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为数稀缺的弊端:没有威胁但偶尔极其沉重的事物,逼自己到退无可退的境地时,那就接受,尽管接纳的过程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一股沁人的清凉蔓延,稍稍过去,升腾灼热,仿佛针灸,她虚抓着褥子,以此排解些许不适。
麻纱变得干涸,舒伦见状取回来,重新泡在药里,而后敷盖。如此重复,直到一碗药尽数用完了。
揭走已然全黑的麻纱,底下的皮肤并没有染上相似的颜色,反而较之更加白亮。冯云景试着睁开眼,睫毛因湿润而有些重。
还是看不见。
李烜在她眼前晃了晃,见仍是旧样,翻脸斜睨:“这药根本没用。”
“这才一次,不必着急。”舒伦收好带来的餐具,“大萨满说了,她这伤,慢慢地好。”
他还想追问,冯云景撑着坐起,挡住李烜。小殿下还以为是在宫里,谁都要跟着他的意愿。
“对了,你二人怎么称呼?”
昨日至今,他不问,他们也不主动。
“我姓冯,双字云景。”她回道,“这是我家兄弟,尚未取过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儿。”
“哦——那么你便是冯姑娘,这位便是冯小兄弟。”他拱了拱手,“在下舒伦。”
“‘在下’用的没错?”
冯云景微微一笑,点头认同:“多谢舒公子好意收留。”
“算不上什么。”想到他们困留的真相,舒伦心虚地拨弄头发,“总之你——你们尽管安心待在这修养。”他将碗碟抱在怀里,“过会儿,我再,过来。”
除去一开始的误会,其实她很好相处,舒伦如此想。
“谁告诉你那个小名?”那蛮夷前脚才踏出,李烜起身站在她,双手抓住面前人的肩膀,细致打量,问。
好像是比之前有了些光,心里的希冀让他产生这般念头。
“贵妃娘娘。”冯云景本来不作隐瞒。
“有时挺好奇,你到底和母亲有何关系,为何,为何她都将全说与你了。”他松开手,略偏低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关于娘娘和我,今时今日,似乎难以三言两语和殿下说清楚,但我可以向殿下承诺:卑职永远和娘娘、和殿下是一条心。”
万万人中,很多人巧言善辩,惯常用漂亮的场面话虚与委蛇,如同凌驾半空的楼阁,一旦踏入,粉身碎骨。另一些人,吝啬承诺什么,可只要给出去,必定践行。
比这更宏大更诱人的诺言不是没有将他迷惑过,直到不久前,他才了然,比起捧着无数权势财富在对面等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坚定且绝不后悔,无论什么境地,都会站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