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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施老夫人想了想:“就当干孙女养着吧,她岁数也不小了,左右不过这一两年……寻户好些的人家……贴些嫁妆嫁出去……”  施少连摁住眉骨:“祖母心头,怕也是再不能同以往那样,把甜姐儿当亲孙女看待了吧,那以后吃穿用度,婢女差使,是不是还要低了云绮一头。”  “该周全的地方还是当周全……唉……”施老夫人皱眉,“只是我们祖孙两人说话……也要顾着些云绮的心思,昨日夜里,我隐约听她哭哭啼啼的……”  “孙儿明白祖母的意思。”施少连将杯中冷茶饮尽,“孙儿心中自有分寸。”  施少连辞了祖母,再往见曦园里去。  这会儿见曦园已开门,顺着葳蕤蔷薇架往前走,见游廊下设着桌子和两张小杌子,上头摆着清粥小菜,甜酿坐在小杌子上,面色安静的听着一旁喜哥儿说话,徐徐点头。  姐弟两人见施少连前来,喜哥儿笑嘻嘻扬了扬手,甜酿瞅了瞅他,长睫一闪,给喜哥儿舀粥:“我们吃饭。”  “你怎么跑来了?”施少连摸摸喜哥儿的脑袋,“不去祖母那头吃饭?”  “家里这几日忙,我都在屋里和嬷嬷用饭。”喜哥儿眨眨眼,“昨天下人们都说二姐姐回来了,我趁着嬷嬷不注意,一早溜来见曦园看二姐姐。”  施少连瞧了瞧甜酿:“你知道……二姐姐是谁么?”  他倒是乖顺,点点头:“我听见旁人说话,但二姐姐就是我亲姐姐。”喜哥儿认真道,“姨娘一直跟我说,别管别人说什么话,二姐姐就是我亲姐姐,让我别和姐姐生分。”  甜酿和施少连互视一眼,齐齐看着喜哥儿,这倒是个聪明孩子。第34章  王姨娘私奔之前,曾搂着喜哥儿再三说道:“”你二姐姐是你亲姐姐,以后倘若有人说她的不好,不管是什么话,你也要记得,要护着她、向着她,只有你真心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  说的次数多了,喜哥儿懵懂点头,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底。  甜酿平静捏捏喜哥儿的脸盘儿:“好好吃饭。”  施少连唤青柳舀水净手,又要碗筷,自己也搬了张小杌子在桌边坐,兄妹三人用着早饭,听喜哥儿讲两人离家这些时日家里的事情。  喜哥儿说自己和小果儿两人去况家送干果送喜暖新屋,说蓝表叔带着人来给新园子各屋舍安置陈设,又说家里常有女客进进出出的,又说张家的二嫂子杜若也来家里看祖母,还说道今夏里就要上学堂念书,祖母让人给他裁衣裳。  甜酿面上淡淡的,只随口应和喜哥儿说话,兄妹三人将早饭用完,喜哥儿的嬷嬷这才寻到见曦园来,这嬷嬷上次因喜哥儿玩火掏蚁窝之事被施老夫人罚了月钱,又挨了鞭子,心头对施少连已有些惧意,此时领着喜哥儿心有余悸,又听见施少连道:“嬷嬷平日里少喝些酒,也少说些浑话,仔细被哥儿学了去,惹得不好看。”  嬷嬷喏喏点头,领着喜哥儿回去,甜酿见喜哥儿走,自己也转身回了屋子,施少连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耳房。  甜酿在绣架前坐下,唤紫苏进来一道剪丝线,两人坐在窗下明亮处,一人执剪,一人托线,一双倩影分外赏心悦目。  施少连要喝茶,只得唤宝月来,因甜酿喝茶少,宝月向来泡得味淡,紫苏一眼瞥见施少连端着茶盏微微皱眉模样,脱口而出:“大哥儿喝浓茶,宝月妹妹煮得再酽些。”  宝月性子也是憨厚:“二小姐以前说了,饭后喝浓茶伤脾胃,还是淡一些好。”  甜酿听见此言,抬头瞥了眼屋内各人,忍不住对着宝月微笑,语气轻柔柔的,“你是我的丫头,怎么管起大哥哥屋里的事了?紫苏姐姐是大哥哥屋里人,最是知道大哥哥的心意喜好,你在这啰嗦什么?要泡什么茶,什么样儿的,让紫苏姐姐教着你些。”  甜酿又转向紫苏,笑吟吟道:“让紫苏姐姐见笑,这两日大家也都瞧见了,我身边的这些婢子们,不是没眼力,就是愚钝嘴笨,没一个聪明机灵能和紫苏姐姐比的,也不枉大哥哥这样疼紫苏姐姐。”  紫苏听见此言,飞了个脸红,忍不住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平素煮茶习惯了……”  施少连在一旁睇着甜酿和紫苏说话,弯唇笑笑,将茶盏搁下,指节叩在桌上:“我这喝茶人只字未提,话都让你们说尽了,罢了罢了,这茶我也不必喝了。”  这时正听见外头有女眷喧哗声,原来是亲朋邻舍的女眷来家中看苗儿,又有孙先生来寻施少连,他索性起身拂袖,吩咐紫苏等人安心在见曦园陪着甜酿,自己和孙翁老往外而去,甜酿瞟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来,落在紫苏身上。  紫苏也正将目光从施少连身上收回,正和甜酿视线撞在一处,两人相视一笑,紫苏脸颊上还微微带着一丝羞云,甜酿眨眨眼,微笑:“紫苏姐姐这样温柔又有趣,细心又周到的人,施家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老夫人也说,紫苏姐姐这样的容貌才情做婢女,倒真是委屈了,也不知道当年哥哥使了什么法子,把姐姐从沈家姐姐身边讨出来的。”  “二小姐抬举婢子了。”紫苏笑道,“我本就是江都人,妙义小姐嫁去北边,不好带太多人,原就要把我放在江都,正是大哥儿心慈,才收留了我。”  “咦,可我记得,紫苏姐姐是沈小姐的贴身婢女,感情深厚,亲如姐妹一般呢。”甜酿睁大眼,好奇问道,“如何沈家姐姐外嫁,不把贴身婢女带着的,嫁的又是洛阳福王府那样高显的人家,旁人连望也望不见的贵人,一同带着,也好给姐姐谋个好去处。”  紫苏勉强一笑:“说是贵人,可到底有多好,谁知道呢,我倒是觉得留在江都更好些,我在这儿还有爹娘和兄弟姐妹。”  甜酿也微微叹气:“是啊……妙义姐姐早已嫁了人,我家大哥哥还没个着落,老夫人之前愁的日夜睡不着,只盼着大哥哥早日成家立业。”她温柔握住紫苏的手,“我今日见家里各处都挂了大红灯笼,也不知见曦园何日才有喜庆,届时我们也要向紫苏姐姐道贺……”  因施少连掌家的缘故,紫苏又是他房里人,施家上下对她都几分看重,桂姨娘不管见曦园的事,园内一应的支取都由紫苏主张,厨房那边亦是,各房诸人的吃食都依着施老夫人,甚少单独开小灶,只有见曦园是例外,偶尔还有些时鲜菜品,厨房也爱往见曦园里送。紫苏人缘甚好,桂姨娘和田氏也多爱她,家里有些什么事若想求施少连,找紫苏总是更方便些。  紫苏脸上微有羞涩,低头道,“二小姐说笑。”  等施少连晌午从外头再回见曦园,身上已经沾着轻微的酒气,见紫苏和宝月几个坐在游廊下,围着青箩筐掐茉莉含香月季各色花瓣,甜酿捏着把绢面山水纨扇,斜斜倚在虚白室窗边,呆呆出神。  “在做什么呢?”他问紫苏。  “明儿况家来迎亲,我们做百花香包,明儿一早要送去绣阁贺新人。”  他点了点头,又沿着花架,踱步去虚白室窗下,隔着窗问甜酿:“妹妹做什么呢?”  甜酿不看他,将下颌抬一抬,指着紫苏几人:“写了几个大字,厌了,看她们几个忙,消磨度日。”  他笑:“妹妹来外头坐,我教妹妹写字?”  “不写了。”甜酿闻得他身上酒气,略微皱眉,“想歇歇。”  施少连从屋里绕进虚白室来,见桌上铺了几张宣纸,有浅淡墨迹,正是甜酿先前练的字,拾起来看看了,点头道:“妹妹的字,日日都有长进。”  甜酿仍是倚在窗上,和外头婢子说话:“花瓣放在日头下多烘一烘,不然容易生霉。”  那头宝月应了一声,施少连见她不理睬,上前凑近她,冲着甜酿呼了口气。  她闻得酒味,扭头见他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将纨扇挡在面前,蹙眉问他:“怎么?”  他能察觉她满腔抑制的不耐烦,不以为意,也半倚在窗上,一手偷偷去牵她的手:“妹妹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么呢?”  “没想什么。”甜酿在底下推拒他的手。  一来一往,一拉一甩,一递一退,眉眼交锋,嘴上却正儿八经说话。  两人已有了云雨私情,总是有些不一般的神色,相处也不似以往,廊下还坐着婢子,正对着两人而坐,抬眼望去,只觉这兄妹两人倚窗相对的姿势亲昵异常。  施少连将甜酿顺手一拉,离开窗子:“我陪妹妹写字。”  他将甜酿牵着桌前,挽袖沾墨,将身体挺如青柳,凝神挥笔,对着甜酿的字仿了一行,招她来看,嘴角有些得意之色:“是不是比你的好一些。”  甜酿默不作声瞄了两眼,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听进他的轻笑,指间被塞入一只毫笔,他将她拖至桌前,环在怀中,握着她的手:“我教妹妹写。”  墨迹沾在宣纸上,她握着笔,随着他的用力在纸上游走,腰间被长臂搂住,后背紧贴在温暖的怀抱里,温热唇贴在她耳边,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其他,声音又哑又热:“早想这么教妹妹写字。”  她看着面前白纸黑字,声音沉静:“她们都在窗下,轻易就能看见我们,也很容易听见我们说话。”  “嗯。”声音哑哑的,带着温热热的潮气,啄了啄她白玉似的耳垂,“那有什么要紧的……”  “你说过,先不会动我的。”  施少连轻笑,将目光定在墨字上:“只是逗逗你……谁让妹妹一听见喜哥儿说起杜若来家,心绪就有些浮躁,是想起张圆来了么……不然也不会掐着我和紫苏说那些话……”  甜酿心头微微抽痛:“张圆……张圆如何了?”  “自然是挂心你,不然也不会遣杜若来家问你的消息。”他将下颌搁在她肩头,半眯着眼,“如今知你回家,明日况家迎亲,他必得来想法子见你……他是不是还送给过妹妹一本《说文解字》,妹妹把书寻出来,在书里把话说明白,我明天还给他。”  隔了片刻,他沉吟,又道:“还有以前来往的那些物件,或扔或毁,也该了结。”  她盯着眼前的东西不说话,眼眶微热,鼻息急促,肩膀胸脯也轻轻起伏,施少连听着她的急促呼吸,将她的脸庞扭过来面对他,只见黑白分明的眼里,满眶的泪意,潋滟水波,盈盈水色欲要倾泻而出。  他心疼至极,温声安慰,指尖去抚她的细眉:“别哭,别哭……”  又温柔道:“妹妹在这落泪,人家家里还指不定多欣喜,我听说张、赵两家近来走的近……想必等这阵儿风波过去,张、赵两家也要结亲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妹妹倒不如早早割舍为好,也省的以后落人口舌,那些旧物一类,若妹妹不忍见,我来替妹妹处置……”  甜酿将泪生生憋回,咬牙:“不必,我自己来。”  他宠溺在她眉心一吻:“收拾干净,千万别漏了,若有些东西实在喜欢,我补给妹妹就是。”  张圆送的无非书本笔墨,再就是胭脂钗环和一些零碎的小玩意,施少连识得出来,甜酿憋着一股劲,将他推开,他也不甚在意,看她在书箧里翻腾。  施少连从地上拾起一本半旧又被仔细修补的《说文解字》,面上噙着温润笑容,倚着窗翻看书页,眉眼之间满是自得和惬意。  何必要忍耐,何必要退让,何必要心不甘情不愿的守着,属于他的东西本就不多,遇上合心意的,就抓紧在手里,慢慢打磨,水滴石穿,总有一日会变成他的所有。  甜酿将东西收拾出来,俱堆在虚白室的地上,施少连将那本《说文解字》翻出来,翻读其中用炭笔画出的字词,而后握着甜酿的手,用毫笔在书里圈出了两个墨字,唤过宝月,将东西装进匣子,送去了外间。  她冷着脸,瞧着他自得神色,心中只觉狼狈又麻木,施少连去捉她的袖子:“我和妹妹出去走走。”  去的原来是绣阁,宝月也跟着,时辰已不早,正是晚饭前光景,女客都散尽,只有苗儿在,见施少连和甜酿一道来,欣喜万分:“甜妹妹。”  绣阁原是甜酿的屋子,这几日装扮得喜气洋洋,大红灯笼双喜字,显得甜酿脸色分外苍白。  苗儿忙上前来牵甜酿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我盼着妹妹回来,听见妹妹回来,又不敢去吵妹妹,还想着如何再见妹妹一面。”  “甜妹妹心头也惦记着苗儿妹妹,在见曦园里一直听着外头贺喜的动静。”施少连笑道,“我向家里说了,今夜里让你们两人一道连床夜话,过了今日,以后可没法子姐妹日夜相伴了。”  苗儿连连点头:“自然是好。”  施少连又向甜酿:“明日家里定然客多,我在外头招呼男宾,一整日都不得见,明儿一早况家来接亲,祖母也会来绣阁,妹妹见着祖母也磕个头。”  他护着一个人的时候,全须全尾都护的好好的,要拿捏的时候,也是捏得死死的,不容一丝喘气。  姐妹两人携手在屋内坐下,苗儿见甜酿那模样,斟酌再三,实在不知和她说些什么,原本两人是同时定的亲,六礼都是一道走的,她这边顺顺利利,甜酿那边只差临门一脚,却频频出岔子。  甜酿倒是很快缓过气来,换了笑盈盈的脸色,也不提其他,携着苗儿的手上楼去看她的嫁衣首饰,又看明日要带的花儿香儿,说了不少喜庆话。  入夜厨房送来饭菜,田氏和芳儿云绮都来绣阁陪苗儿用饭,听见姐妹两人说话声,便知甜酿也在。  “原来甜姐儿也在。”田氏笑盈盈的进去,“真好,真好,这会儿姐妹人都齐全了,我这心里头也舒坦了。”  芳儿也跟着田氏上前来甜甜的喊二姐姐,只有云绮脸上冷冷的,蹙着眉尖,却也不说什么,这两日施少连在家里闹出不少动静,摆明了护着甜酿,老夫人也不许下人再提那些乌七八糟的话,众人表面不动声色,只等着看。  出嫁前一夜,照理是娘家姐妹陪着新娘说话,长辈教诲,田氏叨叨絮絮的叮嘱苗儿:“嫁过去后,就不能当女儿时一般任性,他家爹娘、大哥大嫂,还有个小姑子,个个你都要照顾周全,打开门来,要孝敬舅姑,妯娌和睦,关上门,也要体贴丈夫,柔顺淑婉,小处可忍,大处不可松怠。”  听来听去都是那几句话,姐妹几人都不爱听,芳儿笑嘻嘻的攀着自田氏的肩膀:“娘,好了,好了,别念了。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老古板了,我们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你们是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呢。”田氏也笑也叹,“总算是嫁了,这心放下一半,又悬着一半,不知怎么是好。”  说了一盏茶的功夫,田氏领着芳儿和云绮要走,外头还有不少东西要看顾,再多话也说不尽,只能等着女儿自己去悟,刚走出几步,田氏又折回,偷偷叮嘱了苗儿几句。  苗儿和甜酿早早就歇下,两人并肩躺在枕上,苗儿幽幽叹气。  “怎么了?”  “看着你,心头总觉难受。”苗儿道,“原以为我们两人是一样的……”  “我倒不该来,惹得姐姐这时候还伤神。”甜酿笑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以后怎么办呢?你,还有圆哥儿……”  甜酿闭上眼:“随他吧……”  她正要睡去,听见苗儿窸窸窣窣的爬起来,从枕下抽出一副软绢:“是母亲临去前塞给我的……”  原来是几幅春画,苗儿面红耳赤哼哧哼哧的瞄了两眼,又塞回枕下,又起身,抽出来再看了一眼,半晌对甜酿吐舌头:“好吓人。”  甜酿只瞥了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些风月场面,当初懵懂不知,身边人都习以为常,但跟着王妙娘,她很早就知情事,也知道女人的手段,是制住男人的一把软刀子。  “不怕的。”甜酿从枕上仰起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苗儿,“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太疼,你跟他说。”  “嗯。”苗儿点点头,将脸埋进软枕里,半晌又问她,“会疼吗?”  “也许吧。”甜酿闭眼,虽然喝了酒,但那种疼痛,是如何咬牙也无法忍受的。  姐妹两人含糊说几句话,各自睡去,不过眨眼之间,就有喜婆和婢女在耳边道:“小姐该起了。”  甜酿陪着苗儿起床洗漱,涌入绣阁的人越来越多,各样装扮的女眷,还有特意请来说喜庆话的喜嬷嬷,众人围着苗儿热热闹闹的说话,不久田氏、桂姨娘和施老夫人都装扮的锦绣喜庆进了绣阁。  施老夫人看着甜酿,招手:“甜姐儿。”  甜酿上前去给施老夫人施礼,施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慈爱笑道:“如何出门几日,连祖母都忘了喊。”  施老夫人笑向众人:“这孩子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也和我亲孙女没什么差。”  甜酿鼻尖一酸,对着施老夫人磕头,柔柔喊了声:“祖母。”  众人纷纷笑道,“老夫人身边的孩子,竟没有一个差的,个个出众,如何这般会养。”  这边女客们俱围在一起说着话,外头听得喧哗声,有人道:“来了,来了,接亲的人来了。”  逢着吉时,施家将苗儿妆扮停当,又闹了一会喜气,只见门外接亲男子个个喜气洋洋。  甜酿恍惚瞥见一张熟悉又消瘦的脸,在人群里一晃而过。第35章  屋里屋外人声杂沓,语笑喧阗,唱贺声此起彼伏,甜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影掩在满屋的衣香鬓影之后。  张圆一眼就在满屋的莺莺燕燕中寻见甜酿,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瞧见她抬头望了一眼,身形微微晃动,也瞧见她悄然后退,隐匿在热闹的人群中。  他知道她已瞧见自己,却藏了起来,那一瞬好似身临熊熊烈火,又如冰水迎面浇来,他从未想过,他的婚事会有如此曲折的变化,最后落到这般田地,为了出门来况家,家里吵得天翻地覆,除了杜若偷偷帮他,父母兄长皆是态度强硬,原本今日迎亲他不能来,也不该来,是杜若费劲唇舌说服母亲,才得以踏出家门,跟着迎亲的队伍往施家来,没料想,她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什么声音都不听见,什么面孔都不识得,他失魂落魄的跟着况家将苗儿迎上花轿,游魂般的追着笙箫鼓乐抬往况家,不知何时被人拦住,抬头一看,是施少连。  “施大哥。”张圆呆滞的神色这才转圜,裂出一丝激动,“施大哥,甜妹妹……”  他忐忑又欣喜迎着施少连打量的眼神,只觉他眸光如点漆,深不可测,面色却是温柔可亲,怀里塞进一个东西,施少连温声道:“二妹妹从外归家,一切甚好,只是她已不愿见你,吩咐我将这东西退还给你,你送她剩余那些零碎玩意,不好当面归还,已被我处置了。”  张圆听得此言,心如刀绞,低头一看怀中东西,眼眶欲裂:“如何……如何会这样……甜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还约着……约着一起去金陵……”  “张圆,慎言。”施少连低喝:“就在这停住吧,你有你张圆的正经路要走,甜酿也有她自己的日子要过,原本一开始,这亲事就不该定,如今退了,也算不晚。”  “施大哥,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如何如今竟落得这个局面,原本都好好的,不该是这样的,我真的不在乎甜妹妹是什么来历……我会求父亲母亲,求他们成全,很快的,他们会答应的……我真的……真的非甜妹妹不可……”张圆肩膀微微塌着,哑声道,“烦请大哥转达甜妹妹,我的一片真心,除了她,我不会再娶旁的人……”  施少连顿住要走的脚步,回首看他,眼眸里含着笑:“张圆,无论你说什么,以后做什么都不打紧。她的心思都藏在书里,你自己看看吧。“他笑吟吟的,“萧郎路人,已成定局,任凭你自怨自艾,想法设法都无可挽回,日后你也离她远些,还她一个清净。”  张圆兀然打了个冷战,笙箫花鼓和旁人笑闹瞬间钻入脑中,施少连的身影已然不见,他低头翻看手中的书籍,昔日他用炭笔勾画的痕迹依然如新,又有浓黑的墨笔划在书上,一个“离”字,一个“弃”字,异常醒目。  离的是两人的纠葛,弃的是过去的情分,昔年广善寺时情景历历在目,一道低矮的佛槛,同时扶门跨步的两人,轻罗绢的褶裙和白纻衫的学子袍挨着擦过,抬头时莞尔一笑,桃花人面春风在,哪想着今日竟是霜风冷雨摧人肠。  他失魂落魄的在人群中站了会,最后行尸走肉般随着贺喜的人涌入况家,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自己在哪儿,有茶奉来便喝,有筷递来便吃,看见眼前有一坛子桃花酒,疯了似的抢在怀中,咕咚咕咚灌下肠肚。  酒坛子被人抢下,转眼他见眼前站着一人,似乎对他说着什么话,他踉跄仆地,痛呼一声:“二嫂,她……”  “回家去吧。”杜若轻叹,拍拍他的肩膀,“见一面,就够了。”  张家的小厮婢女将喝得烂醉的张圆拖上马车,杜若第一次见他喝醉,通红的一张俊脸,赤红的眼,一动不动的僵在马车一角。  “这次况家二郎娶亲,母亲借病不来,原本连你我都不许出门的,我央求了许多才得了这个机会。一是因为你的婚事闹得纷纷扬扬,母亲心头添堵,不愿亲眼见这场面,二是上回施家退亲后,两家已然交恶,母亲不愿来见半个施家人,这况家,怕是日后母亲也想断了来往。”杜若捏着自己的手,“你听嫂嫂一句劝,若是再去哀求家里人去和施家重修旧好,怕是不能的,你也知道母亲的心愿,窈儿那边……索性此后就和施家姑娘断了吧……”  张圆将头一扭,面对着车壁,悄然滑下几滴泪来。  她心头幽幽叹气,不好再劝,苦笑一声,为了退这门亲事,施少连不知施了多少心思,连她和况苑都用上了,这一场一场的好戏接着上演,她自己胡乱揣摩也觉暗暗心惊,自家小叔子这样的单纯的性子,如何敌得过施少连的深沉心思。  马车颠颠的往家赶,她翻来覆去的瞧着自己的手,轻轻蹙起了秀眉。  杜若今日一早带着张圆来况家,她是头一遭来,进了况家大门,况家祖业就是造园子的,但家中却处处是朴实之气,不取巧也不求精,只踏踏实实的住人,后院屋里待客的正是况家的儿媳妇薛雪珠,向来贺喜的诸位女眷奉茶。  她和薛雪珠见过数次,只是往来不多,薛雪珠话不多,极其安静的性子,容貌瞧着也安静,垂着眼睛的时候显得面色寡淡,身上的珠钗再多,也显得有些淡,倒也不是冷清,只是有些着不上色的清净。  杜若捧着茶盏,不着痕迹的打量薛雪珠,听她一个个给女客倒茶说话,言语熨帖,款款有礼,极周到的模样,倒真是大方又得体,又想起上次况苑那句“她是案上供的泥菩萨,不食人间烟火”,这样好的妻子,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况苑在外偷腥,再转念一想,也许他本就是寡廉鲜耻的,正如她一样。  等听见外头的鼓乐之声,迎亲的轿子停在门前,来客们涌出去观新人,杜若跟着女眷们一道观礼,先觑见自家小叔子,失魂落魄的混在人群里,煞白的脸色中混着一丝嫣红,再无意一瞥,见况苑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人群里,穿着身暗红的衣袍,喜气洋洋,身旁挨着薛雪珠,夫妻两人一团和气,笑脸迎人。  再就是喜宴席面上,杜若早早便走,急着带张圆回去,正往前院男客屋里去寻张圆,人来人往间,身旁正擦过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的长袖下,一只手突然勾着她的手指,轻轻的捏了捏。  不过须臾,只匆匆一下,那带着暖意的手已松开她,杜若心头一跳,脚步滞了滞,匆往前走了几步,顿住脚步,回头望了望那抹暗红身形,笔直的肩和瘦窄的腰。  不知怎的,此时在车内听着张圆急促的呼吸,她眼眶亦有酸意,只是涩涩的哭不出来,索性扯扯唇角,做了个笑意。  虽是蓝家嫁女,但毕竟依附在施家,又得施老夫人看重,施府内外亦是张灯结彩,设宴招待前来道贺的宾客,满室笙箫鼓乐,觥筹交错。  甜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旁的闲人看热闹都不说透,施家有施少连替她出头,老夫人又有维护之意,甜酿在绣阁当着众人面给老太太磕头,这会儿施老夫人又招着甜酿坐在身边来,和云绮、芳儿坐在一处,仍同以往一般对待,当着宾客的面,施家诸人都不好显露。  席面上虽是热闹,说笑声一片,但亲疏远近旁人都看的真切,云绮和芳儿只顾两人自己玩耍,桂姨娘和田氏自然是客气周来,话里话外都分外亲热,只是往来挟菜递杯都要先瞧甜酿一眼,甜酿坐在席上,面上也端着甜笑,眼里亮闪闪的,坦然迎着在自己身上逡巡的目光。  有女客来给施老夫人奉茶,连连夸赞施家的女孩儿,如今甜酿、云绮、芳儿都是云英未嫁,施少连亦未有婚配,正是亲邻结交的好时机,施老夫人也高兴,笑道:“我家这些女孩子都还未定,若是谁家里有合适的,也帮着说合说合,早早了下老婆子一桩心事。”  女客笑盈盈的,目光在施家三个女孩面上扫过,心里暗自揣摩着,在甜酿身上顿了顿,又轻飘飘移走,满脸堆笑:“这是自然。”  施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又受不住累,坐了片刻就受不住往屋里去歇息,只让桂姨娘和田氏招呼来客,后来施少连来,见云绮和芳儿坐在一处说话,桂姨娘和田氏和女客们攀谈,到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只不见甜酿,问云绮:“你二姐姐呢?”  云绮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椅,撇嘴道:“刚还好好坐着,我哪里知道。”  芳儿环顾四周,讶然睁眼:“刚二姐姐还在这儿坐着听我们说话,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座儿铺着软垫,桌上崭新的碟碗和半杯酒水,一双筷箸干干净净的。  施少连禁不住冷面皱眉,又见紫苏和宝月,跟一堆婢子站在廊下花灯处说话,上前问甜酿,这个说二小姐刚还陪着老夫人坐,那个说二小姐跟人说话,不知何时就不见踪迹。  他环顾身边红飞翠舞,语气极冷,眼底阴寒:“我让你两人好好跟着她,她去哪儿了你们也不知?面前奉迎我,转身就怠慢主子?”  这话是对紫苏和宝月说的,但一圈婢子都鲜少见他这副神色,自觉收紧脸上笑意,个个噤若寒蝉,宝月被他整治过,最惧他发怒,不由得脸色青白:“婢子这就去找二小姐……”倒是紫苏,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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