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阵无声的骚动,殿下百官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回到了身上,谁不知道焦芳是杨凌的人,现在跟他唱反调?什么意思,老焦投靠刘瑾了?刘瑾也愣了,眨巴眨巴眼睛提起了精神。杨凌似乎怔了一怔,反问道:“正在商议要事?”“是啊”,焦芳立即接口,然后顺势把事情缘由从头到尾简略说了一遍,焦阁老口才极好,言语虽短,双方矛盾、争论焦点却点的清清楚楚。杨凌听罢,不以为然的道:“百官长跪于此,我还以为是为了祭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事,原来是这个原因,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一件很简单的事,却弄得过犹不及,真是小题大作,用得着百官齐聚,大动干戈?”正德一听来了精神头儿,连忙挺起身子,说道:“正是这话,小题大作,故弄玄虚,实是莫名其妙,朕恼火正是为了这个原因,。焦芳忙摆手道:“威国公此言差矣,天子一言一行,关乎江山社稷,群臣因此慎重,纵然严苛,履臣子本份罢了。杨凌诘问道:“为人子孙者,当以何为本?”焦芳言道:“尽孝!”“为君之臣者,当以何为本?”“尽忠!”“杨大学士、王尚书。诸位大人,啊!刘公公也在,你们以为然否?”群臣连声应是,刘瑾见他东飘一拳,西踢一脚,半天功夫还没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所以心里面提着小心,可这句话并无过错,实不能不答,他又怕入了杨凌的圈套,一个字都不敢多讲,于是颌首道:“是!”杨凌接口道:“皇上体恤臣子,发乎于心,动之于行,此谓之仁。言语失措,不过是小节,何必揪住不放?现在当以何事为重?何事为急?太皇太后停灵久矣,该当风光大葬,送灵至昌平,与宪宗皇帝合葬,此人子之礼、人子之孝。然而百官揪住皇上一言之失,攻歼不断,议礼、议孝,已经严重影响到朝廷政体运行,使皇上不能尽孝、臣子不能尽忠,国事虚浮一旁,人皆沉糜于卖弄口舌之利,这不是舍本逐末吗?”群臣闻之默然,正德皇帝大大的出了口气。眉尖儿轻松的挑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杨凌俯身道:“依臣之见,群臣请皇上反躬自省,皇上亦当从善如流,亲自扶灵,郑重出丧,扶柩至昌平,以彰显皇上孝行。至于罪己肃政么,臣奉至霸州,采拮民声,正有一件事情要禀明皇上”。杨凌将霸州贪官、神棍、响马、山贼四大害官匪一家,坑害百姓的人详细说了一遍,说至亲眼目睹艾员外一家正月十五全家被逼上吊的凄惨情景,百官为之动容,正德皇帝也惊讶愤怒起来。刘瑾掂着脚尖儿站在柱下,身子紧张的弓了起来:“杨凌果然借题发挥,这是要借机整治我了么?”他握着双拳,耸起双肩,一边飞快地盘算着说辞,一边等着杨凌说到正题。杨凌于是将四害罪行述毕,又讲到皇上下旨,令其清肃地方吏治,祸害尽除,并将霸州响马贼招安,委以官职,霸州因此平靖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介绍完这一切,他才又绕回当前的朝争之事,说道:“皇上要罪己肃政,臣以为可以从肃清吏治入手,霸州一地如此,焉知其他地方没有百姓为此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这般,皇上采纳了臣子忠言,弥补了一言之失,百官也可以安心理政,于国、于民,大是有益”。杨凌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面子给了百官,台阶给了皇上,要皇上为太皇太后风光大葬,扶灵昌平,以尽子孙孝心,这也就证明皇上知道有错,弥补了那一日轻视礼法的罪过。要他因此反省?行,这不也反省了吗,整肃吏治,惩办贪官,例来都是朝廷治理江山的不二手段。李世民治天下有两天法宝,其一就是清吏治,谁敢说这么重大的行为还不是反省体悟,并付诸行动了?皇上认了错,也有了实际行动,谁再继续闹事,那不是胡搅蛮缠,哗众取宠么?至于皇上这边,正德皇帝最气愤不过的,就是他明明是一番好心,顶多就是用喻不当,群臣说的象天塌地陷一般,非逼着他下罪己诏,正德抹不开这个面子,宁可闹个一拍两散,就是不服这个软。如今要他扶灵昌平,他身为皇孙,本来就该为皇祖母送灵的,现在不过是提高规格,路上时不时的走下乘典,身穿孝服,亲自扶着棺椁走两步,这算什么呀,孙子给奶奶扶扶棺材,也没什么掉价的。让他反省改过,这儿也改了,改到了清除腐败、肃清吏治上,正德自然能够接受。正德虽然不怕那些官儿的威胁,可是这事僵在这里,偏偏话柄落在人家手里,心里也早烦的不行了,一听这法子还可接受,不禁龙颜大悦:“还是杨侍读有本事,要是百官都这么说话,不急皮酸脸阴阳怪气儿的,朕能跟他们翻脸么?”正德连忙道:“爱卿所言甚是,朕允了,诸位爱卿还有何话说?”群臣面面相觑,虽然这样做没有达到各自目地。不过事情闹到这份儿上,能圆满解决也不错,就算为了抢救宫门外那一百多个屁股,也不能不识时务,继续和皇上顶牛了,于是群臣纷纷应声道:“皇上英明”。正德总算换上了一副笑模样,和气的道:“众卿青身!”刘瑾也放下了心:“原来不是告我的黑状啊,不过让他这么一搅和,礼部尚书可倒不了台了”。刘瑾遗憾之余,忽地想到整肃地方吏治,心眼儿里忽然又热乎起来:“这可是一件肥差啊,肥得全身流油呀,整肃天下吏治,这差使要是揽到我手上。那我得收多少礼,安插多少亲信、整多少人呐?”刘瑾立即从柱子旁边闪了出来,高声说道:“皇上,杨国公此言,老奴深为赞成。说到整肃吏治,老奴蒙皇上宠信,执掌司礼监,下设三厂一卫,侦缉遍于天下,正合当此重任。老奴愿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常听大臣们说这几句话,老刘一激动,居然也拽了几句文。正德皇帝笑眯眯地正要点头,杨凌急忙抢上一步,说道:“皇上,臣的意思,整肃天下吏治,目前不宜大动干戈,而且派员斟查。旷日持久,治标不治本,实非上上之策”。一听刘瑾自告奋勇,杨廷和、王华等人就急了,正欲进言阻止,一见杨凌出面,心中暗喜,便停下了脚步。正德对这个未来妹夫现在是越看越亲近,正德为人做事全凭感性,他喜欢你那就怎么都好,他看你讨厌,你就是个鸡蛋,他也能挑出根骨头来。一见是杨凌反对,正德不以为忤,问道:“杨卿有何良策,尽管说来”。刘瑾斜眼瞄着这个坏其好事的冤家,恨得牙根痒痒。杨凌不理他,继续说道:“皇上,霸州官吏如此腐败,简直是糜烂不堪,阖府官吏大半贪污,神棍盗贼横行,在京戍附近州县中,恐怕很难找出这样的地方了,是霸州风水不好,天下的贪官污吏全集中到霸州去了?显然不是!究其原因,臣以为有二,一是镇守太监张忠乃霸州最高官员,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带头贪墨,敲诈百姓,自然上行下效,官员们有样学样”。正德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个张忠,祸害一方,实是罪大恶极,若不是依着杨卿从快从简、安抚民心之策,朕一定将他五马分尸,岂会轻饶了他!”说着他瞧了站在一旁的刘瑾一眼,责备道:“刘瑾,司礼监择派镇守,当谨慎挑选,象这样品行不端、贪婪凶恶之辈,放到各府道不免为害一方,你任人不当啊!”刘瑾暗骂:“到底把事儿扯到我的头上了,就凭这想扳我?”可是面对着皇上,他还不敢露出丝毫不悦,急忙跪下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老奴打点司礼监,上上下下诸事繁杂,那张忠平素又乖巧温顺,老奴没有慧眼,识人不明……”,正德皇帝听了不禁失笑,斥骂道:“慧眼?你要长什么慧眼?够了够了,以后用心便是”,一句话,这罪过便揭过去了。“是是是”,刘瑾连忙起身,带着一丝得意的挑衅斜睨了杨凌一眼。杨凌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刘公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一辈子都让人看不透呢。张忠在皇上身边时,慑于宫中规矩、皇上威严,畏于律法,自然循规蹈距,不敢行差步错。到了地方一家独大、无人敢管,原本不贪不恶的人,也会渐渐滋生贪心恶意。这就是从善到恶的转变,张忠原来并不是藏着恶狼的爪子,只是那时他还没有长出可供为恶的利爪,刘公公又不能预知过去未来,如何会预料到他一旦大权在握,就为非作歹呢?”。刘瑾感觉汗毛有点儿竖了起来,口蜜腹剑这词儿他也听说过,杨凌会说他的好话,帮他开脱?就是太阳从北边出来,他都不信!正德连连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整肃吏治呢?”杨凌说道:“圣人教化,不舍律法;佛祖慈悲,也有金刚怒目。严肃法纪,至关重要。但如何施法?臣以为,治不如防,以霸州为例,如果张忠还有在宫里时那般畏法怯律之心,何至于此?正因为失去了约束监督,才造成官吏腐败。如果对天下官吏仅以酷法制裁,伤筋动骨,却难以根治。新任官吏独揽地方大权之后,唯我独尊。失去畏惧之意,怀抱侥幸心理,还会前赴后继。继续贪污,那样贪官是杀之不绝的”。这番说辞不但正德听了点头,就是文武百官也不禁颌首。太祖皇帝以严法治天下,贪污六十两就剥皮塞草,竖在衙门口儿为后来官吏警戒。他们不还是照贪不误?这些官员们也怕皇上真的搞起一场血腥恐怖的肃贪大战,搅得天下大乱。(奇书网)杨凌顿了一顿,语出惊人道:“所以,臣以为,官员肆无忌惮,贪污腐败,是监察官员之责,如果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等等能各司职守,那么象张忠之流就会时刻担心所作所为上达天听,他的劣迹将在皇上面前无所遁形。言官就是皇上执法的耳目、肃贪的先锋,所以欲清吏治,先理根本。先清查出这些衙门或庸碌无为、或贪污受贿、或为虎作怅之徒,使他们能够真正发挥作用,则海靖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正德大乐:“好个杨凌,这是帮我出气呢!这群垃圾官,整天找朕的毛病,这个法子好,你们不是让朕罪己反省、认真改过么,那朕就罪己、就反省、就改过,查查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到底有多少清官、多少脏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们活该!”可是群臣们想的却没有这么简单,整肃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们?这些衙门正是杨廷和与刘瑾拉锯战的主战场,双方势力犬牙交错,有的衙门口刘瑾的势力占上风,有的杨廷和的势力占上风,不过所有的衙门都有对方的人马,胶着不下,如今还分不出个胜负。要说他们最近还真没什么作为,随着杨、刘两位大佬在朝中你射枝冷箭、我放一冷枪的明争暗斗,这些言官衙门隶属于彼此阵营的官员,经常被对手寻到些把柄打击弹劾从而落马。官员们全在闹内讧,哪顾得上言官、监察之责,今天联起手来弹劾皇帝,还是他们之间大半年来头一回休兵罢战呢。这样敏感的时候、这样复杂的局势,杨凌却突然提议整顿科道,他要干什么?刘瑾和杨廷和立即都提高了警觉,杨廷和上前一步正要想办法制止,一直站在那儿象是打瞌睡的焦芳突然动了,老家伙一个箭步抢在杨廷和前边,躬身施礼道:“皇上,老臣以为不妥。吏治腐败,溯本求源,老臣也以为当从科道查起,科道不清,何以清官吏?但是这个……施行起来虽比全面整束天下官吏容易,仍是颇多顾忌呀”。正德皇帝饶有兴致地道:“顾忌?有何顾忌,焦阁老说来听听”。“老臣遵旨!”焦芳双眼一眯缝,捻着胡须道:“皇上,科道言官负有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冤狱的重责,乃是督查官员之官。现在要查他们,谁去查?如果让科道官自查,彼此袒护、互相照顾,则全然失去了整肃的用处。若从朝中择派官员去查,那就是受督查的官儿反过来去查负责督查的官员。这么些年来,官吏一直是受言官督查的,一些官员难免有些私怨,现在反过来让他们去查科道,科道官员必生忌惮,也很难保证派去清查的官员能否完全秉正、不挟私怨。此例一开,从此科道官就会担心被他们督查的官员随时会反过来查他们的案子,彼此忌惮,出于一己之私考虑,必然互相开脱,导致纲纪败坏”。此言一出,众官员深以为是。如果因此导致言官不敢言,确实堪虞呀。正德皇帝也深知那些言官虽然讨人嫌,经常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穷折腾。可是太祖皇帝设下科道言官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至少目前还找不出比他们更合理的官员监督方法。所以正德也不禁犹豫道:“科道言官,开朝廷言路,勘百官言行,干系重大,却不可轻触,此事……’。早已得到杨凌暗授机宜的可不止焦芳一个,杨一清也早憋足了劲等在那呢。杨凌虽不能清楚预料到今日情景,但大致的方法、策略是早就定下的,只需略略更正一下说辞罢了,这点事自然难不到杨一清。见此情形,兵部左侍郎杨一清就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于是咳嗽一声,趋身一礼道:“皇上,科道言官,开朝廷言路,勘百官言行。确实干系重大。也正因科道言官干系重大,所以科道万万腐败不得,否则如何起到开言路、勘百官、肃朝纲、明律法之责?臣以为,杨国公所言极是,焦阁老所虑也甚是。其实只要用之得法,便可达到杨国公所倡议的目地,又可避免焦阁老所担心的结果”。杨廷和这人才学横溢。也忠心为国,唯独心胸不够开阔,与杨一清刚刚入朝为官时,因彼此脾气禀性不和,又年轻气盛,结下了嫌隙,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又自恃才学不肯向对方低头,所以竟然成了对头。此时一听杨一清故弄玄虚,杨廷和立即出言相讥,冷笑道:“用之得法?杨侍郎侃侃而谈,说了半天,百官要听的正是想知道你如何用之得法,可惜,还是不得而知”。群臣中立时传出一阵低低窃笑,刘瑾也看乐了:今儿可好,焦阁老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和杨凌唱起了反调,杨廷和、杨一清又起纠葛,你们闹吧,你们尽管闹,闹得越乱越好,乱了咱家才好混水摸鱼儿”。杨一清微微一笑,说道:“并非下官懵懂无知故弄玄虚,如何用之得法,皇上睿智英明,早已心中有数,也早已做过类似之事,是以下官才没有多费唇舌”。皇上早已心中有数?群臣闻言,顿时惊奇的望向正德,正德正听的一头雾水,一听杨一清说罢,文武百官一齐望来,惊奇中透着崇拜敬仰,腰杆儿不觉挺了挺,身姿也正了正。挺直了腰杆儿,端正了身姿,心中的数儿还没出来,不过这倒难不倒他,能在白登山上把朵颜三卫和女真三部的酋长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还骗不过这帮臣子?正德皇上咳嗽两声,故作神秘地一笑,说道:“唔……,杨爱卿所言甚是,这个……朕的确是想到了,呵呵呵,看来众位爱卿还不明白呀,你就说给他们听听吧。”杨一清微微一笑,躬身道:“臣遵命”,然后转身面向群臣道:“诸位同僚都知道,锦衣卫专司重大不法之事,可是为了限制锦衣卫,防止他们纵权枉法,又成立了东厂监督锦衣卫,随后又有西厂监督东厂,当今皇上登基之初,又成立了内厂来监督东厂,环环相扣,相互约束,防止一家独大,擅权独行。现如今百官司权治民,科道监督百官,如果互相监督,势必会因有所忌惮而互相纵容。可是如果再另设监督科道言官的人员,而不隶属于朝中百官,那么就不会产生这种蹩病了。比如从勋臣功卿之中,挑选德才兼备、声名卓著的人员,专司督查科道,他们不在朝为官,与科道、百官皆无关联,地位超然。此外,百官、科道常设,而奉旨督查科道的勋臣功卿随时抽取,人员不定,办差完毕就缴旨自归,下次如有需要,挑选的人员又不一定,这样可以防止他们干涉朝政,从中渔利,当可秉公而断。我大明勋臣功卿不得在朝为官,但是例朝以来,皇帝常常从中鳞选人员,担任特定职务,比如剿叛、稽案、出使等等,事毕缴,仍然不涉政务,也从未乱政。整肃科道,也是特例,从勋臣功卿、皇亲国戚中鳞选人员,可为恰当人选。也不算违了祖例。”。焦芳做恍然大悟状,抚掌赞叹:“原来如此,老臣愚钝,皇上英明,此议甚妙。”王华随之出班,拱手说道:“皇上英明,臣附议!”人群中立即跟出一批官员,一一拱手道:“皇上英明,臣等附议”。正德一看,欣欣然道:“众位卿家既然也赞同这个方法,你们看皇亲国戚、勋臣功卿之中,何人可以奉旨办差呀”。这套迷踪拳打的,刘瑾眼花缭乱。到现在才看出点门道儿来。张彩、曹元却比刘瑾还早了一步,意识到焦芳、杨一清这个双簧暗藏的杀机,两人立即向刘瑾连打眼色,不料刘瑾正盯着杨凌,满脸狐疑的揣测着这些人的真正用意,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眼色。张彩见皇上也允喏了,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心中一急,来不及再征询刘瑾意见,慌忙出班奏道:“皇上,既如此,臣举荐成国公,成老公爷年老德昭,威望卓著,可堪此任”。勋卿之中也只有成国公的威望、人脉能和杨凌抗衡,提出他来,才能堵别人的口。况且这位老公爷深谙保身之道,从不轻易得罪人,他就算再看不惯,也不会冒着得罪刘瑾的风险大肆整治刘瑾一派的人,如果只是抓出几个人来敲打敲打,应付差事,那就伤皮不动骨,没什么大碍了。刘宇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悟了杨凌的动机。杨凌费了偌大的力气,不但连消带打,化解了午门百官受刑的危险,而且利用百官要求皇上罪己改过的机会,反将了一军,这是要趁机打压刘公公在科道里的势力呀。刘公公趁着杨凌代天巡狩不在京师的机会,又请旨着吏部考核官员、盘查府库、整治贪污,十八般武艺几乎全拿出来了,才在一直以来坚定的站在内阁一边的科道里拥有了一席之地,使得科道陷入瘫痪,再无作为。李东阳,杨廷和现在拿刘瑾毫无办法,甚至一直示弱退让,就是因为科道已无法形成一致的典论,无法再对皇帝产生影响,杨凌这是要借机会整顿科道,驱赶刘派呀。朝中权力一向掌握在两股势力之中,一个是控制着官员定级、考核、授衔、封赏的吏治系统,一个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冤狱的科道系统,如果被杨凌得手,科道重回李东阳,杨廷和之手,那他们就可以和刘公公分庭抗礼了刘宇改投刘瑾门庭后,一直有些心虚,不大敢和杨凌朝面,可是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出班奏道:“皇上,这个办法很好,臣觉得成国公威望虽著,但年老体衰,未必合适,寿宁侯张鹤龄身为皇亲,可做合适人选”。监察御史王良臣闻声反对道:“若用寿宁侯,莫如委驸马都尉蔡震为钦差了了!”蔡震娶的是英宗的三女儿淳安公主,辈份非常高,正德皇上还得叫他一声姑祖父,为人也是刚正耿烈,自然可用。刘瑾恨的直想骂娘:“这帮蠢材、废物,帮着出什么主意呀,用什么人都不如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好,你们倒是出面反对呀,你们一反对,咱家立即帮腔赞成,说不定就劝得皇上回心转意了。你们这一体中的特殊地位和人脉关系。刘瑾作的恶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到那时他还如何翻身,杨凌仔细思量半晌,都想不到刘瑾死里求活的机会,唇边的笑也越发的轻松起来。用柔软的丝巾拭净了老爷脚上的水滴,玉姐儿偷偷瞄了他一眼,老爷唇边的笑好坏,坏的叫人心跳,他又想到什么‘整人……家’的法子了么?玉姐儿的俏脸不觉更加红润起来。端走了铜盆,脱了合欢鞋子,轻轻爬上了床,偎依在杨凌怀中,玉姐儿含羞带怯、妙目含情的轻唤了一声:“老爷,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杨凌抚着她胸前一团柔软,下肢和她柔腴动人的大腿轻轻摩挲着,笑道:“当然开心啦,你家老爷很久没有过五关斩六将,尝尝连番大战的滋味儿了。可是今天呢,我就威风凛凛、一箭双雕。嘿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春风得意马蹄疾呀”。“原来老爷又在打这主意”。玉姐儿风情万种的轻啐一口,眼波盈盈的一笑,娇声道:“老爷过五关斩六将的本事自是有的,不过那得等怜儿姐姐回来,而且还要夫人和文心姐姐愿意再成呢”。“呃?……我过五关斩六将碍着她们什么事了,杨凌一怔,诧然向玉堂春望去。只见玉堂春妙目含春,俏脸飞红,向他柔媚的笑道:“不过这一箭双貂呢,倒是容易”。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软绵绵的倾倒在杨凌身上,喷在他耳边的呼吸急促而炽热:“我家老爷英明神威、妾身弱质蒲柳,难堪伐挞,还巴不得老爷一箭双貂呢”。“英明神武?我还文成武德咧,她在说什么呀,她……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杨凌有点儿回过味来。却见玉姐儿春情上脸,眉梢眼角尽是媚态,却翘起香唇,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挥起拳头,在粉墙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夜深静寂,力气虽不大,声音也不见得就小了。杨凌正纳闷儿,却听玉姐儿娇声唤道:“不知羞的小妮子,莫要听了,老爷唤你过来呢”。“嘎?”片刻的功夫,“吱呀”一声,门扉一响,一个娇俏的人影儿闪了进来,绕过了屏风才站定了身子。杨凌定睛一看,只见雪里梅也不怕冷,只穿着小衣,怀里抱着个枕头脸红红的站在那儿,露着一身艳光灼灼的雪臂玉股。灯光映在吹弹得破地雪嫩肌肤上,闪耀着熠熠的生辉。那件贴身的水浅色亵衣,绣着一双双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的蝴蝶,胸前椒乳凸起的一掌浑圆撑出了美好妩媚的曲线,正顶在一处嫩黄花蕊处,一只蝴蝶张着双翅站在上边,似欲振翅而起。盈手可握的雪白小蛮腰,和那笔直浑圆的大腿纤细玉润、腻滑如酥,让人看了顿时心生延想心荡神驰。杨凌见状连忙掀开被子唤道:“疯丫头,快进来,小心着了凉”。雪里梅“喔”了一声,踢踢踏踏的跑过来,把枕头往里一扔,象只小雪貂似的嗖的一下跳上了床,很灵巧的钻进被窝,香躯纵体入怀,随即双手便搂住了杨凌的腰肢,两个美人儿一左一右,抢着将他环抱了起来。“好一个一箭双雕,原来是一箭双貂”,杨凌又好气又好笑,两具香喷喷嫩滑如酥的胴体将他拥在中间,杨凌的身子也急然热了起来。他张开双臂自两个美人儿肋下穿过去,在两具同样翘挺柔润的宛宛香臀上轻轻抚摸着,盯着她们粉嫩的唇瓣,色眯眯的笑着,一语双关的道:“嘿嘿,玉儿,老爷我教你个乖,就咱们三个,一样可以过五关、斩六将的……”。杨凌抬腿一踢,在两个小美人儿的娇呼声中,绣衾“呼”的一声,一朵云般飘了起来,再落下时,已将三人头脸全遮在其中,无限春光只如惊鸿一瞥,随即,被翻红浪……卷九决战紫禁之巅第356章风满京城百官为求一跪,闹得君臣失和,国家大事都陷于停顿。而性情日渐成熟沉稳的朱厚照再一次显示出了他的犟驴脾气:我不认为自己错的,天塌下来也休想我认输。其实低级官僚这么折腾,他们的上司、领袖,这些高级官员并非不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和派系势力进行阻止,只不过让这些小弟出头,本来就是高级官员惯用的手法,这样才能及时根据风向调整自己的战略,从过早暴露自己的目的,才能进退自如。现如今此事已告一段落,朝廷重心也放在了即将开始的科道整顿上,而闹事的本来就是以科道官为主,这一来颇有点玩火自焚的感觉,大家都安份下来,开始准备应付整肃,自然就没人闹事了。刘瑾和张彩、刘宇等人紧急磋商了一番,现在杨凌是攻,他们是守,阵地就是科道,弹药就是科道官们是否有把柄,所以他们也趁这机会开始加紧张罗,叫手下的科道官们小心戒备,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杨凌手中。然而,杨凌作战,一向讲究欲做筹谋、胸有成竹了才公开宣战,查证官员的事情早已紧锣密鼓的展开了,因为一开始的大意,轻视了下野之后杨凌的能量,刘瑾的亡羊补牢之举有多少用处,殊未可料。目下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安葬太皇太后,出葬时用辒辌车载奉灵柩,周围陈列着銮辂、九旒、黄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剑、虎贲等各种仪仗,送丧的人数多达上万,公卿百官与嫔御六宫都排班执引,素服举哀,排队跟在灵柩后面。灵车所过之处,皆设有路祭,皇亲驸马、公侯伯卿、文武大臣及命妇各设祭坛。杨凌的夫人们也全身缟素,设坛拜祭。宪宗纯皇帝朱见深与于昌青茂陵,大明帝后是要合葬的,所以皇帝要带领亲信百官送灵至昌平。御林军、御马监等负责皇宫警卫的禁卫军护侍,皇亲国戚、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再加上外国驻节使臣,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绵延三十里,一路哀钟不绝,直趋昌平。下葬、掩扩、迎灵轿至享堂,在陵墓前的葬礼广场再举行最后的追悼仪式。正德皇帝在司礼监和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在灵前哭拜、磕头,然后焚香祷告,至此葬礼才算结束。正德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路上扮孝子贤孙还挺象那么回事,结果丧礼办完就故态复萌,听刘瑾说昌平有银山塔林、沟崖、虎峪、白虎涧、碓臼峪等风景名胜,马上就兴冲冲的去找杨凌,要带着这几位亲信微服去访游一番。杨凌满脑门都是事,正紧着张罗呢,见皇上突然跑来找他,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大事。结果一听这个吃亏没够的惹祸精又出妖蛾子,鼻子都快气歪了,也顾不得君臣大礼,瞪了他一眼愣是没吱声儿。正德皇上一见杨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连忙灰溜溜的逃走了,半道上又碰上永淳和湘儿,二人听了气愤不已,追在屁股后边直到他的行宫。永淳可不管他是不是君,叉着小蛮腰指着大哥的鼻子好一通数落。朱湘儿不敢骂他,却不在乎刘瑾,杏眼圆睁的骂刘瑾也臭骂了一通,这下正德算是安份了,老老实实按照礼部安排的行程,料理完全部丧礼过程,然后摆驾回京,总算没弄出一件百官再次发疯的大事来。*******************直接对皇帝负责,无须经过通政司、司礼监上奏的‘皇家廉政公署’成立了。它的名字就叫”皇家廉政公署’,杨凌取这个名字,一则是想不出什么更气派威风的名字,二则是他知道正德的脾气,带上皇家二字,会让正德产生一种亲近感,把它视为自己的力量,就象他收了外四家军总兵官为门生,于是对这支部队就特别亲近照顾一样。这个衙门权力虽重,却不是常设机构,只有在皇帝认为有需要查考时才临时成立,而且也没有任何薪水、俸禄,全是从皇亲国戚、勋臣功卿中抽调的人马,所以连个办公地点也没有。正好诸王馆现在闲着没用,杨凌为永福公主择选驸马时见那里宽敞空闲,便请旨把这里当成了临时办公地点,并认真挑选了一批王侯世家,要他们派人参与查考。杨凌挑选这些人并不考虑他们的办事能力,实际上每个王侯世家都是子孙众多,他也不能硬性指定派谁来,他考虑的是这一家的社会关系、人脉势力,要的就是世家这块招牌。真正查证科道官员的,全是杨凌手下精干的情治人员,也就是柳、杨两位千户一直精心培训的那些内厂精干特务,这些人原本就游离附属于内厂设立于各地的衙门,一个明一个暗,互相配合,不过这些人的花名册都是单独设立的,是内厂真正的精英。内厂一交出,这支力量立即脱离出来,他们负责的本来就是暗中查证,然后交给公开设立的内厂机构抓人、调查,所以没有了内厂这个公开的旗号,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能力。一大早,杨凌就赶到诸王馆,今天是各路公卿世家派人成立廉政公署之期,一到诸王馆,就见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比上次公主招驸马还热闹。上一次人数虽多,驱赶一下自己还进得去,这一回不是马就是轿,杨大官人眼巴巴的等在外边。直到五城兵马司巡城御使亲自带人赶来指挥交通,又经过杨凌指点,设立了路卡,前后左右四道门、四条街道实行单向行驶,这才解决了交通问题。杨凌心里也纳闷儿:一共才招了八十人,怎么拥挤成这副模样?等进了诸王馆他更是一奇:今儿是成立廉政公署,又不是再次招驸马这……这些小朋友都是干吗来的?只见厅堂中足有六七十个锦袍玉带、油头粉面的小伙子,或坐或站,嘻嘻哈哈,旁边几案上茶水点心、果脯肉干一应俱全,这些人大的不超过十八岁,小的也就十三四,一个个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儿。这是要组织效游吗?杨凌看的两眼发直,脑子停顿了那么一刹那的功夫,才反应过来:王侯世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谁没点私心?谁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杨凌得罪不得,可是眼下看。刘瑾那是更加的得罪不得,两人的朝争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派些孙子辈的毛头小子来,就应付了杨凌的差使。如果查考过程中真和刘瑾结点过结儿,一旦杨凌失败了,那么长辈就可以出面,以此说明自己根本没有支持杨凌的意思,再送上一份厚礼,把小孩子叫来给刘瑾磕个头,当他面骂两句,大家哈哈一笑也就完了。杨凌看的又好气又好笑:“王侯世家的这帮老爷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倒小瞧了他们,幸好我压根就没指望凭着他们去查考科道,要不然就凭这帮少爷秧子?不过你们想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来一帮毛头小子正好,世家子弟目高于顶,脾气暴燥,全是在家惯得不成样的小太阳,想让你们真心帮我那还不容易?想玩见风使舵?小家伙都绑在我身上了,就不怕你们老的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