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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长庚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刹那间,了然和尚觉得他差点垮下去,可是长庚没有垮,他低头看了顾昀一会,做了一件差点把了然大师吓哭的事——他一边不依不饶地攥着顾昀的手,一边当着了然的面缓缓俯下身,在顾昀眉间亲了一下,亲得认真而虔诚,近乎是庄严肃穆的。  了然目瞪口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长庚目光没有离开顾昀,也不知是对谁低声说了一句:“还可以,放心吧。”  了然大师受到了惊吓,念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迈着小碎步夺路而逃,只剩下长庚默默地守着顾昀。  后半夜,顾昀由昏迷转成昏睡,似乎陷在什么梦魇里,偶尔会不安地动一下,长庚记得顾昀那年高烧不退时,也是怎么都躺不住,但好像如果让他感觉到身边有人陪着,他就能稍微安稳不少,于是靠在床边一直搂着他。  钟将军灵堂中幽幽的火光亮着,不知他倘若泉下有知,归来托梦,会对顾昀说些什么。  长庚收紧双手,用一种类似于保护的姿势抱着顾昀,第一次,他心里没有对小义父的依赖,没有对心上人的欲望,反而像是珍重地抱着个年幼而脆弱的孩子。  在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子里,长庚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自己早生十年、二十年,那么他和顾昀之间是怎样的光景?  而今,在潮湿阴冷的江北前线,可望不可即的十年光阴缩地成寸,被他一步迈过去了。  可惜他在这一夜十年,也没耽误西洋人的小动作。  这天夜里,圣使与教皇完成了内斗,以圣使的短暂胜利告终,达成偷袭大梁水军的一致意见。  计划本来定在这个阴沉沉的的夜晚,不料没等行动,?t望塔突然传来消息,说大梁的江北防线收紧,警戒级别调整到了最严肃危急的情况。  雅先生飞快地冲进已经注满动力、整装待发的主舰:“陛下!顾昀来得太快了,大梁水军显然不是什么还在吃奶的幼儿军队,对方已经提高了防御级别,我们这样硬碰硬不符合经济……”  他话没说完,圣使已经脸色难看地大步闯进来:“谁也不准更改我的计划!”  圣使能代表国王与各大贵族周旋在教廷和军队面前,背景一定是十分深厚的,是位深受信任、才华横溢的少爷,为人傲慢又狂妄,他头几天才还夸过海口,人前人后根本没把大梁水军和那位玄铁营主帅放在眼里,不料话才放出去就被打脸。  别的姑且不论,圣使的自尊心就接受不了。  教皇也急了:“请您收敛一下自己的个人情绪,战争不是斗气和开玩笑!”  圣使脸红脖子粗地争辩:“没有人拿战争开玩笑,陛下!如果敌人这只是虚张声势,那说明什么?这恰恰是我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雅先生立刻反问:“如果不是虚张声势呢?”  “没有那种可能性,”圣使阴森森地别了他一眼,“这些脆弱的水军根本没有战斗力,你们只不过是担心承担风险——”  雅先生:“这是毫无逻辑的狡辩!”  “注意您的措辞,先生,”圣使冷冷地说,随后,他目光一转,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纸,“我不是来商量的,先生们,半个小时前我已经签署了代表圣地的最高调用令,这是备份件,请看清楚。”  雅先生脸红脖子粗,还没来得及抗议,主舰“海怪”突然发出一声叹息似的长音,竟就这么不由分说动了起来!  “你疯了?”雅先生失声吼了一嗓子,本能地拔出腰间佩剑,“快停下!”  圣使也不示弱,立刻把他那金碧辉煌的骑士重剑也扛了出来:“为国王与无限荣耀战斗到死是我们的光荣,我们到前线来,不是为了龟缩在港中跪地祈祷的!”  雅先生:“你说什……”  教皇:“够了!”  圣使面带讥诮地冷笑:“怎么,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教皇的面颊神经质地抽动了片刻,终于在已经离港的主舰上无计可施地妥协:“如果一定要按着你那荒谬的计划来,那至少战场上要由我的人来指挥。”  圣使巴不得同意——万一行动失败,教皇大人就是一只现成的替罪羊,他志得意满地冲雅先生冷笑一声,收回手中剑,大声喝令道:“全速前进!”  是夜,一水经过伪装的西洋“海蛟舰团”缓缓地散在漫长的两江战线中,悄然绕开江北大营,准备沐浴在神的荣光下登陆。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十八部落也派出了第二批使者与大梁接触。  曹春花亲自赶到了北疆,他跟陈轻絮都曾经深入过北部蛮荒之地,对天狼部落十分熟悉,并肩为此时微妙的北疆局势保驾护航,陪着沈易在玄铁营防线外见北蛮来使。  透过千里眼能看见这一回的北蛮使节依然不是空手来的,身后拉了一个车队,从车队外观与车辙印深浅来看,像是专门来运送紫流金的。  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别使者团簇拥在中间,乍看像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人,然而再一细看,只见那年轻人脸色苍白,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不安,被几匹马夹在中间,倒像是给左右挟持来的。  沈易不敢主动找陈轻絮搭话,只好低声问曹春花道:“那男的是谁?”  曹春花透过千里眼看了一眼,回道:“加莱荧惑的二王子。”  “什么?”沈易皱皱眉,“确定吗,你没看错?”  曹春花冲他抛了个媚眼,捏着兰花指往沈易胸口一点:“哎哟沈将军,沈先生,我这辈子就两样东西记不错,一个是人脸,一个是人说话的腔调,您就信我吧。”  他小时候,沈易还带着他读过书,那时感觉此人是个颇正常的小姑娘,谁知长大以后,随着他“恢复”男儿身,整个人摇身一变成了这幅德行。沈易作为一个大龄学究型未婚男子,实在看不惯也消受不了曹娘子这种彪悍的挑逗,当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陈轻絮的方向错了一步,躲开那根占他便宜的手指。  “小曹。”陈姑娘掀了掀眼皮,冷冷地开了尊口警告曹春花。  临渊阁的人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陈神医,曹春花立刻闭了嘴,正襟危坐在马背上,人五人六地对沈易分析道:“将军,我看十八部落这回是来真的了,交出‘狼王’实在是太颜面无存,他们可能是想把蛮使在京城闹出的那当子事推到二王子这个傀儡头上,息事宁人。”  沈易的手指在辔头桑轻轻敲打着:“先等一等,别高兴得太早,我总觉得蛮人认怂认得太容易了。”  他和西域北蛮都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十八部落的人是个什么尿性。  这货放牛的大多不见棺材不落泪,而此时,玄铁营只是推进了一点威慑,现在还没到北蛮阵地,更还没动手,沈易总觉得十八部落还应该负隅顽抗一阵子。  曹春花看着那疑似大批的紫流金,舔了舔嘴唇,问道:“那怎么办?人是放进来还是不放?”  沈易十分谨慎地说道:“所有弓箭手白虹箭瞄准,严禁这货蛮人接近,传唤验金师过来挨个打开检查。”  曹春花神色一凛,一回头对上沈易的目光,两人同时想起了当年雁回小镇上那包藏祸心的巨鸢。  如果是别人,至少虎毒不食子,但加莱荧惑不能用凡人的道理来推断,他真能干得出拿亲生儿子性命骗开敌军大门的事。  沈易一声令下,玄铁营立刻剑拔弩张了起来,整个北地的杀意暴涨,将北蛮使节团团围住。  二王子整个人在马背上哆嗦得几乎要掉下来,接着,一队训练有素的验金师跑出来,当着北蛮使节的面挨个开箱检查。  几大车让人眼睛发蓝的紫流金就这样暴露在沈易等人面前。  验金师不敢马虎,挨个检查了每一车紫流金的纯度,又将特质的杆子伸进密封的车厢里,检查紫流金的容量。  几根沾满了紫流金的长杆呈递到沈易面前,上面的刻度几乎满格,验金师麻利地汇报道:“将军,纯度没问题,达到了岁贡级别。”  沈易“唔”了一声,仍然没有放下疑虑,抬头看了二王子一眼,二王子额头上有一道狼狈的紫痕,像是鞭子抽的,满脸糊着鼻涕与眼泪,张嘴做出嚎叫的动作,却出不了声。  陈轻絮低声道:“沈将军,你看他额上有一道紫痕,我在十八部落中曾经对此有些耳闻,那是一种灭口用的巫毒,他现在浑身僵硬,相当于被固定在马上,一声咳嗽也发不出来,再过几刻,等那紫痕加深泛黑,就会倒地而亡,就算是验尸,只能验出他是惊吓过度,胆破心悸而亡。”  沈易顾不上脸红羞涩,忙喝令道:“等等,让他们站住!”  天上的玄鹰尖利地喝令了一声:“止步!”  那蛮族二王子的马突然停住,他整个人仿佛重心不稳似的往前一扑,坚硬的马靴正好撞在旁边的油车上边角上,撞出“当啷”一声颇有余韵的回响。  油车上有一角是空的!  沈易瞳孔蓦地一缩:“后退!”  他话音没落,使节团中的一个蛮人暴起扑向一辆油车,被玄鹰眼疾手快地一箭射死,整个玄铁营鸦雀无声速度极快地往后退去,沈易一把扯过陈轻絮的辔头,顺手将她的马往阵后打去。  电光石火间,一簇火花向天喷出。  原来是那油车下还藏着个瘦小的天狼族少年,手中挥舞着一个火折,点着了油车下隐藏的一根引线,他阴森森地冲着天空的方向一笑。  下一刻,第一辆紫流金油车炸了,那少年当空灰飞烟灭。  巨大的冲击从那一点爆开,几十丈的紫色火苗层层叠叠地往天空升起,周围的空气一瞬间沸腾了,看不见的热浪滚滚而来,断后的玄铁战士冷冷的黑甲后背活活被烧红了,被烧化的金匣子连锁似的炸了。  ☆、第110章亮剑  顾昀从无限梦魇中一脚踩空,头重脚轻地栽下了黑暗深处,他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整个人剧烈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在一片漆黑中醒了过来。  他醒得极快,睁眼的一瞬间神魂就归了位,一五一十地想起了自己身在何方,还有什么事没做。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用冰冷的面颊贴了贴他的额头,顾昀一愣——别说是江北大营,就算玄铁营也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见外,随后他闻到了一股安神散的味道,已经适应了视野不良的半瞎眼看见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顾昀身上的虚汗没褪,脑门一炸,又出了一层冷汗,心想:“他怎么在这?”  长庚拧亮了行军床上简易的汽灯,默不作声地从旁边水盆中摸出一条手巾,擦去顾昀额头身上的冷汗。  顾昀全身上下都是软的,胸口皮肉下好像埋着一条看不见的伤口,稍微吃一点力就拽得一阵钝痛,他在身边胡乱摸索了一会,有点慌张地摸到自己的的琉璃镜架上:“我自己来……”  长庚低着头没搭理他,轻轻一扣就把他的手腕按下去了。  顾昀紧张地润了润嘴唇,没来由地有点心虚,心道:“没人乱说话吧?”  这时候,长庚已经麻利地替他擦完身,将他衣襟拢严实,又把被子拉过来裹紧了顾昀,这才终于抬起头,与他有了一点目光交流。  顾昀忙抓紧时间冲他笑了一下。  长庚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顾昀有气无力地抽出一只手,揽住长庚的后脖颈子,轻轻地揉捏了两下,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干嘛一见我就耷拉张脸,你义父这么快就色衰爱弛了?”  “……”长庚忽然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装蒜,于是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昀微微眯着眼辨认着他的唇语,面不改色道:“着凉。”  长庚:“……”  他料到了顾昀会搪塞,没料到他搪塞得这么没有诚意。  顾昀很想这么愉快地混过去,于是伸手拍拍长庚的脸:“过来我看看这阵子瘦了没有。”  长庚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怒道:“顾子熹!”  顾昀立刻调整策略,皱起眉,凭空皱出了一股军法如山的威严:“谁又跟你嚼了什么舌根?钟将军前脚刚走,这江北大营还无法无天了吗?”  长庚深吸一口气:“你在灵堂里……”  顾昀恶人先告状地肃然道:“灵堂里看门的是哪个营的兔崽子?你把姚重泽叫来我问问他,该军法处置!”  长庚轻轻地磨了磨牙。  顾昀真事似的摇摇头:“江北水师到底年头短,这种事在玄铁营就不会发生。”  “是吗,”长庚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是那个兔崽子,大帅打算怎么处置我?”  顾昀:“……”  这一刻,千变万化、三十六计的顾大帅也没体会到何为“哑口无言”了。  长庚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审他,可是知道他不会老实交代,又不忍心这货为了应付自己伤神,话浮起来又忍下去,几次三番,正在纠结时,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异动。  一个亲兵在帅帐外声音急促地叫道:“王爷!雁王殿下!”  长庚皱了皱眉,起身出来:“怎么?”  话音没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颤,长庚神色一凛——只有长炮落地时才会传来这种震动!  再一看,江北大营已经灯火通明,马蹄声自远而近,铁甲森冷,头顶的铜吼“嗡”地长鸣起来,带着水汽充沛的江北特有的沉闷,闷雷似的悠悠传出,北半个江山仿佛都能给惊醒,岸边的海蛟呼之欲出似的亮起了一盏一盏的汽灯,寒光刺穿了氤氲的水汽,?t望塔上笔直的光柱飞快地划过整个江北。  敌袭!  顾昀虽然听不清,但地面传来的震动与门口射进来的光他认不错。他到江北之后第一时间加固防线其实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并未料到这支异常沉得住气的西洋水军真会选在这种时机突袭江北大营。  有时候尽人事还得听天命,就是自己在这边机关算尽,却浑然不知敌人也在后院起火,并神不知鬼不觉地烧出来一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主帅。  顾昀来不及细想,一把抓过外衣便往身上裹,起来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好像刚吃完十斤软筋散,差点跪下。  就在这时,一只玄鹰当空闪过,直接落在帅帐门口,没来得及开口,手中的红标急件先脱手滚了出去,被顾昀一脚踩住。  顾昀吃力地扶着床头弯下腰,借着汽灯光打开信桶。与此同时,那玄鹰快速禀报道:“大帅,十八部落假借和谈投降之名,趋使死士与六车紫流金来我边境为饵,引爆后炸开一条路,随后数万精兵倾巢而出,打算鱼死网破。”  顾昀从红标急件上抬起眼:“战况呢?伤亡几何?”  玄鹰:“属下走得急,不知!”  顾昀定了定神,随后狠狠咬牙,硬是咬出了一口力气,伸手扣住挂在床头的割风刃,喝令道:“给我拿一套重甲来。”  这种时候,也只有自带支撑的重甲能弥补他的无力。  长庚一抬手止住卫兵的去路,扭头面向顾昀,沉声道:“子熹,你坐镇中军,我去。”  顾昀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抿——长庚认得这表情,那基本是他要说“不”的前兆。  他不等顾昀开口,便抢先道:“你信不过我吗?”  顾昀叹了口气:“我……”  长庚向他平摊开一只手:“把割风刃给我,我替你去,你要是还肯信我,就不要走出这个帐子。”  远处的战火映在长庚的眼睛里,瞳孔中像是着了火,烧出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梁江山。  长庚试探着抓住了割风刃的一端,缓慢而坚定地从顾昀手中抽了出来——这并不难,顾昀的手腕提不起力气,还有些微微的抖。  他将那玄铁利器握在在手中,横斜置于肩头,微微欠身:“我来为大帅当这个马前卒。”  顾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对那玄鹰吩咐道:“推沙盘,你来做传令兵。”  长庚提刀就走。  曾经横过大洋的西洋海怪缓缓地从布满迷雾的江中露出头来,大片的阴影下,无数快如虎鲨的西洋短蛟并行,缓缓逼近。顾昀早先布置的防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发出警报的同时,江北大营三队枕戈待旦的轻骑兵分三路而出,占据岸边各个关键口岸,正撞上了打算偷偷登陆的西洋水军。  血水很快顺着江面流了下去,而炮火在江面上交织成了一条灿烂的烟火海。  “长炮别停,”长庚策马而出,“间歇的时候白虹顶上,所有鹰甲立刻待命,给你们半刻的时间整装,升空到白虹射程以外,压住空中局面,绝对不能让他们那海怪主舰上的鹰甲上天,把他们钉死在那!”  “右翼收拢。”  “全港海蛟备好火药,即刻出发!”  身边传令官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爷说得是全港?全面开战吗?”  长庚垂下眼,自马上睨了他一眼:“全面,让洋人看看大梁也是有水军的。”  柔弱的大梁水军曾经不堪一击,乃至于主帅战死,仓皇间被一个马都骑不利索的文官动手收拾,仓皇逃往北方。  一年前,水军七零八落的旧部同四方失去编制的同袍一起,组成一支杂得不能再杂的部队回到最初遭到耻辱的地方。很多陆军出身的人晕船,很多人一到了水面上根本找不着北,很多人难以应对大梁本就已经落后的海蛟上复杂的操作方法……  而今,都已经恍如隔世。  江北水军建立至今,经过了两次巨大的改组和重新编制,灵枢院在背后更新了三回大梁水军战舰,年前更是送来了西洋那快得惊人的“虎鲨”仿造船。  此时沿江两岸起了罕见的北风,钟老将军的灵堂里烧着的长明灯皎洁地照亮了一片,分外显眼的白色帐子在整个黑压压的江北驻地像一面招魂幡,而他英灵犹在。  这把刀已经炼成,非得用敌人的血才能开刃。  顾昀看不清,听不清,只能通过脚下传来的振颤判定交火的远近,本人甚至没有身在阵前,然而丝毫也不见慌,玄鹰震惊地发现,整个江北的布防全在他脑子里,哪里强哪里弱,敌人会挑哪里做突破口等等……他都所料不差分毫。  既然已经将阵前指挥权交给了长庚,顾昀就干脆大方地给了他毫无保留的全盘信任,一条指令也没有,江北三军随便他去统筹。  顾昀一般监控着全局战况,一边计算着各处紫流金与弹药分配情况。同时,他手边放着来自北疆的红标急件,心血已经兵分两路,落到了大梁全境上。  西洋人这次猝不及防的出兵是打给蛮人看的,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争取谈判利益,倘若北方战场能顶住,这群西洋人就是蹦?Q的跳梁小丑,而倘若北方战场失利——  江北在迷雾朦胧中炮火连天,北疆在银装素裹里沸腾不休。  加莱荧惑用死士和自己的儿子开路,一把火引爆了一两黄金一两油的紫流金,而后大批的北蛮武士疯了一样地冲出来,俨然是要玉石俱焚之势。  沈易当机立断,将已经深入敌军腹地的玄铁营后撤了十多里,在雪地上展开了一场夺路狂奔。  玄铁营的素质没得说,几乎将蛮人遛成了一根形单影只的细线。  蛮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北疆驻军俨然已经习惯了芳邻这种翻脸咬人的作风,随着玄铁营一个信号便立刻调动起来。  何荣辉与沈易多年搭档,默契不必说,增援迅速跟上,从拉长的战线中横截下去。  谁知加莱荧惑把家底都兜出来了,轻骑打开,露出里面多年没舍得拿出来过的几辆重型战车,数百重甲倾巢而出,用火力推了一张大网,撞上了黑旋风似的玄铁营,战线一时胶着。  不到半个时辰,北蛮增援也到了——然而来的不是人也不是钢甲,而是一大批紫流金押送车,大批的紫流金在北疆前线上前仆后继地变成蒸汽,酷烈凄冷的白毛风也卷不走熊熊的热气,气温急剧升高,大面积的冰雪化成了温泉,散入干涸的大地中,漫天的白雾将周围吞噬得一片飘渺,紫色的火光构成了天地间一道惨烈的奇景。  铁甲离得稍近,表面的温度就会开始烫人,蛮人将自己的车、自己的人、自己的大地之心全当成燃料,以一种要掏空被北蛮大的决然源源不断地推出来,用这场烟火开道。  傍晚时分,玄铁营不得不再次退守。  ☆、第111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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