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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秦晏冷笑一声:“不敢,只是刚回府乍听闻了思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儿子高兴的很,所以过来想要同父亲商议商议这大事,虽说是嫁到自己姑母家去,亲上做亲,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该行什么礼该置办什么,儿子都要着手了。”秦敛脸色一白,秦晏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秦敛心虚不已,这次的事他也明白是委屈了秦思了,先妻在世时与小妹交好,当日孩子还没出生时就曾有过约定,若这一胎是女儿就聘给秦雅的二子,但如今……秦敛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为难的看了梅夫人一眼给她使眼色,梅夫人笑了下柔声道:“下人们知道什么,他们以讹传讹说岔了,思儿定下的不是你姑母家的云烈,是你舅舅家的梅文巧,那孩子你也是见过的,最是个伶俐会体贴人的,我这是在京中子弟中千挑万选才相中这么一个,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这多……”“太太。”秦晏打断梅夫人的话,淡淡道,“思儿是我母亲所出,她的婚事,实在不敢劳烦太太。”梅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秦晏一笑:“太太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填房,是继室了?太太在我母亲灵前也要行妾礼,由太太为思儿选的贵婿……呵呵,怕我母亲在天上看见了也不放心呢。”梅夫人险些绷不住慈母的皮相就要扑上来抓秦晏的脸了,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秦敛的发妻,就因为前面有个太太,她入府先是被先太太留下的下人折腾了个够呛,之后还要天天看着前面太太留下的一子一女,日日的装慈母,如今好不容易要将秦思料理了竟白白受了秦晏一顿羞辱,梅夫人怒上心头,装作委屈垂下头来拿帕子捂住了脸,声音带了哭腔:“老爷……我费了那些功夫,就差给我嫂子跪下了,好不容易求得了这门好亲事,我为了谁?我图什么?不过是为了让思儿有个好去处吗?!”“我给思儿做了十几年的娘,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要不是这样我何至于非要将她聘到自己娘家去?!还不是为了让她以后不受委屈吗?”梅夫人越哭声音越大,“我一颗心将他们俩视如己出,谁知人家从来就看不上!耗了这十几年的心血如今换得人家这番话,我还活着做什么?!”秦敛在一旁越听越觉得梅夫人委屈,转头对秦晏大声呵道:“孽障!还不快跟太太赔礼!”秦晏冷笑:“我哪句说错了?她不是填房?不是继室?太太好会说话,‘就差给舅母跪下了’?呵呵……这话听得耳熟,大前年,梅文巧闹市纵马撞死了人,那时舅母和舅舅到处托人,确实是‘就差给人跪下了’,去年,梅文巧跟舅舅的小姨娘有些首尾,舅舅一怒之下要请出了家法打死他,那时舅母哭求不迭,也是‘就差跪下了’!”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敛笑出声来:“这样英武的男儿太太不留着给秦珍却想到了思儿,果然是慈母心肠!可惜思儿消受不起,思儿与章云烈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我母亲死了,思儿的婚事就能随意糊弄了吗?!”“平日里你处处为难我和思儿,我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没想竟纵的你敢插手思儿的婚事!”秦晏上前一步怒道:“我母亲走了,你当我也死了?!容的你放肆?!”梅夫人一时被秦晏的话震住了,吓得直喘气说不出话来,半晌哭道:“老爷……”“孽障!”秦敛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摔向秦晏怒斥道,“有没有点规矩!!”秦晏一挥手挡开茶盏,杯子“啪”的一声的摔在梅夫人脚下,梅夫人尖声大叫,秦晏理也不理会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秦敛:“规矩?规矩就是让你这继室随意欺凌我们兄妹?!秦珍秦昱是你的儿女,我跟思儿就不是了?!”秦敛看着比自己还高的秦晏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怯意,随即定了定神对外面怒道:“来人!给我将这逆子拿下!”秦晏冷笑:“好啊!杀了我啊!明日上朝时有的热闹了,内阁大臣虐杀亲子,偏生这亲子还是元妻所出,身上有着朝廷给的功名!你猜御史们会怎么说?他们总有能耐将家里的事查个水落石出,呵呵……用我一命换得这一场热闹倒是不亏,你杀啊!”秦敛被秦晏气的喘不上气来,举着手抖个不停,指着秦晏不上不下的不知该如何,外面丫头们进来看着这情形面面相觑,梅夫人边哭边拱火:“老爷不可!大少爷身份贵重,哪里能动得?老爷有火就朝我发吧,左右我是做了后娘了,日日小心,事事仔细,没想到竟落得如此……”屋里正乱着,外面秦雅跟着福管家过来了,秦雅一看这情形来了气,她以前就是秦府当家的姑奶奶,最看不得这些,忍不住斥道:“一屋子丫头看着,你哭丧给谁看!还要不要一点脸面了?!”梅夫人闻言连忙不敢哭了,如今她一心要跟秦雅做儿女亲家,殷勤的很,抽噎道:“小姑来了,快……快坐。”“坐什么坐?!”秦雅心中一百个不待见梅夫人,看着她那矫情样子就烦心,秦雅转头看向秦晏,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低声道,“晏儿跟我来,姑母有话跟你说……”秦晏顿了下跟秦雅往外走,转过屏风时秦晏转头深深的看了梅夫人一眼,梅夫人正抹眼泪,被秦晏一看吓得掉了帕子,秦晏心中冷笑,跟着秦雅出了寿安堂。秦雅每次回秦府都还是住自己未出阁时住的折子院,小院秋日里火红的枫叶满地,秦雅也没让秦晏进屋,只将人带到院中凉亭中坐了下来,秦晏刚刚闹了那一场心中怒意未平,淡淡道:“还没恭喜姑母呢,亲上加亲,甚好。”秦雅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思儿……好孩子,你心里定然是怨了我了。”秦晏摇摇头:“秦思与秦珍两人品行如何姑母不是不知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不是为了当日与我母亲的约定,让姑母自己挑,姑母也一定会选秦思,这事儿不是瞎子的都看得出来,贵府并没有一个瞎子,想来都明白,要娶秦珍,自然是有别的想法。”“你从小就是个明白人。”秦雅疲惫的叹了口气,“我公公初进户部,很需要帮扶,梅氏的父亲梅颖利在户部向来是说得上话的,你……懂了吧?”秦晏吁了口气,这就说得通了,秦雅的公公与梅颖利同在户部,想要相互扶持,家里这点事瞒得住外人瞒不住亲戚,外祖家已没落,章家人也清楚若是娶了秦思于政图无半分助力,反而会得罪梅夫人,进而让梅颖利将自己视为对手,但要是将秦思换做秦思……那就是另一番情形了。秦雅红了眼眶,嗓子哑了:“是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们兄妹,晏儿……姑母在章家头上有三层公婆,不是什么事都能做主的。”秦晏闭了闭眼,俯身握了下秦雅的手低声道:“这些日子姑母受委屈了。”秦雅本是干练之人,如今听到秦晏这句话险些落下泪来,秦珍什么品行秦雅自然清楚,同她娘一个样,秦雅就算不是为了秦晏秦思,单是为了自己儿子也不满意这门亲事,这些日子她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只是无济于事,子女的婚事全是家中长辈做主,哪里是她能转圜的?秦雅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明白里面的事,你既然通透都明白,何必同你父亲那样?那么多人看着你忤逆,你当是好玩的?”秦晏冷笑:“我回府后听说了这事就知道秦思与云烈的婚事是救不回来了,只是我不闹这一场又如何能搅黄了梅氏的好打算?她向天借胆敢将秦思送入火坑,呵……只要我一日不死,她一日就别想得逞。””你……你预备如何?你可不许乱来秦雅是看着奉晏长大的,思儿的事我会跟你父亲说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愈发不安,",你别……”,姑母放心就是。”秦晏看着凉亭外淡淡道,”我心中有数。”第五章秦晏略坐了坐起身去了潋滟苑,潋滟苑暖阁里秦思低着头绣一副牡丹图,柳嬷嬷正心神不定的立在门口,见秦晏来了连忙迎上来急切道:“怎么样?老爷如何说的?”秦晏摇了摇头:“这是姑母婆家跟老爷早就定下来的事,救不回来了。”柳嬷嬷这些日子唯一的指望就是秦晏回来后能力挽狂澜,如今见秦晏也没了法子整个人险些瘫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晏叹了口气吩咐小丫头们将柳嬷嬷扶到后面去了。秦晏绕过屏风进了里间,里面秦思早听见了二人的话,眼睛红了,她明白秦晏定已经尽了力了,怕秦晏难受竭力压下泪意,勉强笑道:“大哥回来了?陈先生的丧事可办好了?大哥累着了吧?”秦晏上前握着秦思的手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跟云烈的婚事……你也知道了,姑母说不上话,这事是没法子了。”秦思垂眸低声道:“不怪姑母,说到底并没有真的定下来,不过是娘在世时与姑母有过这么一句话罢了,现在……合该是没缘分,大哥别太在意。”秦晏看着和婉温柔的妹妹心中叹息,其实并不是没法子,非要嫁入章家的话,只要抢在秦敛他们订下礼之前对外面放出风去,让京中都知道章秦两家定下的是章云烈和秦思就好了,两人在以前本就有口头婚约,再加上秦晏的推波助澜,到时候两家为了面上好看也得咬牙应下来。但这又如何呢?不单名声不好听,章家当家之人不喜爱秦思,靠着自己的手段将秦思送进章家秦思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夫家若是不喜爱新妇,能折腾她的手段实在太多了。秦晏轻声道:“云烈虽然好……但细想起来也非良配,姑母再喜爱你也只她一人,章府人口众多,依着你的脾性怕是不能侍奉周全,到时候却是麻烦,罢了。”秦思想到几日前听到的风言风语心下黯然,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原本不愿意多谈及自己的婚事,太不尊重,但一想到父亲和后母要将自己聘与京中有名的浪荡子弟梅文巧秦思就恨不得一头碰死,梅夫人待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等入了梅府不知自己还有几日好活,秦思看着自己与大哥相握的手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不能再给大哥添麻烦了,真让她嫁给梅文巧她就直接吊死了事,强过过了门受人折磨,自己早早的走了更能让大哥再无牵挂呢。秦晏不知秦思心中计划,慢慢道:“为了让咱们答应下跟梅府的婚事,他们定然会早早的将秦珍和云烈的婚事定下来,你比秦珍大些,若不能赶在秦珍之前定亲势必成了京中的笑话,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们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这帮混账……”秦思闻言流下泪来,秦晏抬手给秦思抹去泪水,低声道:“大哥也不问你了,我给你做主,让秦珍先定亲吧……我就是养你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盲婚哑嫁了,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也不用理会,我们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总不能为了名声进了火坑。”秦思抬头惊恐的看着秦晏回不过神来,抖声道:“和梅府的婚事是老爷和太太定下来的,大哥……如何能说得上话?”秦敛和梅月白?秦晏冷笑一声,低声问:“我只问你,怕不怕外面的流言?”秦思眼中滚下泪来:“不怕,若能跟大哥相伴,我愿意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瞎说。”秦晏见秦思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放下心来,轻声道,“我定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将你嫁了,你只放宽心就好,什么也不用怕,有我一日,必不会让你受一份欺辱……不用担心,娘在天上保佑我们呢。”提起亡母来秦思眼泪扑簌簌又落了下来,秦晏放柔声音好一番安慰。落英居里秦珍倚着贵妃榻翻看自己的嫁妆单子,笑吟吟道:“太太,我还想再要一对东珠。”“不是给你一对了么?”梅夫人嗔道,“还要?”秦珍起身偎在梅夫人身边腻歪道:“一对怎么够?那一对要打成耳坠,我还想要一对做八宝簪呢,太太……”“都听你的。”梅夫人轻抚鬓边珠花,她依稀记得库里先太太羿江倩的嫁妆里有八对东珠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秦敛说说,都拿出来,梅夫人一心盘算着先太太的嫁妆,漫不经心道,“这几天你姑母都在,你没事多去请安。”秦珍一撇嘴:“姑母又不喜欢我,我去做什么?没得讨不痛快。”“怎么这么不懂事?”梅夫人一想起自己那厉害的小姑子心中也有些胆怯,不耐烦道,“知道她不喜欢就想办法让她喜欢你!等定下来明年你就要过门了,以后还不得在你姑母手底下过日子?!”秦珍提起嫁人的事半分羞臊也无,懒懒道:“那又怎么了?章府当家的人喜欢我就够了,再说过得好不好还得是看拢得住拢不住相公的心,我讨好她有什么用?”“你懂什么?”梅夫人见女儿如此愚钝心中越发烦躁,“你这婚事怎么来的你清楚,秦雅原本是相中的是秦思,换了你去她本来就不高兴了,你还不装的和婉些?你只知道如今章家秦雅还做不得主,但她早晚有做的了主的一天,到了那一日还不是想将你如何就如何了?!”秦珍呐呐的没了话,梅夫人沉下脸低声道:“我不管你有多不愿意,如今你先给我好好的讨好秦雅去,等过了门早早的生下嫡子,等站稳了脚跟再说,我听说你今天将芍药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又怎么了?都要定亲了你能不能收收你那脾气?!”“不过就是教训个奴才罢了。”秦珍冷冷一笑,“太太没看见,今天她穿红戴绿的,好一番打扮呢,就这样的人太太还想让她跟着我去章家?哼……我已经告诉冯嬷嬷给她配人家了。”梅夫人险些背过气去,拍桌怒道:“谁让你随意给芍药配人家的?这是你一个闺阁女儿该做的事?!”“这么了?”秦珍愣愣的看着梅夫人,“一个奴才而已……”梅夫人恨铁不成钢,自己操持内帏向来没有一丝不妥当的,种种手段这女儿没学到半点,脾气却比自己还大,梅夫人看着秦珍一脸不通透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盛:“芍药她娘跟着我,她哥哥跟着你弟弟上学,芍药一家子都攥在我手里,她性子又和软,多合适的陪嫁丫头!到时候跟着你去了章家你用着也放心,等你将来身子不便时让姑爷收了房也无碍的,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倒让你一下子配了人……”梅夫人越说越气:“你办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姑母还在府里,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不能容人……你气死我算了!”秦珍一听也后悔了,讪讪道:“太太之前也没跟我说……我哪里知道了?”梅夫人懒得再多话了,叹了口气道:“儿女都是前世的业障……罢了,我再寻别的人,刚交代你的可记住了?”“记着了记着了。”秦珍忙不迭的跟答应着,见梅夫人神色稍霁笑了下,“太太刚跟我说的东珠……”梅夫人疲惫的摆摆手:“知道了,明日给你送过来。”……潋淞园里秦晏将拜帖写好摊在书案等着墨迹干透,福管家将梅夫人刚送来的补汤放在桌上,低声道:“太太刚让人送来的。”秦晏看也没看低声道:“倒了。”福管家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犹豫了下低声道:“少爷……我想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妥,大小姐已经不算小了,转眼就要及笄,单是二小姐赶在大小姐之前定亲就能让人诟病,更别说年纪大了,这……”“那也比随意嫁了让人折辱的强。”秦晏静静的看拜帖淡淡道,“尤白元尤将军曾与我外祖交好,尤太太还是我母亲的干娘,外祖父走后他没少帮扶,如今尤将军当上禁军首领,在京中越发说得上话了,有他在,有些事好说一些。”福管家点点头:“少爷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对了,今天那荆谣跑过来跟我讨要一年的月钱,这不像话啊,我没给,少爷,这孩子在路上看着还不错,但这事……别是想跑吧?”秦晏微微沉吟:“不会,在这里他能吃饱能穿暖,出去了将钱花光了再要饭?他又不傻……我这几日忙的没顾上他,他想要就给吧,左右没几两。”秦晏想了想又道:“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福管家答应了去了。翌日一早秦晏命人将那封拜帖悄悄的送到了尤府,尤白元看见后当即回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回来,秦晏看着尤白元的回信放下心来,外祖父结交的人总是不错的,秦晏将信烧了,福管家上前笑道:“尤将军当真念旧情,知道是少爷送来的帖子连忙命人将我们叫进去了,好一番询问,尤将军说了,明日定然要来的。”秦晏点点头,福管家上前一步低声道:“昨日我将银子给荆谣了,他知道今日我们要出去就黏着说也想出去,我答应了,出了门他就不见人影了,我命人盯着……他沿着状元胡同转了半日,见医馆就进,将那六两银子全买了药材了。”“买完后他躲到一个僻静胡同里将那一包包的药材全拆了,翻腾了个底朝天,折腾了半日又将药材全装到麻袋里,随手扔到护城河里面去了!”福管家一脸疑惑:“他这是想做什么?”                                                                                    秦晏微微蹙眉没再说话,半晌低声道:“知道了。”晚间梅夫人照例又送了一碗补汤过来,荆谣在外面野了一日,回来后收拾好头脸跟着进了书房,早早的守在外面,等到梅夫人的丫头送补汤来时忙不迭的接了过来,转过曲曲折折的八折镂空大屏风,躬身送了进来。荆谣清秀的小脸微微泛白,手有些抖,小心的捧着描金汤盅,低声道:“少爷,这是太太刚让人送来的补汤。”福管家在一旁眼皮也没抬一下,更懒得上前伺候,梅夫人为显贤德每日雷打不动的送补汤来,秦晏从未喝过半口,谁知今日秦晏却放下了书抬头道:“端过来。”荆谣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单薄的身影微微晃了下,怎么会这样?!荆谣的指尖死死的扣着汤盅,抖声道:“少爷……不是向来不喝么?”秦晏看着荆谣淡淡道:“好好的补汤,倒了多可惜。”“不……不用倒。”荆谣呼吸愈发急促,咽了下口水,轻声道,“荆谣福薄……未曾尝过补汤是什么味儿的,少爷……赏给荆谣吧。”秦晏定定的看着荆谣,心中抹过一丝不忍,他起身一把拿过荆谣手中的汤盅,打开汤盅往书案上放着的一柄银质松柏镇纸上滴了几滴,镇纸瞬间变得乌黑,福管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这里面有砒霜!”奉晏将汤盅放下,擦了擦手低声道:”为了寻这点砒霜,买了不少化疲散吧?"荆谣没想到自己的周全计划早就被秦晏看透,腿一软,小小的身子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第六章“你先跟福管家磨了半日,要走你一年的月钱,之后混出府去了医馆,你不敢直接买砒霜,就选了些有砒霜的药方。”秦晏细想起来越发觉得荆谣心思缜密,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如此就是以后事发别人去医馆寻案底也找不着证据了……之后你将药材中的砒霜挑了出来,剩下的扔进了护城河,而后你守着今天接补汤的差事,趁机将砒霜下了进去……我说的都没错吧?”荆谣怎么也没想到秦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脸色惨白无比,半晌点了点头:“是……”秦晏差不多明白荆谣的心思,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栽赃给太太?你不要命了?!”秦晏已全然知晓,再瞒着也没用了,荆谣虚脱一般,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听说了府上的事,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太太毒害少爷的事来,少爷可以此为要挟,推掉大小姐的婚事。”荆谣抬头看向那盅补汤抖声道:“荆谣无能,知道少爷受此大辱却帮不上半分,唯有如此了……少爷,荆谣命贱,不值什么的……”秦晏心里狠狠的疼了下,他当日不过是赏了这孩子一碟点心,何德何能让他为自己豁出命去?!福管家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他心里先是感念荆谣大义,随即又忍不住想……若今日荆谣真的喝了这碗汤死了,那明日之事会顺利很多,死无对证,这个当口上梅夫人是说不清的,不管是真是假,就是为了外面的流言好听老爷也会退让。福管家抬头看向秦晏,现在只要秦晏一句话,荆谣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秦晏看了荆谣一眼,抬手端起汤盅将汤水尽数洒进白瓷笔洗中,荆谣失望的“啊”了一声,福管家心中叹了一口气,秦晏将汤盅随手丢在一旁低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给我忘了,谁也不许再提起,荆谣……”秦晏心中感动,有心安慰他几句,又怕说多了他更要为自己卖命,秦晏摆摆手对福管家吩咐道:“这几日好好看着他,不许他再出书房。”福管家点了点头带着荆谣下去了。荆谣被福管家拖出书房时还在扭着头看秦晏,一双墨色眸子里尽是不甘和担忧,秦晏心里好像被小猫挠了下似得,来日若能顺利出府,他定然不会再将荆谣当个寻常小厮。翌日一早秦晏就去了寿安堂,里面秦敛正同梅夫人用早饭,两人一听是秦晏来了都有些头疼,秦敛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下人们悉数退下,秦敛放下碗筷沉声道:“又怎么了?”秦晏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思儿同章云烈的婚事……作罢就作罢,我认栽了。”“怎么说话呢?!”秦敛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秦晏是疯了不成?大早晨的跑过来堵心自己,什么叫认栽?秦敛拍桌怒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点规矩?!你当真以为我打不动你了?”秦晏冷冷一笑:“不敢,我今日就是来跟父亲说一声,章云烈的事就算了,秦思不嫁他以后再寻佳婿就是,但梅文巧……”秦晏凤眸一扫,看着梅夫人冷冷道:“我就是把秦思掐死了也不会让她嫁给梅文巧,秦思的婚事将来要由我做主,别人少动心思!”梅夫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别人”肯定说的就是自己了!梅夫人当下就要反驳,秦晏又道:“章云烈的事我已然吃了大亏,不要欺人太甚!我没有什么好性子,这些年我真的在意谁父亲不是不知道,以前我投鼠忌器,若有朝一日宝器碎去,我会做出什么来……我自己也不知道。”秦敛被秦晏气的一把胡子就要炸了,秦晏正戳中他的软肋,秦敛也是担心这点,只可恨秦晏如今身有功名,自己想做什么都要顾忌三分,又不能真的将他软禁起来,更无法捂住他的嘴,自己初入内阁,若这个当口上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秦敛颇为头大,心中恨的无法,压低声音威胁道:“反了你了!你老子倒台了于你有什么好处?!”“思儿嫁的不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秦晏上前一步逼问道,“我真是不明白,思儿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性子和婉,又从未像我一般忤逆过你,你何必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今日我索性将所有话都说开了!只要思儿定下的人家我不满意,定亲当日我就将思儿吊死!好过她嫁过去后零碎受罪,拼的我被斩首,也要将你逼死原配嫡女之事大白天下!”秦敛心中大震,他素来知道秦晏性子刚烈,却没想到秦晏手段竟如此阴毒,秦敛一腔怒火被秦晏吓掉了大半,强撑着斥道:“梅文巧怎么了?他是你舅舅的嫡子!身份比思儿差了?!”“好不好有眼的都看得出来。”秦晏嘲讽一笑,“若真是那么好的人物,哪会轮上思儿?父亲……你把思儿往火坑里推,就不怕午夜梦回我母亲回来找你么?”提起亡妻来秦敛脸色更不好了,冷声怒道:“提死了的人做什么?!”“你对不起我娘!”秦晏憋了这几日的恶气,现在索性都发了出来,“她当年是如何待你的?外祖当年又是如何待你的?!外祖当年受梁王案牵连,你明明知道外祖无辜,为何不上表圣上为外祖求情?!你眼睁睁的看着羿家倒了,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娘在孕中日日憔悴下去!我娘就是你害死的!!”这是秦敛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秦敛竭力压下心头怒火大声怒道:“孽障!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说了!!”“呵……没人说,你就能全忘了吗?你当年明哲保身,毁了我娘一辈子,如今我娘死了,你还想再害思儿,我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思儿以后若有一分不如意……”秦晏转脸看向梅夫人,梅夫人早被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了,秦晏冷笑,“我定当十倍奉还!”秦晏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秦敛:“我今日就是要父亲一句话,秦思的婚事,要由我做主,不然……父亲明白的。”秦敛恨不得直接打死了秦晏,但偏生动不得他,又忌惮着秦晏真的要玉石俱焚,他以前只觉得自己这大儿子性子冷漠倨傲不好相处,今日才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活阎王!真触了他的逆鳞他什么事都办得出来,若真是将他逼急了……秦敛权衡利弊后狠狠道:“行!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给思儿寻个多体面的夫家来!”“老爷!!”梅夫人厉声尖叫,“秦思的婚事你不是都答应了我了么?!”梅夫人紧紧的盯着秦敛,梅文巧的名声在京中早就败了,偏生梅夫人的兄长绷着面子不肯屈就,非要给儿子娶一位京中望族的闺秀,还一定要是嫡女,但京中望族哪个是傻的?白白的将自己家里的好闺女聘给这种东西,如此下来梅文巧的婚事一直耽搁着,梅夫人见兄长着急就想到了这么个好主意,将章云烈抢了,秦思为了名声一定会答应下嫁给梅文巧,如此一箭双雕,正好解决了自己大哥的难题,梅夫人想的挺好,更是在秦敛跟前费了不少功夫才哄得秦敛答应了,如今让秦晏一顿大闹事竟要黄了。秦敛不耐烦的看了梅夫人一眼没说话,其实这桩婚事他也不是很满意,梅文桥人品不佳不说,还忒不争气,有这么个女婿对自己仕途无半分益处,只是他向来不在意秦思,被梅夫人磨了几日也就答应了,现在为了名声……罢了,秦敛烦躁的挥挥手:“没见人家大哥这么有主意么?我不管了!家里长辈费心给你挑的你不要,我等着看你还能给思儿选个什么样的!”秦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梅夫人还要说什么,被秦敛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言了,秦晏目的达到,微微躬身就要出去,外面执事丫头进来一福身道:“老爷,外面传尤白元尤将军来访,已经进了大门了。”秦敛一惊,好好的尤白元来做什么?如今尤白元身处高位,轻易怠慢不得,秦敛连忙呵斥秦晏退下,自己带着人去前院相迎。尤白元今年年逾六十,身体却健朗,他身子魁梧,又是习武之人,比起不足不惑之年的秦敛还要有精神些,尤白元见了秦敛哈哈一笑:“老夫不请自来,秦大人不要见怪啊。”秦敛连忙躬身客气道:“哪敢?尤将军光临寒舍,下官不胜惶恐,请进请进。”尤白元哈哈一笑率先进了门,一路走一路笑:“老夫在府中无事,近日偶然听得府中要有喜事,就想过来看看……”秦敛心中一动,随即赔笑道:“哪里哪里,还没定准呢。”“那也先恭喜了。”一行人进了正厅,里面梅夫人一福身:“尤将军安好。”“夫人安好。”尤白元环顾左右朗声道,“怎么不见晏儿?知道我来了也不露面,什么意思?!快让他来给我请安!”秦敛笑笑:“晏儿今日身子不舒服,我就没让他出来。”“不舒服?”尤白元眉头一皱,起身道,“那我得看看去,这孩子身子不错,如何这么娇弱了?”秦敛心中叫苦,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传大少爷来了,秦敛脸上一僵,尤白元大笑道:“我就知道他得来给我请安!”秦晏如同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神色如常的上前请安问好,尤白元笑笑:“听你父亲说你身子不好,怎么了?”秦晏看了秦敛一眼,秦晏暗暗的给秦晏使眼色,秦晏淡淡道:“无事,不过是略感风寒,用过药已经好多了。”“那就行。”尤白元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叹息道,“夫人时常惦记着你呢,我们夫妻没有女儿命,当年夫人收你母亲做女儿,谁知……嗨,等大好了去我府上给夫人请安吧。”秦晏颔首:“是。”秦敛怕秦晏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笑了下低声道:“无事就先回房吧,外面冷,别再冻着了。”秦晏抬眉扫了秦敛一眼,凤眸中抹过一丝嘲讽,秦晏颔首低声道:“今日实是有事要跟父亲说,尤将军不是外人,儿子就说了。”秦敛心中一凛,梅夫人压低声音:“那事你父亲不是答应你了么?!好了晏儿,都十六七的大人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了,身子不好就早些回去歇息。”秦晏面色不动,躬身道:“如今父亲先一步给二妹妹说了人家,思儿脸面上过不去,我也觉得没意思,想带着思儿一同去黎州外祖家住一段日子,还请父亲首肯。”此言一出秦敛梅夫人都白了脸,秦敛压低声音斥道:“什么话?!明明是……”下面的话却不好再说,秦敛哑巴吃黄连,愤愤的看着秦晏说不出话来。秦晏同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重复道:“还请父亲首肯。”秦敛顾忌着尤白元,这位现在身处禁军统领之位,在京中站得很稳,且尤白元和尤夫人以前很疼爱秦晏母亲羿江倩,当着他的面不好对秦晏疾言厉色的,秦敛压下心头火气道:“罢了,愿意去就去吧。”秦晏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继续道:“今早父亲答应了我秦思的婚事由我来定,那说不准在黎州我就有相中的人家,这事倒是等不得,还请父亲将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尽数抬出来,让我一同带去,若我相中了人家也好为思儿打点,就算相不中……我们兄妹在黎州也要吃穿,儿子无能,不敢觊觎家中的东西,只求将母亲留给我们兄妹的那些东西带走。”梅夫人闻言几乎要炸起,秦敛胸口一闷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他明白过来秦晏今早冒冒失失的跑来许逆自是为了什么了……秦敛转头看了尤白元一眼心中叹息,秦晏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来己秦晏冷漠的看着秦敛,尤白元左右看看心中一乐,今天他是真来着了!第七章秦敛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对尤白元羞愧一笑:“下官治家不严,让将军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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