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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顾烈奇怪姜扬怎么忽然说起了那只他都要记不清的小黑猫。  无关大楚的事情,顾烈从不汲汲于心,过去了,就忘了。  被人冷不丁提起,才又从记忆深处想起来。  那真是一只可爱乖巧的黑猫,还没顾烈的手掌大,被人丢弃在谷场,刚刚睁开眼睛,被雨淋湿了毛,张着嘴叫唤,细尖的咪声,过分可怜。  雨越下越大,顾烈趁着暴雨,没有村人注意,偷偷把躲在石头下的黑猫捡了回来,用体温暖了它一晚上,总觉得它挺不过去。  没想到这小猫倒是坚韧,不仅活下来了,还对顾烈十分亲近。顾烈无法在家中养它,一大早就出去,将它安排在一个干燥的树洞里,铺满稻草,又去张罗些剩鱼肉剩米饭喂它,本以为幼猫不会吃食,但它吃得津津有味,不嫌弃顾烈只能给它提供这些,像是知道只有吃饱了才能活下去。  它真的很乖,也很有灵性,平日里不会随意从树洞里跑出来,只有顾烈唤它的时候,才亲热地咪喵叫着,往顾烈身上爬,用粉嫩的舌_头舔顾烈的掌心。  顾烈像是被它传染了幼稚,有时会心生好奇,拿村里特产的秋初黄桃给它玩,看它抱着大大的桃子磨牙,连桃子皮都咬不破,气得拿后腿把桃子蹬到一边。顾烈不禁笑起来,把桃子扔了,用麻线给它缠了一个线球。  就这样回想起来,那些情景都令顾烈微微勾起唇角。  但他命里留不住。  小黑猫被养父发现了,幼猫拎在养父手里,和拎着一个破布袋没有区别。  养父让他跪下,质问他为何耗费心神贪玩养宠。  顾烈认错,愿意去不忌讳黑猫的村庄寻一个人家托付。  一听顾烈还要翻山越岭去为幼猫找一个人家,养父看向顾烈的眼神,除了愤怒,还有莫大的失望。  即使顾烈再冷静,这种浓烈到近乎造作的失望还是会刺痛他的心,就好像被冤死的楚顾族人确实对他失望了。  黑猫被举到顾烈眼前,养父的声音很冷,命令道:“杀了它。如果你还记得你背着的血债,就杀了它,记住它是因你而死的!”  顾烈从情绪中清醒过来,坚定地拒道:“不。”  “你怎么长成了这种样子。”养父咬牙切齿地说,“连只猫都不敢杀,你不配当楚王孙。”  顾烈站了起来,他冷静地看着养父:“杀一只无辜的幼猫,就是楚王孙‘敢’做的事吗?把猫给我,我把它送走。”  养父从未料到顾烈会反抗。  他看着眼前十七岁的少年,心想着若是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怎么会比这种不听话的东西差?  顾烈没想到养父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将幼猫往顾烈身前的地上一砸:“我让你杀了它!”  顾烈迅速跪下去摸它的脖颈,太迟了,小黑猫的脑袋软绵绵地搭在顾烈的手中,连叫都叫不出来,漂亮的绿眼睛没了神采,甚至都无法看顾烈最后一眼,记住害死它的人。  “它死了。”顾烈将幼猫收在掌心,又站了起来,他冷静地看着养父,“它比孩童还要弱小,假如不仔细照料,是会死的。”  养父意识到顾烈已经不是当年被他救出的那个小男孩,比自己高,练武的挺拔身姿更是比自己强壮,自己竟在这样的顾烈面前忍不住往后退。  顾烈看着他,视线却完全没有焦距在他身上:“就像你的儿子,你不看着他,纵容他去凫水,他就淹死了。”  “他是为你死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养父被触及痛处,大喊道。  顾烈却点头:“他是为我死的,你的妻子也是为我死的。你原本是王府护卫,妻儿绕膝。你的人生,也因为我面目全非。我都记得。”  “还有另一对因我而死的母子,我都记得。”  顾烈深吸一口气,还是冷静无比地说,“但我也清楚你恨我,就像我清楚我不是像你对姜扬说得那样天生惧水,而是那天的河让我想起了那对被烧死的母子。”  男人身形佝偻下去,像是高山倾颓,热泪从他的眼中无声的掉下来。  顾烈再一次跪倒在养父面前:“救命之恩,顾烈百死难报。您是严父,九年来督促顾烈全力为复楚用功,养育深恩,顾烈更是无法偿还。”  然后他又再一次站了起来。  “可站在你面前的,不止是顾烈,还是楚王孙。我不介意你逼迫我,因为我身负血仇,不配轻松活着。可我不会被你逼着去伤害无辜。”  “养父,你若还以楚顾家臣自诩,还将灭族之仇挂在嘴边,就别忘了——我是你的少主。”  顾烈没有去看委顿于地的男人,他托着黑猫走了出去,好好地埋葬于竹林间。  他将它从顾烈的心中拿去,背在楚王孙的背上。  天长日久,顾烈的心空无一物,楚王孙的背上,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姜扬:我们要不送主公一只猫  颜法古:养狄小哥不比养猫好玩?  姜扬: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第21章胜将缚归  中州在十州中是最小的一个,比青州的一半还小,总不过九城。  它原是燕朝都城所在,当年四大名阀和皇亲国戚都聚居于此,富贵袭人,如今,那份王都天子气是荡然无存。  陆翼攻打中州是一帆风顺,虽不如狄其野三战定青州那么传奇,也是占尽上风,在翠壁城还发了笔小财。  中间唯一有些磕绊的是打祈云山,幸而主公博学多识,出征前与他谈话时说起过祈云山的独特地貌,若不是提前知晓,恐怕胜也是惨胜,陆翼当真有些后怕。  但祈云山一过,剩余四城在陆翼看来已是囊中之物,大可以慢慢打,放手让手下们养养兵马油水。  他万万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而且还不是被四大名阀叼走的,是狄其野这个自己人。  说来气人,陆翼那日悠悠哉哉地水磨功夫,慢慢打燕都嘉麟城,忽然从东南来了一方陌生兵马。陆翼还以为中了四大名阀的埋伏,险些大惊失色,手下急报,说是看见了楚顾王旗。  难道是主公又派了人来?或者,主公亲至?  陆翼心思玲珑,瞬间想到主公与自己的战前谈话,也许主公确实对攻打中州有不小的兴趣,可如果说主公水战能力可以打九分,陆战就只有六分,以主公的人品,不可能在他已经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来抢他的军功。  手下再探再报,说是狄其野,来助阵将军打中州的。  陆翼笑了。  “让他滚回青州去。”  但人狄其野压根就没和他见面,带着精兵大喇喇从战场路过,直接去打淳城了。  陆翼骂了一声娘,带着自己的兵一鼓作气打下了嘉麟城,然后直奔杨城,和狄其野斗起了攻城速度。  结果输了。  狄其野抢先一步攻克淳城,带着兵溜达到杨城,等着恭喜陆将军攻下中州。  陆翼都不想搭理他。  不仅如此,狄其野还带着他那五位大少爷跑到陆翼的帅帐里借中州舆图玩复盘,陆翼一开始稳坐案后,听着听着忍不住和狄其野图上对战,你来我往,兵马厮杀。  然后又输了。  关键是狄其野还很嚣张,正面把陆翼说趴下了,还要和陆翼对换兵马,大谈应该怎么破解自己先前那套战术。  气不气人。  五位大少私底下找陆翼说情,说他们将军年少,没军令偷偷跑来打中州,也许是后知后觉明白闯了祸,近来一直有些心浮气躁的,请陆将军多担待。  陆翼嘿嘿一笑,很耿直的模样,说我和你们将军身为同僚,我又虚长他一旬,你们放心,我不仅担待他,我还要帮他在主公面前请罪。  留下王师整编中州事务,征服了青州和中州的两位大将军,带着大胜兵马浩浩荡荡,启程回荆州。  一路上狄其野总是神游天外的模样,越发让人觉得他是怕被主公责罚。  其实狄其野心里苦。  之前心浮气躁,也还是由于受伤的缘故。  而且他腿上的伤口原本都要结痂,结果起好胜心和陆翼比速度,在攻打淳城的时候伤口裂了。  楚军回程正值秋老虎,天气炎热,虽不如出征那样赶路急行,但也不轻松。  狄其野要面子,素来要以潇洒形象示人,从不对外人示弱诉苦。要他亲口说出伤势,耽误行军,而且还是这么点小伤,他是宁可延迟伤愈也不肯说的。  他不说,军医只还以为他伤口结痂将愈,近卫不得近身也不知情,结果谁都不知道狄将军神游天外不是因为怕被主公惩治,而是伤口久久不愈,甚至隐隐有些发热的前兆。  楚军回到荆州,百姓们一路沿途相迎,大姑娘小伙子们不顾兵士阻拦,拼命要往狄其野身上扔花朵丝帕,表达对这位年轻兵神的喜爱。  陆翼心里泛酸,长得英俊真是占便宜,可叹自己也是一勇猛帅男,竟然马前冷落花果稀。这小子骑马行军都能行出掷果盈车的场面来,这小子还不为所动,白衣铁甲,潇洒英俊,唇角似勾微勾,并没有给痴心男女什么笑脸,扔他身上的花朵丝帕却越来越多。  于是即将进入纪南城的那天早晨,大军开拔之前,陆翼亲兵一拥而上,把狄其野给绑了。  狄其野上半身被麻绳捆了个结实,只有小臂和手能活动。  “狄小哥,你可不要怪我,”陆翼笑眯眯地给他上了手铐,两个沉重的铁环,中间还连着铁链,“我也是为你好。”  陆翼的意思,狄其野很明白。  他无令调兵,确实违了军法,严重说起来是戴罪之身,陆翼只是绑了狄其野上手铐,没用木枷脚镣,已经是法外容情。  陆翼这么做,一是按军法行事,把自己摘出来;二是帮他唱一出苦肉计,在顾烈那里搏一个宽大处理。  如果他不是旧伤未愈,陆翼这么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  可他恰恰是在忍伤死撑,再被绑了带上手铐,骑在无双上,眼前是一阵一阵的模糊。  自作自受。  但狄其野此刻依然觉得自己能撑住,并不以为然,他还在心中戏谑地想,这应该就叫做作茧自缚。  *  为迎接大胜回荆的勇敢将士们,整个纪南城倾城而出,远远看见一字排开的楚顾王旗、万千兵马联翩而来,百姓们忍不住骄傲自豪,欢庆锣鼓动地震天。  大楚君臣也都在城门下等待。  顾烈坐在御辇之中,带笑看楚军铁骑踏踏而来,在三十丈外齐齐滚鞍下马,大声齐喝:“主公,楚军幸不辱命,大胜而归,天佑大楚,天佑主公!”  数万兵马动若一人,声如震雷,足见楚军质素优良,王者之师。生性冷静如顾烈,都禁不住热血沸腾。  在这样的数万兵马中,唯一一个骑在马上的,就很突兀了。  白衣铁甲,还能是谁。顾烈隐隐开始头痛。  他干脆走下御辇,向大军走去。主公一动,大楚众将和不受重视零星文臣自然也得跟着动。  他们往大军走,大军那边也急,陆翼还单膝跪着,毕竟主公没让他们起来,陆翼焦急地看着马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狄其野,低喝提醒:“狄其野!”  陆翼这一喊,狄其野一点反应没有,倒是无双动了。陆翼眼睁睁看着大黑马往前走,感受到了绝望。  无双察觉到主人不大对劲,坐得不稳,正焦急,大眼一瞪,看到前面走过来的是顾烈。  它慢慢跑向顾烈,中途还有人想拦它,但终究是跑到了顾烈面前,很委屈地咬了咬顾烈绣着金线的王服,四条大长腿一曲,跪卧下来。  顾烈微微皱眉,看狄其野策马上前,直到近前,他才发觉狄其野是闭着眼睛的。  这是怎么?为何加急战报丝毫没提?陆翼怎么回事!  无双咬咬他的衣服,靠着他跪地,狄其野人一歪,倒进了顾烈怀里。  温度高出寻常的身体,暗香浮动,狄其野的脑袋靠进顾烈的肩膀,那瞬间顾烈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到,像是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甚至连人都僵死了。  但谁都没有发现楚王瞬间的失态,他们只见楚王一把将狄将军抱了起来,疾步往回走,竟然将狄将军放在了御辇上。  姜扬想起主公给狄其野配的人,对对近卫急令:“快叫军医!”第22章我行其野(上)  大楚开国五年,明君在位,贤臣满朝,国力蒸蒸日上,初显太平气象。  楚初五年冬日,十一月二,是大楚帝王三十五岁生日。  按理说该有庆祝,可顾烈被文武群臣搅闹得头痛,生日当天罢朝,谁都没见,次日才在未央宫宴请众臣,连生日宴的名头都不带,宴也摆得极为简单。  文武群臣为了什么闹到顾烈头痛的地步?为的是顾烈子嗣。  这要从七年前顾烈还是楚王时说起。那恰好正是狄其野投楚之年,楚军以神速攻克了青州中州,大胜回荆,为庆功举办的游园盛会上,中州顾献上了一名端庄美人。  那美人,就是如今的柳王后。  柳王后这个柳,正是旧燕四大名阀那个柳家。柳家与中州顾是姻亲,庸碌的中州顾家当初得以填入荆州,就是借了柳家的东风。这时柳家有投楚之意,轻易就说通了中州顾家相帮,又让中州顾打着关心顾烈后嗣的名义去找了顾烈养父。  顾烈那年已经二十八,别说儿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清心寡欲到了可疑的地步。家臣武将不是没有上过谏,可顾烈次次拿大业未成当挡箭牌,一律不听。  没想到游园盛会时,养父当众定媒,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养父以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和灭族之仇相挟,压得顾烈不想娶也得娶。  既然是为了大楚,顾烈娶了也就娶了。反正日后就算留着柳家,也一定会削弱其势力,有顾烈这个开国帝王在,区区柳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尽管柳家为外戚、中州顾为宗室,但顾烈从登基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们实职,将这两家都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  但顾烈万万没有想到,问题不出在柳家,也不出在中州顾,而是出在柳王后身上。  柳王后是柳家嫡系嫡女出身,正宗的掌上明珠,据说在北燕有貌美才高的贤名。但她长于北燕离乱之时,自小听说的顾烈都是狼子野心的蛮楚杀神形象,又极为崇拜文人皇帝杨平伤春悲秋的文采。  顾烈后来想想都觉得可笑,不战而降的中州顾家、投敌卖国的柳家,联手给他送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以复仇圣女自诩的王后。  但当时的顾烈是不知情的,他甚至对柳王后怀有几分愧疚。  顾烈一直明白自己有无法与人亲近的毛病,成亲那日,尽管对柳氏并无好感,但毕竟还是给了应有的礼遇。然而进洞房饮了交杯酒,顾烈再有意识却已是次日醒来,睁眼一看,镇定如他都变了脸色。婚床上是一片狼藉,柳氏瑟缩在床尾,她脸色煞白,看向顾烈的目光惊恐得像是看着一头非人野兽。  她小声反复念着“楚顾有疯血”,一副被吓怕的模样。  这是燕朝先帝炮制的《九罪》之一,意图抹黑顾麟笙的血脉。说楚顾王族与常人不同,男丁中十之一二会突然发狂,发狂前毫无征兆,发狂时极为噬血,必定伤人。故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顾烈虽无记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他无法责怪她,只能苦笑,亲近他的人都会因他受害,他果真是天煞孤星,命中注定不可亲近。  不幸中的万幸在于,只那一次,柳氏怀上了身孕。自此后,顾烈与柳氏是相敬如宾,也是“相敬如冰”。  那之后,顾烈深厌自己伤人,不愿再与人亲近,再没有往后宫添人,柳氏独坐后宫,顺理成章坐上了大楚王后的位子。  可顾烈现年已三十五岁,后宫只有一个柳王后,也只有一个皇子。  这个皇子也不知柳王后是怎么教导的,与顾烈不亲近,六岁孩童,言行间端方到古板愚笨的地步,性子软弱,一点都不肖其父。  顾烈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不提他自己,就算为了大楚,哪有不选秀纳妾的道理?所以文武大臣就开始牟足了劲儿给顾烈上折子,要他为了大楚,多生几个儿子出来。  这事一出,柳家惯来韬光养晦,让中州顾家跳出来舌战群臣,骂文武大臣们心怀不轨,对嫡长子不敬。  满朝文武,哪个会在意中州顾家?连个眼神都没给。中州顾家气了个倒仰,“急中生智”,跑去请定国侯狄其野出来说话。  据说狄其野听顾家来人说完,笑得差点把酒杯给砸了,末了回了一句:“他顾烈睡不睡人,与我何干?你们管得也够宽的。”  这一句话,不仅让中州顾家恨上了他,这种对陛下不敬的言辞,尤其是对王嗣毫不在乎的态度,又在文臣中掀起了参狄其野心怀不轨的浪潮。  顾烈本来就烦,对着这些参狄其野的本子更是头痛,干脆把这些本子送去了定国侯府。  顾烈的意思很明白,有人说你坏话,你自己写个折子给我解释清楚。  狄其野的回应更明白,潇潇洒洒八个大字:“无话可说,任君发落。”  于是第二天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定国侯又又又惹了陛下生气,又又又被陛下圈在定国侯府不许出门。  狄其野被关了十日,带着送到定国侯府的帖子,进未央宫赴宴。  他穿了一身君臣初遇那时相似的白衣铁甲,白衣是干干净净的白衣裳,靴是白绸靴,铁甲是小兵才穿的简单背甲,二十八岁的定国侯比当年神兵天降的少年出落得更为潇洒英俊,却是一样的战意逼人。  可虽然陛下不乐意提,这到底是生日宴。  近卫想拦住定国侯,但他腰间挂着虎符,手里玩着侯印,何况陛下给过他进宫不必通报的恩宠,近卫思来想去,没敢动。  于是定国侯一身白,像只接引仙鹤一般进了未央宫,顾烈额角青筋一跳,沉了脸。文武群臣都等着看好戏。  明明是大楚帝王的生日宴,气氛却凝重得好似祭祖。文武群臣知道陛下不高兴,不敢去触他逆鳞,闷声闷气。  唯独狄其野轻松自在,剥开葡萄皮,用一种不必要的认真去仔细沾果盘边配的糖粉,往嘴里丢着吃。  他也不管文武群臣和王座上的顾烈都瞪着他,吃了一个又吃第二个,然后举杯独酌,闲适得令人匪夷所思。  一杯饮尽,他又倒了半杯,端着青玉杯,带笑敬道:“陛下。”  “臣在乡间野里,听说砒_霜有个别名,叫人言。”狄其野拖长了声调,话里有话,意味深长,“人言可畏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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