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看守严格,根本不担心赵佶跑得掉,完颜什古带赵宛媞来之前,又把赵佶抽了一顿,然后调走一部分金兵,才放赵宛媞去见赵佶。
鬼青将赵宛媞引至羁押赵佶的小方帐外头,悄声做个手势,便依着吩咐退开,守在十米远的地方,背对小帐站定,仔细留心外围。
完颜什古没有命人旁听或监视,算是给足赵宛媞尊重,也兑现自己的承诺。
时间只有一炷香,但已是宽裕,赵宛媞站在帐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裳,又摆弄几下头上的发钗,并无不妥,才撩开帐帘钻进小帐。
“爹爹?”
怀着激切,声音都在发抖,她想过无数次再见至亲的场面,可都是妄想,直到昨夜。
赵宛媞整宿辗转反侧,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父亲。
尽管父亲昏聩,但对女儿的宠爱亦是不假,赵宛媞始终感念父亲,至少自己衣食无忧,破京之前都是浸在蜜糖里生活,养尊处优。
昏暗的帐子里弥漫着臭味,半天,无人回应。
熏得赵宛媞头昏脑涨,她不敢擅自走动,怕会磕碰父亲,然而迟迟没有回应,她只能从袖中拿出完颜什古给她的火折子,打开,轻轻吹几下。
幽幽窜起蓝色的火苗,借着光亮,赵宛媞终于看清,面前有一个男子坐在地上,痴痴傻傻地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一身衣衫肮脏破烂,散发阵阵臭气。
“爹爹!”
怎也想不到眼前人是赵佶,曾经风流清雅,舞文弄墨的天子,如今形如乞丐,满身痤疮,颓废憔悴,蓬头垢面,再无半点帝王相。
赵宛媞难忍悲痛,不管地上污秽,扑到赵佶面前,捉住他粗糙黝黑的手,流泪不止。
“爹爹,爹爹你醒醒!”
他可是天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可就此疯疯癫癫,那她们呢?她们怎么办?
赵香云死在金人残暴的蹂躏下,俘虏营中不止还有多少姊妹受着折磨,赵宛媞咬牙,用力掐着父亲的手,“爹爹,爹爹——”
唤的是自己那点微薄的希望,她一遍一遍的叫他,终于,让浑浑噩噩的赵佶抬起头。
“你是,你是福金?”
叫的是乳名,父亲仍有神智,赵宛媞喜极而泣,连忙点头,“爹爹,是我!”
“真的是你!”
浑身一震,终于有了生气,他颤抖着握住女儿的手,老泪纵横,“福金!”
阶下囚的生活磨平了他养尊处优的光鲜,口齿结巴,很久才能说一句,赵宛媞看得心酸,满是苦涩,赵佶淌着眼泪,污浊的脸庞瘦削脱像。
视线都已经模糊,他不得不睁大着眼睛,反反复复地看,才能确定真是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