼儿接触的大多是江南名流,对此必定有所了解,向他多了解一些,要说服皇上便多了一层把握。不过他看黛楼儿说话小心,明明对大明水师的能力不以为然,却不敢直言不讳,只有自己先表明态度,想必他才会直言不讳。想到这里,杨陵道:“是啊,如果海上通商,大可富民强国,同时虽是可以知晓异国国情,也不会闭塞朝廷耳目。象如今这样,我大明臣民北锁与陆地,外夷游戈海上,待外夷有能力万里纵横时,大明漫长的海疆就会从天堑变为坦途。北疆年年受鞑子侵扰,防不胜防,这海岸线之漫长何止数倍于九边防地,如果有敌从海上来,布置多少军队也无法防御呐。”黛楼儿笑道:“大人远见卓识,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