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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羿文嘉命人将以前的方子给这些人看,管家不大赞同的看了羿文嘉一眼,轻声说了句什么,羿文嘉摆摆手不甚在意,秦晏坐在一旁翻着方子心道确实不用小心,这些师傅多是羿府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羿府,哪个敢卖主?且他们就是知道了方子想单干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十里红妆的胭脂用料最是金贵,单是一个装胭脂的盒子就顶的上这些人一个月的月钱了,他们哪里有能耐自己单干?师傅们还有一多半不认字的,认字的那几个也只能看懂寻常字,方子上的字辨不出几个来,羿文嘉只得让管家给他们一一念了,几人听了后倒是明白了不少,商议了一会儿说能做,羿文嘉这才放下心来,当即让管事的给十人一人赏了三百钱,几人千恩万谢的收了,羿文嘉又让管家给他们读了另几张方子,让他们拟了要用的材料,都安排好后命管家将人带去前面倒座房里先住着了。“你舅母又想办法寻了这两千两银子来。”羿文嘉苦笑,“多了再也没有了,幸亏你这还有,小舅这次是沾了你的便宜了。”秦晏一笑:“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幸得庄子上还能出点东西,这一万两舅舅先用着,等铺子里有了生意就周转的开了。”羿文嘉点头:“我一会儿就出去看铺面,再跟官中打个招呼,等上一个月左右就能开张了。”羿文嘉又跟秦晏说了会儿话就去了,秦晏转身去了秦思的桃花园。碰巧柳氏也在秦思这,见秦晏来了笑道:“晏儿来了?我正跟思儿说你呢,昨日事太多没顾上,府上正做冬衣呢,一会儿我让丫头去你那儿给你量量尺寸。”“舅母有心了。”秦晏坐下来看了看秦思手里的刺绣笑道,“这是做什么呢?”秦思笑了下:“给外祖母绣了个荷包,大哥这是从哪儿来?”秦晏将刚才的事说了,秦思又是一阵欣喜:“那以后不就能用自己家做的胭脂了么?肯定比外面的强。”“我昨日刚跟你舅舅说呢,以后自己用倒是方便了。”柳氏估摸着秦晏有话要跟秦思说,说笑了几句就起身了,“前面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呢,回头再来跟你说话,兄妹俩缺什么少什么了可要跟我说,都是一家子人,千万别见外。”秦晏秦思答应着将柳氏送出去了,秦晏转身回来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心中默默点头,比起京中秦府中自然是差远了,不过也算舒适精致,秦晏坐下来轻声道:“来了两日了也没跟你说句话,在这边住的如何?”秦思笑了下轻声道:“很好,如今这屋里就我奶娘一家子,还有外祖母给的四个丫头,人虽不多但也够用了,舅母老来找我说话,慈和的很,没有什么不顺心的。”秦晏放下心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不好跟外祖母舅母她们说就跟我说,不可委屈自己。”秦思闻言红了眼睛,低声道:“哥哥放心,哥哥就是为了让我不受委屈才千里迢迢的带我来黎州的,我若还过的不如意头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哥哥,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一分的委屈的,哥哥放心吧。”秦晏心下宽慰不少,柔声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刚听下人说……京中来人了?”秦思小心的看着秦晏的脸色,“怎么了?”秦晏一笑:“无事,福管家将庄子里的出息都卖了,换了银票让他儿子赶着送过来,想来是怕咱们在这边拮据。”秦思不疑有他,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中午秦晏就在桃花园用的饭,饭后外面传羿文嘉回府了正找秦晏,秦晏又嘱咐了秦思几句就去了。秦晏原本以为羿文嘉是急着跟他说铺面的事,谁知羿文嘉上来先屏退众人,关上屋门跟秦晏轻声道:“你外祖母让我给你打听着找个先生,可巧我今天出门遇见了个人,这事儿有眉目了。”秦晏失笑:“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舅舅这样?是哪家的先生?”羿文嘉压低声音道:“要是寻常先生我能这样?这位先生叫……苏卿辰,原是翰林学士。”秦晏失笑:“翰林学士在黎州这里当教书先生?以前犯过案子不成?”羿文嘉沉默了半晌道:“案子?当然,不然好好的翰林学士怎么会到黎州来,说起来这人跟咱们家也有些渊源……他年轻时曾是梁王的师父,官居太子太傅,后来……呵呵,你自然是知道了。”秦晏心中一凛,梁王,当今皇帝的嫡长子,当年因谋逆被押入狱,他外祖父羿峥嵘正是因为与梁王过从亲密获罪,当日羿家几经查抄,就是因为受此牵连,最后梁王和羿峥嵘等人在大理寺中相继没了命,这宗牵连甚广的大案才不了了之,而可笑的是最后朝中也没个结果,一直没有定案,皇帝没有褫夺梁王的封号,还特赦将梁王的遗体迁进了孝陵,但之后十几年却不许人再提起此事,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一般。这事在皇城中本是禁忌,如秦晏这般大的公子一般都不知道,秦晏是因为外祖家才知道一些,秦晏越想越不对,低声道:“当年……他没事?”不应该啊,外祖父只是因为曾与梁王交好就没了命,这苏逸辰既然是梁王的师父,那就等同于梁王一党,怎么可能好好的活下来了?羿文嘉淡淡道:“梁王入狱后头一天就将苏卿辰撇开了,他一口咬死是苏卿辰告发的自己,将他摘了个干干净净。”秦晏点头:“朝中寻不出把柄,不能判他的罪,所以将他流放了?”羿文嘉一摇头:“不单是这样,苏卿辰来黎州还为了一事,你知道,这黎州本是梁王的封地,梁王的世子……留在了黎州。”秦晏只觉得不可思议,哑然道:“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梁王留下后人了?”羿文嘉点点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梁王梁王妃都死了,当日苏卿辰受皇命暗中护送皇孙回黎州,到黎州后苏卿辰曾来咱们府上一次,说……你外祖没白死,梁王有后了,咱们家里也只有老太太和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秦晏心中几经平复,半晌道:“梁王是被冤枉的……所以皇帝才会对皇孙格外开恩,外祖父是……”“爹到底是白死了。”羿文嘉自嘲一笑,“皇子们明争暗斗,凭白的将爹卷了进去,没了性命。”秦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羿文嘉搓了搓脸继续道:“别的不说,这苏卿辰的学问是极好的,我今日出去正遇见他府上的管事,每年节下往来那管事常来咱们家,跟我熟了,问我做什么呢,说起话来就想起了你没先生的事,我跟他提了一句,看苏先生的意思吧,他为了避人口舌不单单教养着皇孙一个人,府上还有几位世家公子,有些人已经致仕了,你去了也没妨碍的。”秦晏点点头,苏卿辰既然曾为太子太傅,学问自不用提了,看在外祖的面上或许会收下自己。羿文嘉回忆了半晌前事心里堵得慌,呷了一口茶低声道:“你也不小了,是能担事儿的人,这些话我也不避你,跟你说这个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去了后别得罪了皇孙,好好求学是正经。”秦晏点头应下:“我省得。”两人说着话外面管家送帖子来了,翼文嘉接过一看笑了,递给秦晏笑道:”苏先生果然敞亮,得了,明日你好好收拾收拾,让你舅母准备些东西我送你过去,他府上路远还不好走,你过去得住下,我给你找个灵透的小厮带着。"”不必。”秦晏一笑,”我带着荆谣就行了。第十五章两人说定后又去跟羿老太太说了声,羿老太太听了后扫了羿文嘉一眼,半晌没说话,羿文嘉干笑了下:“老太太……苏先生的学问你是知道的,晏儿拜在他门下错不了啊。”羿老太太冷笑一声:“拜在苏卿辰门下?这话敢跟外人说吗?说的出来吗?他的学问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只是羿老太太不想让秦晏跟苏卿辰有牵连,当年的事差点让羿府绝了后,羿老太太在此事上遭过难,不想让秦晏再沾上这些,羿文嘉有些心虚,勉强笑了下:“那……也不单单就晏儿一个,上次科举,苏先生的两个徒儿都中了进士,有一个还进了翰林院了,这不是没事么?”羿老太太心中有些烦躁,挥挥手:“这些我不知道?让你给晏儿找个师父,你就找了这么个,罢了罢了,我懒得跟你说话,下去吧。”羿文嘉无法,朝秦晏使了个眼色走了,羿老太太拉着秦晏的手叹了口气:“不是外祖母胆小,只是……唉,你舅舅既然已经跟苏卿辰说了,那你就去吧,但莫要与苏府中的公子们结交,能到那里去的,多多少少都是跟当年的案子有干系的,我听闻皇帝这两年身子已经不健朗了,皇储还没定下来,来日新帝继位,谁知道会不会将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翻出来,你要小心。”秦晏点头应下了,羿老太太放低声音:“特别是那一位……能不理会就别理会,明白么?”“孙儿省得。”其实秦晏自己并不太担心,这么多年苏先生都将皇孙好好的护住了,哪里就那么容易惹来是非,想到苏府中的公子们秦晏忽而想到一事,一笑道:“还要跟外祖母讨些东西,涵哥儿可有闲置的衣裳?给我些。”羿涵,羿文嘉的哥儿,今年刚十岁。羿老太太挑眉一笑:“你要小孩子的衣裳做什么?”“是我疏忽了,我想带着荆谣一同去,刚想起来他没几件衣裳。”秦晏笑笑,“这一去不知道哪天回来,没换洗的就不好了。”羿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秦晏哪里是怕荆谣换洗不下来,他这是听说了苏府中都是高门公子,怕荆谣一个小厮去了受人气呢。羿老太太前日也恍惚看了荆谣一眼,眉眼清秀,确实不像是寻常奴才,长的讨喜年纪又小,在外面免不了让人逗弄打趣,秦晏定是顾虑到了这里,羿老太太含笑拍了秦晏一巴掌:“跟外祖母弄鬼呢?行了,我这就跟你舅母说去,找几身涵哥儿还没上身的衣裳送过去,嗨……这本是让你带着去伺候你的,你这样还怎么跟苏府的人说?说他是奴才还是主子?”秦晏一笑:“依旧还是说是我义弟就罢了。”羿老太太失笑:“你这又是图了什么?既舍不得他就将人放在府里就是了,非要带去,弄这些麻烦。”秦晏摇头:“他……心眼太实,我还是带在身边的好。”羿老太太无法:“都依你,我这就让人跟你舅母说去。”秦晏笑笑先回了波涛苑,跟荆谣说了要去苏府的事。“搬走?”荆谣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刚搬到这里来么……”秦晏一笑:“不愿意走了?舅舅给我找了个师父,那边路远,得住在学里,约摸十天半月的回来一次。”荆谣愣了愣:“那……小姐去吗?”“小姐去做什么?”秦晏失笑,“就咱们两个去,你当是走亲戚了么,还让你拖家带口的。”荆谣原先还懵里懵懂的,一听只有“两个人去”眼中马上亮了,两个人,连小姐都不去,只有他和少爷两个人!荆谣心中窃喜,连忙点头:“少爷要带什么?我这就收拾。”秦晏想了想道:“换洗的衣服带一些,别的……再带些寻常用的东西就行了。”荆谣答应着去收拾,秦晏坐在一旁随手拿了本书来看,荆谣看见了取了灯台来给秦晏多点了一盏灯,又剪了剪灯花才转身去接着收拾,秦晏倚在榻上看他忙碌着只觉得安宁的很,翻了一页接着看,不知不觉到了戌时,前面羿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将衣裳送了来,笑道:“这几件都是涵哥儿还没上过身的,老太太让少爷先将就着,府里正做冬衣呢,等裁出来了再给送去。”秦晏点头,那丫鬟又道:“老太太说让少爷早些睡,明日还要起早赶路呢。”秦晏答应下,转头跟荆谣道:“行了,剩下的明早再收拾就行。”荆谣答应着将包袱扎了起来,走过来看着丫鬟刚拿来的衣裳愣了下:“少爷这是……”“给你的。”秦晏将衣裳递给荆谣笑道,“一直没顾上给你做衣裳,先穿这个吧,等……等到了苏府上,别人问起来别说你是我的小厮,只说是我的义弟,懂么?”荆谣抱着衣裳咽了下口水,轻声问:“那边不让小厮去么?”“不是。”秦晏撑不住笑了,“跟你说不清,你记着就行了。”荆谣点点头,秦晏看了看时漏道:“明白了就睡吧,明早还一大堆事儿呢。”荆谣迷迷瞪瞪的伺候着秦晏躺下了,一夜无话,翌日两人早早的跟着羿文嘉出了门,苏府离着羿府有四十几里的路,几人走了半日,未时才到了苏府,秦晏下了马车看了看四周,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僻静的很,荆谣背着个小小的包袱跟在秦晏后面,秦晏趁着羿文嘉跟苏府门上的人说话低头对荆谣轻声道:“早上我嘱咐你的事儿记着了?”荆谣耳畔一红,点了点头,荆谣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领口袖口还有一圈凤毛,衬得人更清秀可人了,秦晏忍不住想逗他,轻声道:“那你先叫一声,免得一会儿忘了。”荆谣抬头为难的看向秦晏,秦晏心中好笑面上不动神色,淡淡道:“听见了么?”荆谣咬了下嘴唇,羿文嘉转过头来喊秦晏,秦晏没应声,眼中含笑看着荆谣,荆谣无法,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哥……哥哥……”秦晏心情大好,转身应道:“来了。”羿文嘉带着秦晏进了门,荆谣脸红红的跟在后面,秦晏的顾虑不是杞人忧天,苏府中那些公子未必各个都是好想与的,若是有个什么冲突自己是没什么,荆谣免不了受气,如今索性过了名路,只说荆谣是自己弟弟,别人也不好难为他了。苏卿辰早早的等在书房里了,听下人通传后迎了出来,秦晏一看来人心中微微诧异,苏卿辰面色清秀身姿瘦削,看上去也就刚过而立之年,他以前是梁王的师父,那年纪至少也得四十岁了。羿文嘉看出秦晏的疑虑,一笑道:“苏先生平日里修身养性,所以看着年纪小,哈哈……苏先生,这就是我那外甥,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去年中的举,以后就多靠你了。”苏卿辰温和的很,点头道:“十几岁就中了,秦公子陆才如海,潘才如江,来日定能高中。”“哪里,就是用功罢了。”羿文嘉转头对秦晏笑道,“还不给你师父行礼?”秦晏闻言上前给苏卿辰行拜师礼,苏卿辰坐受了,含笑道:“我这里功课并不多,每日上午自卯正到巳时讲书,下午你们自己温习,有不懂的再来问我,这边僻静,路也不好走,一月里你来一次就好,每次在这里住半月,剩下半月就回府温书吧。”羿文嘉一听这话微微蹙眉,笑了下道:“晏儿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先生若是不嫌麻烦不如每月让他多住些日子?”羿文嘉于文墨上并不很通,但他也见过人家学子笔耕不辍的样子,总觉得这么清闲不像样子,苏卿辰明白羿文嘉的意思,一笑道:“通不通究竟不在这一时半刻上,总是将他们拘在这里,开阔不了眼界,贤弟听我的就好。”苏卿辰说起话来慢慢的,清风拂雨一般,让人舒服的很,却又无法辩驳,羿文嘉无法点头:“晏儿以后就麻烦先生了。”“言重了。”苏卿辰笑了下转头对秦晏道,“府中的燕归楼还空着,你就住在那里吧,我这里没有人伺候,一般的都要自己动手,这小公子是?”苏卿辰看向荆谣,羿文嘉刚要答话,秦晏先道:“这是我义弟,父母已去,无人照拂,学生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苏卿辰点了点头:“也好,兄弟俩也有个照应,先去那边看看吧,收拾下行李,明日再来听课吧。”秦晏答应着,翼文嘉不便久留,又嘱咐了秦晏半日就跟苏卿辰告辞了,奉晏领着荆谣去燕归楼。苏府中空旷的很,连下人都不见几个,秦晏和荆谣一人一个包袱慢慢走着,秦晏忽而想起来,似乎自从将荆谣捡回来后,两人一直都在东奔西赶的,没一处定所,秦晏低头看着荆谣小心的抱着自己的包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相依为命的味道来。第十六章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燕归楼,这是个两进的小院,两间厢房也是空着的,正屋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屋中摆设不多,只有几样古物,秦晏看了看四周笑道:“行,比我想的强些。”荆谣解开包裹开始收拾,秦晏俯下身拿过衣裳来往屋里的箱柜中放,荆谣连忙拦道:“少爷歇会儿,我来收拾。”“刚让你叫我什么?”秦晏在荆谣脸上捏了下,“以后就咱们两个了,光靠着你不行,我也得跟着做些了。”没等荆谣反驳秦晏又笑道:“你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矮小些,再累着了更不长了。”荆谣有些脸红,秦晏看了看外面慢慢道:“这边没什么下人,想来大家都是这样的,没事……这是什么?”“治伤寒的药丸。”荆谣将几味寻常药放进箱子最底下,有些疑惑道,“少爷……苏先生有这么大的宅院,想来不缺银钱,怎么就不买些丫鬟婆子的呢?”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下没说话,人多口杂,苏先生能将皇孙好好的藏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住的僻静,少有仆役,外人哪会知道府中的情形?荆谣摸了摸自己的头转身去铺床,不多时外面有个婆子提了个食盒来了,那婆子笑了笑道:“请两位少爷安,咱们府上每日膳食都是各屋里自己独吃的,这燕归楼里的膳食归我管着,两位少爷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就好,有什么不顺口的也跟我说,总要按着少爷们的口儿来才行。”这婆子很是利落,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打开把饭菜摆好了,三道菜一道汤,都还是热腾腾的,秦晏从包袱里摸出了个荷包来递给那婆子笑道:“以后就麻烦嬷嬷了。”婆子连忙千恩万谢的收下了,笑道:“少爷太客气了,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收拾,少爷们慢用。”说着将食盒最下面的一小盆粳米饭摆到桌上来,一福身退下了。三道菜,一荤两素,秦晏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抬头对荆谣道:“别愣着了,过来吃。”荆谣摇摇头:“少爷先吃,一会儿我把剩下的端出去吃。”“都到这儿了没这些规矩了。”秦晏也给荆谣盛了一碗饭,“等会儿饭菜都凉了,总吃冷饭伤身子,过来!”荆谣又推辞了几次,直到秦晏沉下脸来了才蹭上桌来了,秦晏心中好笑,只要自己稍稍放下脸荆谣就听话的很,说什么都依,秦晏有时也想不通,荆谣怎么就那么怕自己生气?寻常小厮别说被主子骂几句,身上挨几下子都是寻常事,就是那样也没荆谣这样怕惹主子生气的,自己又从不曾跟荆谣说过一句重话,怎么就让他这么害怕?荆谣只夹自己跟前的那道素烧豆腐,埋头静静的扒饭,小狗一般乖巧,秦晏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熨帖的很,给荆谣夹了块排骨淡淡道:“以后吃饭,桌上的菜挨个吃,不许挑。”荆谣抬头看了看秦晏,咽下饭点了点头,秦晏看着荆谣微红的耳根忍不住笑道:“也没打骂过你,怎么就这么怕我呢?”荆谣抿了下嘴唇没说话,低头接着扒饭,他不敢说,他其实并不是怕秦晏,而是怕秦晏生气,不再理自己了。两人用过饭后沿着燕归楼逛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见,处处安静的很,两人溜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出去这会儿屋中碗碟已经有人来收拾过了,秦晏无事可做,翻了会儿书,又教荆谣识了几个字,荆谣学的很快,秦晏拿着诗经让荆谣读,遇到不会的字秦晏就讲给他听,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晚间时依旧是那个婆子来给送的饭,两人用过饭秦晏又教了荆谣几个字,戌时秦晏看了看外面放下书卷道:“早些睡吧,今日教你的都记住了?”荆谣点头笑笑:“记着了,少爷不信明日我从第一篇背一遍给少爷听。”荆谣进了里间铺床,依旧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床边的地上,秦晏走近看了一眼,这里不比家中,床边上并没有铺着毯子,已是深秋,睡在这冰凉的石板上有多冷可想而知,秦晏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铺到床上来,这边床大,两个人睡也不挤。”荆谣愣了下摇头道:“那怎么行?我……”“我怕冷。”秦晏懒得跟荆谣多言,“多个人暖和些,上来睡。”荆谣闭上嘴没话了,犹豫了下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小铺盖挪上了床,只在床边上占了一角,秦晏撑不住笑了:“你是猫么?这晚上还不得摔下来?里面睡去!”荆谣几乎要哭了,只得哆哆嗦嗦的爬到床里面去了,秦晏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心情大好,吹灭了灯火也上了床,秦晏躺下一会儿觉得不对,往里摸了摸,贴到墙根才摸到个小小的身子,秦晏失笑:“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贴着墙睡不冷么?”“不冷。”荆谣一动也不敢动,咽了下口水道,“我……我就喜欢贴着墙。”“你喜欢个屁!”秦晏一把将荆谣扯到床中间来,给他掖了下被子冷声道,“睡觉!再作怪直接将你扔到院里去。”荆谣有苦说不出,他哪里要作怪了?秦晏折腾了荆谣一顿心中舒服不少,翻了个身不多时就睡着了,可怜荆谣脑中胡思乱想了半日,又是夜半才睡着。翌日两人早早的就起了,用过早饭后跟着送饭的那婆子一同去了苏先生的宏辉堂,荆谣看着那婆子忍不住跟秦晏小声嘀咕:“少爷,我估摸着苏府就这么一个嬷嬷……”秦晏不远不近的跟着那婆子,抬手在荆谣脸上捏了一把,淡淡道:“在外面还叫我少爷?漏了陷我就将你送回府去,让舅舅再换一个小厮给我。”荆谣闻言马上老实了,不多时三人到了宏辉堂,那婆子福了福身下去了,秦晏带着荆谣一同进屋,只见里面苏卿辰已经到了,屋里还坐着两人,看上去都是十七八的年纪,想来都是苏卿辰的学生了,秦晏同苏卿辰见了礼,苏卿辰一笑道:“来,你们先见见……这是衡琪如,你们是同乡,他老家也在京中。”衡琪如面相清秀,虽不及秦晏也算是个翩翩公子了,笑起来儒雅的很:“我痴长你一岁,叫你声秦贤弟,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直接跟我说就好。”秦晏点点头也谦让了几句,苏卿辰笑了下指了指后面那人道:“这是我侄儿,因身子不大好的缘故没怎么出过门,苏嘉,这是秦晏,昨日同你说过的。”秦晏心中一凛,这人大概就是皇孙了。苏嘉上前同秦晏见礼,含笑道:“我比你大两岁,也叫你一声秦贤弟了,我平日都在府中,就在凤仙居,秦贤弟可时时过来。”秦晏这才将此人看清楚了,苏嘉长相端正,龙姿凤章不是假的,只是不足弱冠眉间已经有了道浅浅的锁眉纹,秦晏暗暗算了下时间,梁王下狱那年苏嘉已经七岁了,想来他什么都清楚,既如今他心事自然少不了了。秦晏一笑:“那以后就多麻烦苏大哥了。”苏卿辰笑道:“行了,咱们接着讲书,秦晏,我不知你学问深浅,你先作一篇文章给我吧……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到午时做得出来么?”《中庸》里的,秦晏点了点头,坐下来略想了想就提笔开始写了,不到巳时时一篇文已经做好,秦晏并不张扬,将写好的纸张铺在桌上抬头静静的听苏卿辰讲书,听进去后秦晏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太子太傅,一样的《中庸》《大学》,苏卿辰讲起来又是另一番感悟,苏卿辰并不只从科举之道上讲授,每讲完一篇还要引经据典,从前朝到本朝,相似相仿的例子随手拈来,边讲八股边说政事,且说起政事来从不偏颇,这是秦晏从未接触过的,在上位者的角度看政事,秦晏听了一上午只觉得明白了不少,受益匪浅。午时下了学苏卿辰让苏嘉和衡琪如先走了,秦晏连忙起身将自己做的文章送了过去,苏卿辰细细的看了后点头道:“不愧是羿将军的后人,文章里都带着杀伐之气。”苏卿辰抬头轻声笑:“只是有些过狠了,知道为什么让你做这一篇么?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一步一步的来,古来多少人到了‘平天下’这一步了还会功败垂成,误就误在前面的‘修身’没做好,你胸中郁结过多,未免牵累自身,万事急于求成都没用,慢慢来吧。”秦晏失笑,点头受教:“学生明白了。”苏卿辰一笑:“你这个年纪能做这样的文章已经不容易了,去吧。”秦晏转身出了宏辉堂,荆谣在外面等了许久,见秦晏出来了连忙跑了过来,有些紧张道:“苏先生……说少爷做的好么?”奉晏看着荆谣担优的小脸心中通透了不少,修身么?先跟这小东西过好了日子再说吧。秦晏没答话,牵着荆谣的手慢慢的回了燕归楼。第十七章在苏府的日子过的很快,每日上半日听课下半日温书,充实的很,不知不觉就到了年下。这几月里秦晏只见过苏嘉数次,苏卿辰一直称苏嘉身子不适,轻易不出凤仙居,苏嘉不在,秦晏的同窗只剩下了衡琪如一个,衡琪如品性端正,为人温和,因年长秦晏一岁的缘故对秦晏很是照顾,秦晏报之以琼瑶,对衡琪如也客气的很。中间秦晏和荆谣回过羿府一次,羿文嘉已经将十里红妆开起来了,刚开张时并没有什么生意,羿文嘉索性不管铺面了,挑了些胭脂眉黛包好了往黎州各大宅门里送,略差些的送不出手去,羿文嘉送去的都是成色最好的上品,用白玉雕花盒盛着的金丝胭脂,用纯银掐花小匣盛着的飞红香粉,样样精致非凡,单是这一项就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不过这些银钱也没白花,没过几日十里红妆重开的事就在黎州传遍了,铺子里生意马上好了起来,羿文嘉割自己肉狠割别人的肉更狠,铺子中最便宜的胭脂也要五两银子,再好些的更是贵的没边,秦晏一开始还担心卖不出去,谁知生意却好得很。羿文嘉借着羿老太太给秦晏送冬衣的时候将铺子里的账册送了来,秦晏不大耐烦看这些,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有红利就没再理会了,倒是荆谣新鲜的很,捧着那本账册看了许久。“这有什么好看的?”秦晏倚在榻上慢慢的翻着书,道,“早上让你描红,写了么?”荆谣闻言连忙放下账册子将秦晏给他布置的课业拿了来,秦晏接过来翻了翻点点头:“写的好多了……”荆谣一共写了十多页,秦晏一页页细细的看,再抬头时只见荆谣又捧着那本账册看起来了,秦晏失笑:“你看得懂么?”“嗯。”荆谣笑了下眼中亮晶晶的,“舅爷真厉害,这个月花销这么大还能有这些盈利,照这么来……下下个月就能回本了。”秦晏有点头疼,荆谣过了年就十岁了,到现在连《诗经》都没看全,开蒙晚,天分也不高,他自己也不怎么上心,秦晏问起来了荆谣就看看,应付一下,纯粹是为了讨秦晏欢心,秦晏有时做文章略忙些忘了问他,荆谣也就乐的清闲,读书不上进就罢了,偏生对商贾之道感兴趣的很。秦晏轻声道:“以后也想开铺子吗?喜欢经商?”荆谣点点头:“嗯,想赚多多的银子。”世人多以贪财为耻,荆谣说起喜欢银子来倒是很坦荡,眼中澄澈清明:“少爷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总得多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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