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到施家,也把你带进来,你只有施之问这一个名字……那边……每年你记得去看看……” 施少连在见曦园坐了许久。 这儿是吴大娘子画地为牢的地方。 青柳过来奉茶,他问她:“这屋里如今只剩你一人?” 青柳“啊”了一声:“二小姐新送过来两个婢女,帮着婢子做些洒扫整理的活。” 他复闭上眼,点了点头。 这夜燕好时,甜酿觉得他有些奇怪,蛮横又急躁。 不在床帐内,他把她摁在春凳上,眼神炽热犀利,要吃人似的。 四角的灯明晃晃照着屋子,到处是影子:墙壁,画屏,砖地,镜架,绢窗,重重叠叠,眼花缭乱。细绒绒的发,深邃眉眼,起伏的侧颜,玲珑的腿足,挺拔的肩脊……好像他们的七魂六魄打碎在各处,零零碎碎,四处游走,灌满整间屋子。 他极专注,只管盯着那处看,繁花靡乱,深红浅绯,潺潺涓涓,嫌这屋子不够活色生香,把一点甜腻的声响故意放大,妖冶魅惑,荡来荡去,始终落不下来。 甜酿面红耳赤,紧紧抓着他摆弄自己的两只胳膊,指甲抠在皮肉里,喘了又喘,水润润地喊了声哥哥,被他半抱起来,他泛红的眼尾也异常妖艳,眼神游离在她脸上,指尖轻轻点:“我在这儿……” 她已然化作一滩水,红唇咻咻,媚眼如丝,说不出话来。 “妹妹是专来送给我的。” 她的际遇,其实也和他有关。 没有他,吴大娘子不会嫁给施存善,施家未必是现在这个施家。施存善只有云绮一女,听见甜酿喊爹爹才怔住,正是勾起了内里的心事,才会把母女两人带离吴江,到后来王妙娘怀胎,才真正被施存善接到家里来。 因缘际会,命运流转,两人早已相连在一起。 我以为只有自己踽踽独行,未料到身边还有同伴。 甜酿察觉他恣意纵情外的一丝愁闷,小心翼翼贴上去,搂住他的腰,气息不宁:“你怎么了?” 他喉结滚动,还闭目沉浸在欢愉里,将她捞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熨帖她的身体,探出一手,去衣物里捞一方帕子,擦拭两人的身体:“去祖母那坐了会,又去了见曦园,想起我母亲。” 吴大娘子已经病亡六七年了,她问:“你思念她吗?” 他反问她:“你还记得她么?” “依稀记得,她容貌很美,肌肤白如透明,人也很温柔,对我也很好。”她见他沉默着,“我常羡慕哥哥有这样的娘亲。” “她自然是很好,只是对我太好了些,太看重我……” 甜酿想起当年他那种空白又冷漠的神色,问:“你不喜欢她么?” “我倒宁愿她没生下我来。”他漠然道,“她只为我而活,我好像也是为她活着……” “你觉得大娘子对你太严苛了么?”她仰头看他,“可天下父母不都是这样吗?” 他揉揉她的发,她没有被爹娘正儿八经教养过,却生得这么好:“如果换你做母亲,给你一个孩子,你要怎么做呢?” 甜酿似乎僵住,并不吭声,良久道:“我不想生孩子,我讨厌孩子。” 他将下颌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一下下抚弄她单薄的脊背,良久问:“为什么?” “孩子都可怜,被抛弃、被卖、被骗、被嘲弄,被随意教养。” 施少连将她的脸扭过来,亲吻她脸上的冷意:“因为你就是那个可怜孩子。” 吻越来越炙热,烫得她脸颊复又绯红,她眼睛湿漉漉,显然蓄着泪,微凉微咸,他伸舌轻轻舔舐眼角,尝尽了滋味,滑到她耳上,顺着耳廓钻进去,她脑海里都是那黏腻的水声,水波一样,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次日两人听圆荷说,昨夜施老夫人咳出了半盅浓痰,甜酿和施少连都去看了,请了翟大夫来。 痰倒是清了,又换了个药方养着,施老夫人扶着圆荷起来,还喝了一碗粳米粥,喜哥儿在一旁玩着,施老夫人虽气色不好,精神瞧着倒是好了许多。 看见施少连和甜酿,施老夫人神色不变,招呼人奉茶,又和兄妹两人说话,不过是每日里的嘘寒问暖,甜酿似乎品咂出一点疏离之感 她以为祖母这点疏离又是冲她而来,早早借口走了,施少连仍留着,施老夫人神色淡淡,搂着喜哥儿和施少连说话。 “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是管不得的。”施老夫人叹道,“这个家就这样吧。” 施老夫人彻底妥协了。 甜酿回了榴园,前院婆子过来领事,捎了包新鲜核桃肉过来,说是家里弄出来的,拿些给二小姐尝尝鲜。 那核桃肉用白色的帕子包着,那婆子拆开来,捧在甜酿面前:“二小姐瞧瞧,干净得很。” 甜酿瞧见那递到眼前的东西,帕子一角隐隐约约绣着东西,瞟了眼那婆子一眼,将布巾托到手里来,见上头绣了一盏酒杯。 “哪儿来的核桃肉?” “家里一位亲戚家弄的。”那婆子笑道,“府里的主子们平日吃惯了油水,偶尔吃吃这个,也觉得有点滋味。” “多劳,让你们费心了。”甜酿赏了一点碎银子,“也替我谢谢你家那位亲戚。” 婆子笑道:“哪里哪里……” 甜酿把核桃肉用盘子盛着,仍把那帕子还了回去:“这帕子上绣的东西倒是少见,心思妙极,也是那位亲戚的么?” “是哩。” “这样巧的手,当个绣娘也使得。” “她倒是想来,有心寻个地方依附,只是不太方便进府。” 甜酿哦了一声。 她从被施少连从金陵带回施家后,再也没踏出家门半步。 隔几日,蓝可俊又归家回来过年,这回当然意气风发,昂首挺胸进了家门。第71章 蓝可俊从济宁回来,标船在江都码头停留,一是回江都家中过年,二是将平贵遣了,另雇了个新伙计上船管事。标船委托给新管事往瓜州去运粮,几日后再折回江都把蓝可俊捎走。 这一趟许是赚了不少银子,蓝可俊身上的衣裳都是上等袍料,到了家,先让酒楼送一桌好酒好菜给自个受用,田氏见他握着酒盏怡然自得,忍不住埋怨:“你在外头倒是志气了,把我们娘几个扔在家里。” 蓝可俊从怀中掏出一封银票,塞到田氏怀中,也招呼妇人女儿上桌吃菜:“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打算,你们等着,左右就这些时日,总有你们享福的时候,给你们买宅子,买奴仆,让你们也当当大家里头的夫人小姐。” 田氏收了银子,自然欣喜,斟酒挟菜,芳儿不屑扫了满桌酒肉,冷哼一声:“父亲也只有在眼前才想起娘和我们,不在跟前,便把我们都抛之脑后。” 她甩手,径直往外走了,蓝可俊在身后唤她:“哪儿去?” 芳儿不理,田氏道:“她去榴园坐。” ”这丫头何时和榴园交好?“蓝可俊诧异。 “谁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总喜欢往那二小姐身边去。”田氏在桌边坐下,问他,“你这出门一趟,又走了两个多月,赚了多少银子?” 蓝可俊惬意呷了一口酒,眯着眼:“几千两,钱都还在钱庄里,过些时日兑出来。” 田氏听他说话,大吃一惊:“这营生有这样大的赚头。” “妇人家懂什么……这还算是少的呢,在瓜州运了一批香料上去。”蓝可俊慢悠悠道,“朝廷一年里,满天下的商税,统共也才20万两银子。但就单单这运河上来往的棉布,每年货值至少也有五十万两,更别提那些木材、粮食、盐、铁,这税若是正儿八经收起来,河里也能捞出五十万两银来,这些钱都上哪儿去了?” 他拍拍自己的口袋:“地方衙门、各道府、王公权贵、巨贾富商,剩余的一点零头,才落到我们这种人口袋里,几千两……几千两也就是天上落雨的一滴水。” 边吃边叹,夫妻两人把这顿酒喝罢,蓝可俊又腆着肚子出了家门,径直往丹桂街去,入了盼盼房中,颠暖倒凤自不必提。 酣畅过后,盼盼起身要汤水梳洗,一边笑和他说话:“你可知你那老相好,近来闹又出了一桩事。” “哪个老相好?”蓝可俊笑道,“我老相好,可不就是你。” “你倒是翻脸无情。”盼盼睃他,“那个雪姐儿。” 原来是雪姐儿。 提起此人,蓝可俊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如今另攀了高枝,我是不敢和她攀交情。” “你如今想攀也使得。”盼盼笑道,“她不是自赎了身,傍了个官人过好日子了么,上个月替人家生了个儿子。” “这孩子刚出娘胎,就被那家老夫人抱到自家去养了,后来不知怎的这孩子又被送了出来,说这孩子的相貌既不像父、又不像母,他们想出个滴血认亲的法子,验下来竟真不是亲生的。这家人气极,把雪姐儿和那孩子一道赶了出去,如今雪姐儿走投无路,居人篱下,靠昔日旧友的施舍过活,这过年过节的,也真是可怜。” 她推搡蓝可俊:“你若想重温旧情,也使得,给那孩子当个干爹,也是功德一场。” “敢情你们都把我当冤大头看待。”蓝可俊鼻子里哼气,起身穿衣,“这大可不必。” 盼盼见他扬着袖子带气走了,对镜仔细扶了扶鬓角。 年根里热闹,施老夫人精神眼见着好,饭菜也能多吃几口,说话也多几句,夜里睡得也安稳些。 云绮带着自己婆婆和小姑子回家来看祖母和桂姨娘。 她唧唧喳喳倒是很爱说话,方夫人和方小妹都不算是热闹性子,满屋人都听着她说话,一会说想祖母,一会说想家里。 自己家里人更少些,清净,不若施家热闹,方小妹每日都跟着母亲针线,或是跟着哥哥写几个字,她这个当女主人的,除了家里那几个婢子,真没有可以玩闹的人。 好在方玉还在家里,云绮黏着他,每日里也能念两句诗,写几个字。 云绮自小是跟着施少连的,吴大娘子请人教导施少连,云绮少不得也耳濡目染一些,底子说起来比甜酿还强些,方玉见她也有些可取之处,每日也能教导几句。 有方玉和方小妹在一旁,性子倒是养好了些,说话也能好听些。 况家那边,苗儿也打发小丫鬟来给施老夫人请安问好,她肚子大了,如今走得也累,总要歇着,况夫人看中,不许她随意外出,有事只打发家里人来说话。 跟况家小丫鬟一起来的还有巧儿呢。 巧儿也算是当初甜酿和张圆的“鸿雁信使”,私下见了甜酿还有几分尴尬在,但施家的园子也是她一手创建出来的,很爱往施家来。 甜酿带她去园子里玩,恰好也遇见云绮带着方小妹去水榭坐。 巧儿和方小翡年岁也差不多,倒是一见如故,两个小姑娘笑声清脆,从水面传出去,飘了许远。 晚间甜酿和施少连说起此事,施少连笑道:“我和方玉坐在宴楼了,怪不得一直听见笑声传过来。” 甜酿道:“苗儿姐姐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我也做了几件小孩子的衣裳,想去看看她。” 她这几个月一直在家里,别说出门闲逛,连寺庙烧香都未去过。 “也该去看看。”施少连将手中书卷搁下,“这阵子家里总不得闲,祖母也病着,况家那边总打发人来,我们一直未回过礼。” “我一个人去也有些不太好,哥哥一起去么?” 他偏首想了想:“这是内宅的事情,我去了反倒奇怪,你们姐妹见面正合适。” 甜酿点点头:“那我把田氏和芳儿也带着。” 施少连提点她:“况家看的是施家的面子,你这时候把蓝家人带着,反倒不好。” 她轻轻哎了一声,有些闷闷地皱着鼻头:“我只是去看苗儿,怎么把施家和况家、蓝家都带上了。” “人和人交际,都是沾着利弊的,都是家来家往,不然怎么叫一家子呢。”他揉她的鼻尖,“把喜哥儿带上吧,你们姐弟两人作伴。” 甜酿懒懒倚在他身上,嗯了一声。 次日家里备车,甜酿带着喜哥儿去看苗儿,又精心备些礼,送了况家。 回程途中,喜哥儿闹着要吃外头的栗子糕,马车拐了个弯,去了趟糕点铺。 甜酿留着婢子们在车上等着,带着喜哥儿和宝月下车去买糕点,瞥见一旁藏了个人影。 宝月领着喜哥儿进了店门,甜酿略往旁站了站。 两年不见,王妙娘相貌未变,略憔悴了些,衣裳也是旧窄的样式,看见甜酿来,沉寂的眼里闪了下。 甜酿叹了口气,问她:“那些首饰都当完了?” 王妙娘也问她:“你怎么没嫁成张家?” 她们两人命都不太好。 王妙娘苦笑一声:“都当完了……那个桂郎……我如今和他在船上过活,日子不太好过。” “你要不要再回施家?”甜酿问她,“现在施家不是过去那样的。” “我听说了……”王妙娘回道,“回施家日子也就那样……我……小酒,你把我剩下的那些东西给我吧……” “你还要跟桂郎再过下去?”她讶然,“他非但没给你好日子过,还把你的钱都花光了……” “他对我还是好的……只是管不住手要去赌坊,赢了也给我买花买首饰,只是运气常不好……” 甜酿心中五味陈杂:“喜哥儿你就不要了?” 桂姨娘叹气:“他跟在你身边,比跟在我身边要好得多了……我走时,屋里还留着不少东西,也值不少银子……眼下就要过年了……” 甜酿心冷:“我知道,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就等着你回来讨。” 身后喜哥儿在叫姐姐,王妙娘猛然往旁侧一藏。 “姐姐在和何人说话?”喜哥儿问。 “只是个问话的路人。”甜酿牵他的手,“走,我们回家去。” 甜酿让宝月找出了立柜深处藏的两个妆匣盒子,盒子上了锁,蒙了不少灰尘。 施少连见主仆两人翻箱倒柜,把这两个匣子擦拭干净,搁在妆台上,甜酿又从匣子内翻出一张清单来。 “是那年,哥哥帮我从祖母那取回来的,王姨娘剩下的一些首饰物件。”甜酿也不避讳他,“一直收在房里,差点忘记了。” 她当时还一项项都列了单子,俱是些大件惹眼的、不好处置的物件,还有几封绫罗缎子。 甜酿见他目光,抿了抿唇:“我已经见过王妙娘……她日子过得不太好……问我讨这些东西……” 施少连嗯了一声:“她手边怕是没银子使了吧。” 当铺里七七八八收了王妙娘好些件首饰,甜酿不愿他挟制王妙娘,他也未放在心上。 “她托了个有旧情的婆子来传话,我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她受苦。”甜酿心中微有忐忑,将手头的清单递给他,“大哥哥……我想把这些……找个时机再送给她……” 施少连瞟了眼那单子:”这只怕是个无底洞。” “也不是现在给她。”甜酿掀眼,有事求他,“她宁愿在外受苦,也不愿意再回施家,怕是被那桂郎缠得鬼迷心窍,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法子,把那好赌的桂郎从她身边赶走?” “你占了好人,这个坏人让我来当?”施少连这才明白过来,似笑非笑道,“你这心眼,怎么这样坏。” “等那桂郎走了,我再劝她、再劝劝祖母,让姨娘回来,总这样在外漂着,我心头不安,看着喜哥儿也难受……” 施少连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个年节起初过的尚且平顺,施老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见好些,天气还算暖和,一家人拥着施老夫人还去园子里看了一回雪中梅景,也算是其乐融融。 哪知新年一至,就有衙差拿着牌票,来敲蓝家的大门,蓝可俊还在家中喝酒,就被官差捉住,套了枷锁,被衙役牵去。 蓝家满门都是第一次见差人上门,俱是胆战心惊,目瞪口呆,蓝可俊连声喊冤,求饶作揖,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那差人用铁链拴了便拖走,田氏跌跌撞撞跟在后头发问,塞了银子,那差人才说,是市舶司抓人。 市舶司管的是海外诸国的朝贡交易,征榷抽解,什么时候跟蓝可俊搭上关系了,那差人两眼一翻:“我们只是奉命抓人,你问为什么,还去市舶司问。” 这大过年的,市舶司也算是个冷衙门,哪里有人当值。 田氏急得没有法子,一时家里又无可用之人,一边往施老夫人那去,一边让人去找女婿况学。 施老夫人听说蓝可俊被逮,也是大吃一惊,况家找人去衙门疏通问由,塞了银子,才知道那发状子的人是市舶司副提举官。 就是张家的二子张优。 也不知是谁在市舶司偷告了一笔,说是那两条标船从瓜州偷运了一批南洋香料,这香料抽税两成,偷运在漕船上,一文不花地销进来。 要紧的还是那雪姐儿,雪姐儿产后,张夫人将婴孩带到家中,原是想让杜若抱养,岂料杜若那一燃就中的性子,真将张家闹得人仰马翻,后来又验出这孩子非张家所处,雪姐儿支支吾吾,只说了句:“我也不知是谁的,要么你,要么就是蓝家。” 当时已经为雪姐儿和蓝可俊闹过一场,而今感情他这是替蓝可俊养了妻儿。 新仇旧恨加在一道,张优写了急批,送到府衙里,这边旋即将人五花八门捆了,投进牢里。 大过年的,牢狱里何尝又不是冷冷清清,连探监都要打点关系。 若是张家,那也只能求到施老夫人面前来,毕竟还差一些做了儿女亲家。 田氏拖儿带女求到施老夫人身边来,只求施老夫人救命,只要施家出门,往张家去,有话好好说,这事就能解了。 施老夫人着急归着急,但张、施两家已然闹僵不再往来,脸上也为难,一双眼只望着施少连道:“这要如何疏通?” 施少连端坐在椅内:“这是表叔狎妓和张家惹出的私怨,把张家闹得名声大跌,我们这种人家去求又有何用,再者他从漕运偷运名贵香料,本就犯法,怪不得别人,疏通又有何用,还是听衙门的发落再做打算。” “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做这事,缘何只有他被抓了去,这明明就是张家公报私仇。”田氏转向施老夫人痛哭,“他这人虽有些坏处,但好歹是孩子他爹,是老夫人的亲侄儿,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三人无依无靠,可如何好?” 施少连自然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