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按下机关,周遭变换完全不同的光景。
灯盏焰火炙盛,让她能够看清房间摆设,小到一杯一盏精致无比,像极了名流小姐的闺房。
里壁悬挂仇十洲的《汉宫春晓图》,案几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整面书柜摞好每册典籍,一册一盒,毫无尘灰。
北角点点莹亮引人注目,走进细看,三十余大口浅腰的瓷瓶装着诸色各异,研磨而成的细末,珠光宝气。
满罐的金粉也只排在桌角垫着。
莫非是个画坊?
她扶墙站起,正欲退出房间时,脚尖似踩中纸张。拾到手中,经灯盏映照,纸面呈现墨色勾勒的青绿山水。
笔法峻拔,色润纸背,加之独有的青绿渐染技法,居然是无名的真迹。
上官珏少时拜师离家,公子气却改不掉,多年以来热衷收藏各家画作墨宝,贮满整间。闲暇之余赏玩品味,贺兰不解士格风情,赵绪芝百事不闻,唯一和他有些话聊的人唯亲自教养,好奇心颇重的冯云景。
刚入门时,上官珏便领着冯云景走马观花看完了自己的藏品,一一为她讲释每个藏品独有的妙处和其作者。
故而冯云景鉴宝赏画的本事也有了长进。
近几年,他颇为欣赏的画作除无名真迹外再无印的画前呆若木鸡。
她看了又看,没有看出师伯口中的精妙,与其他名家名作相比,无名的画显得有些粗糙,自然,上官珏也承认,无名画家年纪理应不大,控笔尚显稚嫩,但其画法气势已经成形。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整整三月,冯云景练功之余,总要抽空观摩。
她从午前看到日至中天,耐不住睡意趴在椅背沉眠。醒来时,残阳如血,几束血阳从窗折进,恰恰映在画上。
她揉了揉眼,再一看,原本的白雪痕迹叠上夕阳,如同血珠,点点落在竹节。
难以言喻的情感攥住她的心,夕阳褪去,她看懂了每笔枯墨,明白无名落笔的奋劲与终了的力竭。
“好诗和好画如若一定要找到共同之处,我想应是七情六欲的宣泄,欢乐、痛苦、悲怨,愤懑。尤以痛、怨,伤时所作最佳。”
“所以小景面前的画,皆是画家私情的刊印。”
何以悲、何以伤、何以怨,何以恨。冯云景对于无名好奇极了,年纪轻轻,会有如此激烈的感情。
但无名的画流出不多,仅剩的真迹几经辗转,收入上官珏的藏柜。
其中,冯云景最喜欢无名的《海月图》(画中海一日内随日光变换四种颜色),甚至喜爱到将画挂入床帷,日日夜夜看着那片诡谲美丽的深海入眠。
没想到此人眼光甚佳,和她兴趣相投,只是画放在地上,随意了些。
冯云景轻轻捧画,小心置于案前,而后关好书房侧门。
正厅中墙影拓黄要叔的《仙鹤图》,六只仙鹤神态各异,展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