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疾声远去,林戗回眸,看向月色下一脸平静的少年。
吴安抬眸,平平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对视,林戗一时没有说话。
今夜旁观,所有人的反应,吴安都拿捏得很精准。
从呼寒矢离开关隘口开始,一切便都在他预演中往前推进。
对那位文二公子,他更是不像话的熟知。
他的犹豫与莽撞,在吴安细微却精准的挑拨下,行径简直如同剧本一样严丝合缝。
瞧如今事态的走向。
吴安分明是想不费一兵一将,将雁门关尽收囊中。
而那色厉内荏的文二公子,也正同被他操控的木偶一般,蒙目一路奔向少年掌下设定好的棋位。
早些时候他脖子上的伤口经方才受力,血又争先恐后破出,连串染红一片。
少年唇色苍白,却恍若未察,提灯自顾自往前走,淡淡说了一句,“事成一半,把呼寒校尉叫起来,该回去准备后事了,林校尉。”
昏黄的光映照着他清瘦的身形。
衣袂随夜风长扬。
林戗眼底微凝。
眼前不堪一击的人,并非能被人随意拿捏的兵棋。
他是能与沉烈,与完颜琼相提并论的棋手。
这一点,或许才是沉烈最初在他散漫皮囊下看出的关窍。
···
夜深如墨。
雁门关大门悄然敞开,破出游鱼般的纵队,在烈马前驱下,一路向着远处的山脉疾行。
连绵山野间,唯一处灯火莹莹,照亮一小片天地。
文历观手中马鞭挥舞不停,紧盯着目中不远处的猎物,唇角一翻,亮出个快意的笑。
唾手可得的荣誉化成难言的急迫,冲撞在头脑间,前路仿佛大道坦途,光芒万里。
全速抵达关隘口,原本机敏的守卫果真东倒西歪,没了知觉。
山隘内有酒肉香气满溢飘来,里头却没什么人声,只隐约听得到嘈杂鼾声似有似无,大约都已大意入眠。
文历观简单抬手,大队停在他身后横向排开,噤声藏刀。
随着他的到来,营地内的灯火仿佛早有预兆。
一簇,两簇,接连在眼前熄灭。
只剩惨淡月色的夜里,少年清瘦的身影如鬼魅般陡然现身。
山口的风吹起他的发带,纱影飘扬,如烟似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