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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第1页)

  老臭斜眼瞪他:“高兴?”  佘万霖放下杯子舔舔嘴唇:“恩,高兴,高兴臭叔把我当成了自己家孩子,心里其实是不防备我的。”  一刹那老臭心里各种滋味,一处处酸甜苦辣的过来,他到底笑了起来:“个臭小子,我打小看大的孩子,我防着你做什么?防着你……我也不出来了。”  他看佘万霖又要追问,便抬手打住道:“甭问。”  佘万霖想想,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恩,不问。”  老臭看他乖顺,这才满意的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我以为你小子不能吃苦呢,这几天倒是挺适应的。”  佘万霖笑笑:“难得出来,自然是什么人间至味也要试试的,也许,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待再过个几十年又想起来,怪有意思的。”  老臭笑:“恩,挺好,你一家子怪人,出了个你也不奇怪,怎么,你想帮帮这些小戏子?”  佘万霖知道他岔话,却也不揭穿的点点头:“恩,小宝说,他没吃过鸡腿儿。”  老臭噗哧笑了:“鸡腿儿就难整了,这事儿老子管不了,你且先自己四处看看……”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兴许能让他们恢复从前的饭食,这个还是容易的。”  听他这样说,佘万霖眼睛一亮,便急急问:“怎么做?”  老臭很无赖的一摊手:“这我哪儿知道,您想做什么,就得自己想法子,又不是我的事儿。”  到底不忍心看这崽子失望,老臭便把手往地下压压说:“小爷往后解决问题,解决什么人的事儿,就把自己放在什么人身上想……”  只可惜,他这教导才出一句,江面上便传来一阵吆喝声:“羊角~糕,羊角蜂蜜糕~!”  佘万霖蹭的站起来,抬手就对老臭道:“叔!”  老臭吓一跳:“啥?!”  就见这臭孩子一摊手:“给钱买糕吃。”  佘万霖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他们的钱都在老臭手里掌着。  老臭龇牙咧嘴拿出三十文。  佘万霖怕卖蜂蜜糕的走了,就提着一小串儿钱往外跑。  跑到门口就听他臭叔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小子,昨晚你喊了一夜丑丑,嘿嘿嘿~!”  佘万霖踉跄个前趴,翻身瞪了老臭一眼这才跑了。  看他走远,老臭阴阳怪气笑道:“臭小子脑袋瓜子够灵光的。”  戏船前甲板上,张班主一手拿着一把掉了银漆的木刀,一手拿着一个蜕皮没毛的秃头戏木仓威严站立。  在他面前,二十多个小戏正一个跟一个的翻跟头。  孩子小,这跟头翻得的就不好看,他看的惯的就拿秃头木仓往腰下一托一送,帮他们找感觉。  要是看不惯的,就拿木刀的侧面对着孩子们的背啪啪就是几下狠的。  这可不是隔着衣裳打,穷,衣裳就一身,平时行走才穿,这在船上无事可做,自然就是人人一条兜裆布。  屁大的孩子要啥的体面呦。  倒是佘万霖这个同岁的在小伙伴里混着,他如今穿衣裳就有些尴尬,然而也不想显摆白肉。  佘万霖本想趴船头买蜂蜜糕,就听到那张班主骂道:“毛都没齐全,你还想唱全本的《老刀记》?你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唱陈侍郎的戏?”  恩?陈侍郎?兵部那个叫陈大胜的吗?真的吗?  佘万霖前脚在地上虚空半圈,倒着退回去,趴在舱板上暗暗观察,仔细偷听。  张班主骂的是张永春,他是班子里将来做大武生。  张班主又气又恨:“……陈侍郎什么人,那是刀山火海里帮着我主平定天下之人,这一出九州平叛剿逆贼的戏现在谁不爱看,凭是哪个高门大户家开席面,少爷老爷们最爱就是这几本?  你说说你会几个?呸!就数你吃得多,偏偏话最大!一套《会老隐》,从往里盖,前后蓬头,搭脚扫飞腿,抽刀背……”他边说,手里那木刀就比划起来对着张永春就去了:“抢背!架住!走走~起,哒哒哒,过来,哒哒哒,半过合,一封鼻二封鼻三封~着了!看看~看看!”  啪!!  张永春一个蛇脱皮没做好,就被班主一刀背抽到地上了。这一下挺狠,就把可怜孩子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抽出了血。  看张永春趴在地上,满面是汗的激烈喘息,张班主心里着急恨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本事!啊?而今外面谁家手里没有两出老刀大人们的戏,你不服你范叔,可你范叔唱不得城门侯,他好歹能唱个小常将军的《牛头山》吧!人家饭碗是稳的……”  小花叔叔?就是每天在自己家混吃混喝,抢自己赏封回家讨好小婶婶的小花叔叔?  原来自己家这么了不起么?可为什么燕京也好,庆丰府也好,就没有这几本呢?  什么牛头山,什么会老隐的他咋不知道?  佘万霖歪头呲牙想,我回去跟他们说说,不不,我找几个会的回家演,家里人一定很高兴吧?  可佘万霖却不知道,这外面这些戏班子为了赚钱,他们是道听途说,生拉硬套编排出来的讨好戏,就怎么敢在人家正主面前耍大刀。  燕京也好,庆丰也好,这么说吧,小南山一代绝不能有。  倒是他家有一本《青松记》,说的是老佘家的事儿,前朝民不聊生,朝堂奸逆横生,为了正义,他太爷爷碰死了,他太伯爷爷碰死了,他太叔爷爷碰死了,而后老佘家满门抄斩了,他爷打入敌营卧薪尝胆被种种刁难,终于辅佐皇爷开创盛世……那戏是宫里的师傅排的,皇爷亲自下旨要传唱天下的。  他爷就看了一次,回来满面一言难尽,从此就再也不看了。  而今想来……  佘万霖看看面前这场景,就打了个寒颤,嘴片子连续打着哆嗦古怪说了:“呃……呃……秃噜秃噜秃噜……”  尴尬的难以表述,他爹的戏还是不看了吧。  甲板上,张永春爱脸,就低头羞愧,他肚里饿,就对着地面呕酸水。  船头坐着一个尖嘴猴腮,在戏班子里唱大武生叫范小松的,他对着江水里吐吐沫,语气也是不好的对张班主说:“我说班主,见天一碗清汤寡水,你还让孩子们出老刀戏,快得了吧,这几日大家走路都打飘儿……”  他蹦下来,一把揽住张班主肩膀哄到:“得了得了,咱去后面找财主聊天儿去,咱平老哥多有趣,天南地北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说话间,这位范师傅就揽着张班主走了,路过佘万霖还笑眯眯的对他挤挤眼,又背对手跟小学徒们打散伙手势。  众人不敢动,一直到那边看不到人影了,才发出低低的,小孩年节穿新衣的兴奋声。  佘万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出来,在他看来,看新朋友挨打也是蛮尴尬的。  偏偏张永春他们习惯了,班主走了,他们就蹦?Q起来,又散架般靠在栏杆上齐齐呼气。  “羊角糕……蜂蜜糕哩……”  这还没走呢?  佘万霖面上一喜,就几步过去,趴在栏杆上,对远处撑着小划子买糕的那婶子喊到:“喂,你,你过来。”  他很少大喊大叫,这声音就没送出去。  眼见那买糕的要走,正着急呢,他就听身后有人说:“小掌柜,你买糕呀?”  船上人拿佘万霖调侃,都喊他小掌柜。  佘万霖惊愕回头,却看到一排少年满面兴奋的看着他,怎么他买糕这些人这般高兴。  张永宝上前一步,又问他:“小掌柜,你买糕呀?”  佘万霖点点头:“恩。”  众人十分高兴,张永宝就带着一些讨好的音调说:“那,那我给你喊她呀。”  佘万霖笑说:“好吖。”  他却不知道,五福班戏船三江上讨生活,这些孩子成日子看着那些做买卖,卖各色东西的划子来来去去,他们没拥有过一文钱,也没买过一次东西。  看佘万霖应允,大家更是兴奋,便争先恐后都想喊,然而也不敢齐齐上去闹腾,班主要打呢。  最后他们细细研究几句,便推举今日最倒霉的永春哥去喊。  有孩子说:“哥,要走了,你快去呀!”  张永春努力维持尊严,他走到栏杆前面还抱怨:“别挤我,推什么呀!跑不了!”  说完他清清喉咙,对着远处的划子就喊了一嗓子:“喂喂喂……喂……咱买糕呦!”  后面一阵哄笑。  不愧是练过嗓子的,这一嗓子出来颇有戏台上震慑大呔声势,那卖糕的婶子果然听到,便应了一声:“好呦~过来咯,小哥儿稍等。”  她说完,长杆儿一撑便过来了。  张永春手里有些抖,却也不能露怯,看到那婶子从江水上来,就有些得意的拍拍佘万霖肩膀说:“看,我就说她走不远。”  佘万霖看看远处,又看看周围的孩子,想问你们为何这般高兴,可那买糕的已经到了船下。  少年们一拥而上,因小掌柜必然是要买的,他们便挑拣起来,七嘴八舌问,你这糕多钱一封?可真有蜂蜜?若是回头吃了不甜可是要骂人的……  佘万霖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买卖拷问,他就笑眯眯的听着,一直到少年们帮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还十文的点心帮他谈到八文一封。  他这才在大家的吸气声中,拿出一笔巨款三十二文买了四包。  船娘站在小划里,使着高杆挑着点心上船,等船上接了东西,她便满头汗的迅速划走。  可惜这会子也没人看他了。  三圈儿三层,二十几个少年就满面虔诚的看佘万霖将四封点心,正放在地当中。  便是再粗劣的点心,只要是能吃的,他们也能穿透油纸闻到内层。  其实大家也就是想看看样儿,闻闻味儿,却不防,内圈伸出一双手想打开其中一封。  一阵吸气声中,就听到张永春说:“你,你干什么?快休了,莫要你家掌柜打你!”  佘万霖很冷静的打开平生买的最慎重一包糕,完后,他就看着黑灰色干巴巴,薄伶伶三角形糕说:“这是蜂蜜糕?”  只不对佘万霖的香气从包里传出,周围便一片口水吞咽不绝。  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佘万霖看了一圈,他本想豪爽的摆手说:“请你们吃呀!”  然而周围目光太凶,心里发怯,他便也跪坐着,也有些虔诚的看起那些糕来。  “蜂蜜,真甜啊!”  “啊?恩。”  “蜂蜜糕,真好看呀!”  “啊?恩!”  “原来,这里面是这样啊。”  “恩,那,那你们,你们……要吃么?”第224章  那一日,佘万霖吃了人生当中最难吃的一顿点心,却也是最香的点心。  那点心口感粗劣,宛若嚼沙,粮食倒是粮食,却是在难吃,唯一安慰的是,它好歹有些甜味。  他不爱吃,却不得不做出十分爱吃的样子,就与五福班的一群少年坐在栏杆上,挤在一起啃的喷香。  接着,这一天船总算是过了入金滇的第一道关卡,继而连续两天江雨绵绵,到了此时吃不吃得饱是另外一回事儿,气温寒冷之后,保暖就成了问题。  然而戏船依旧不能上岸,走了三十里水路之后,便又被卡住了。  这次卡住的水域比较阔绰,一眼看去能有四五十条船混在里面,其中不乏官船,然而甭管什么官,山高皇帝远,凭你是什么老爷到了金滇这地方,你就是耍不开,都一个个老实儿的平排在这个叫做平涿州的地方。  此时,戏船之上存粮吃完,在外郡买的木炭也消耗殆尽,眼见着就是一口热乎水都烧不出来了。  张班主这张脸,总算是愁苦除了胡须,装疯卖傻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了。  他是真愁,跟金滇老爷拟定的日子早就过去,如果不在金滇找点落脚营生,这一大家子是无钱回家的。  看他真愁容满面,老抽倒是仁义了一些,还劝呢,若是真没有回去的路费,可从他这里借上一些。  包金铜平家虽是买卖人,可是在外经营的也是仁善名声,像是这样救苦救难的事儿,按照道理是能伸一把手的。  谁也不傻,你帮一把不花几个钱,难得天下可以四处行走之人,啃为他们宣扬名声的就只有戏班子一种。  可惜了,他倒是想帮,张班主却咬死了不要,这年头坏人坏他的,好人好自己的,凭是谁都知道,往外走讨生活的人那是不能欠人情,都不会轻易欠下的。  一来还不起,二来戏班子班主遇到的腌?H事儿多些,他们心里警惕不敢弯着腰,更不敢伸这个手。  也是气人,这眼睛能看到平涿州码头,可是一干人等未经检查你就不得上岸。  那不远的意源郡出事,消息传过来,本地府尊老爷怕事儿,就不许人轻易上岸。  这样一来,本地码头靠水人家便乐疯了,纷纷想着法子做水上用的划子或筏子,再弄些柴米油盐抬高几倍价格贩卖。  不说炭,谁能使唤的起炭呀,就只说干柴,往日雨水多了干柴都贵,燕京一捆干柴是二十钱,到了意源郡背山看水干柴才五文,平涿码头?哼,四十文上下,还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  没吃的,没烧的,衣裳都起?v毛儿,前两日老臭给小郡王篦头发,那一个个肥嘟嘟的虱子落下来,就把他惊的不轻。  啥时候有的呢?他也不知道,其实也没啥感觉了。  就像他觉着好受罪不得活了,可五福班的上上下下却习惯了这种磋磨,既是快断顿了,咱就少点吃,只要船上有盐巴,再往船后下几个鱼笼子这就饿不死人。  张班主苦闷出胡须来,他就再也不想出门,他不出来,这少年们就狂野了,没兜裆布?  那有个啥!光腚满船晃悠。  佘万霖也没有衣裳穿,到底舍不出脸面又想跟人家耍,就每天穿一件抱腹,一条犊鼻?T混在里面满船乱蹦,却也自在。  甲板上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舱门被推开,一群人臭烘烘的拥挤进来,唱大花脸的张永财就抢先说:“毅哥,毅哥!有卖干柴的划子过来了,赶紧去吧。”  佘万霖人在地上半滚着起来,对靠在床沿假意看书的老臭说到:“臭叔,给钱。”  老臭故作抠唆,朝门口瞪眼冷哼,又赔本了一般的拍脑门,作怪半天儿他才从被子下摸索索取出一贯钱在床上散绳,一枚一枚细细数三百钱丢进个布袋里,用力一拉绳口,再哼,钱却是丢在了地上。  佘万霖每天看他演抠唆掌柜的也习惯了,如此不计较的从地上捡起钱袋问他:“买多少斤啊?”  他们舱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老臭想想道:“选哪匀溜儿扎实的捆子,弄五六捆来。”  佘万霖点头说知道了,这才与小伙伴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吵闹的出去。  等到身后门一关,走了十几步张永财才兴奋大喊:“今儿该我喊了……”  少年们齐齐跟他嘘嘘,大师兄嫌弃他沉不住气,就对他脊背雷了一拳。  张永财才不在乎这一下,依旧顽强的指着自己确定道:“说好的…该我了,该我了。”  该你,该你……就是买几捆干柴,这有啥好抢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这一群人又跑到船头,推了张永财出来喊卖柴的划子。  张永财满面兴奋大喊十数声,等那卖柴的过来,喝当阳桥般的震慑老板,二百八十十文承包了人家一划子干柴。  等到七手八脚接了干柴上船,佘万霖选捆大的让永春他们送到客舱,最后剩下三捆稀松的,就让他们背着人搬到底舱,夜里取暖烘干衣裳。  少年们与他关系好,也是见惯了他悄悄抹零钱贴补他们,怕佘万霖以后被发现吃打,就闷着头的帮他做杂活。  像是从大灶取饭食,用干布巾擦内室甲板,甚至他们还给平大掌柜表演翻跟头,总之是极尽巴结,这也是为了佘万霖。  不过是几十钱的干柴,往日师傅蛮横,打起人来从不留守,可少年也不愿意独享,就背着佘万霖往他们班主舱内送。  佘万霖能怎么办,只能假装看不到,趴在悬杆上,赶巧有卖本地芋儿糕的,那,既然从柴钱里“抹”了二十文,少年人口袋里存不住钱儿,就得花出去。  看佘万霖招呼那卖糕的,这几日甜嘴儿惯了,大家都知道有好事,怕大人知道不敢喊,就二十几个排成一排齐齐对那边招手,也是声势浩大。  好不容易招呼了划子过来,鬼鬼祟祟的二十文买了两包糕提上来,佘万霖大方,就掰开给大家分吃了,他是财主可以享用一块整糕。  雨蒙蒙的天气儿,身上潮乎乎的,江水凉绿绿的泡着脚,他们齐齐坐在栏杆上吃糕,就吃出皇帝老爷登基的快乐。  也不敢安静下来,只要他们不出身一会儿,不是班主出来看,几个师傅也是要出来巡查一眼的。  如此,便由张永财开口念到:“乌帽鹑衣犊鼻?T,风流由自傲王孙……”  那个也开嗓唱,婵娟争觑我,我也觑婵娟……小宝就依依呀呀也唱到:“深画眉不把红楼闭,长板桥头垂杨细……”  这孩子是真高兴,那是一口糕后一咿呀,肚里有食儿凄婉的曲儿,就唱出红娘的味儿,反正是这个一句丑,那个声旦,也不识个字儿,全凭脑袋记住的,就想起什么是什么。  烟雨蒙蒙,波光潋滟,人开心了曲欢喜,正美好着,不远处一艘大船便有人猛一招呼:“对面唱曲的小戏儿,你思春便思春,怎又与张飞共婵娟?人家那厢喝断桥呢,你老娘出来私什么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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