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少连目不转睛盯着甜酿,看她两靥生霞,眸光含情,像浮在水面的绿叶。 他眼尾也染着一抹红,半阖着眼,眼神却分外专注在她身上,抚着她漆黑的发,柔声指点她。 “小酒长大了,不是女孩儿了。”他见她一张娇靥沾满粉绯红晕,鬓角还挂着晶莹汗水,一双眼像春天的湖水,细雨迷蒙,不知沉溺了多少春花秋月。 心意相通,耳鬓厮磨,这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如今他们竟也这样了。 夜深沉,甜酿睁开了眼,凝神细看她身边的年轻男子。 两人日夜相守,夜里她起身喝水,或是辗转翻身,他都能察觉,对她的习惯和偏爱了如指掌。 在他眼下,她是无所遁形的。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小心思都在他的掌控中。 永远逃不出他的翻云覆雨手。 她知道自己就像一株被移植的藤蔓,援树而生,离树则死,依附则活,也像舒适笼子里的一只鸟,像养在内室的一株花。 她原本的心意、除他以外的情感都无关紧要,都可以被修剪和利用。 所有的一切,都要缘于他。 以他为天地。 唯他独一无二。 她不是她,是他的所有物,所有的养分都在他身上攫取,连她的生活,都要在他手里构建。 这不是宠爱,这是驯服,要她温顺、要她依附、要她屈从。 女子体弱,身无所长,本该如此,养在深宅内院,依附父兄丈夫生活,平平淡淡,一生安顺。 她也无法恨他。 不能恨他剥夺自己的姻缘和清白,不能恨他罔顾自己的意愿,不能恨他的强迫和手段。 他对很多人都很坏,但唯独对她是好的。 甜酿闭上眼,将脸颊蹭在他肩头,他在睡梦中轻轻敛眉,将她揽得更紧些。 客栈临街,晨起就有小贩沿街叫卖,甜酿醒来,时辰已是不早,施少连见她半眯眼,目光慵懒盯着窗槅,略微嘟着红唇,身上也是骨酥肉软,馨香怡人。 两人在床间缠绵半日,收拾起身,梳洗过后,携手下楼,回了小舟,同家仆会合,一行人沿着水路回了江都。 出门十余日回来,喜哥儿委屈巴巴,气哥哥姐姐把自己抛下,甜酿和施少连一道哄了好几日,寸步不离带着他,喜哥儿心情才有转圜。 施老夫人一去,家中真的彻底清净下来,桂姨娘如今只一心伴着云绮过活,在施家悄无声息,蓝可俊一死,田氏仿佛老了数十岁,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施少连打发了些银子,第二日田氏就带着儿女搬了出去,也未回瓜洲,在外头租了间小宅过活。 因着施老夫人丧期,兄妹两人都还在孝中,去金陵的事便稍缓了下来,等入夏了再做打算,但乡下两个庄子都在牙行售卖,仆人也是慢慢遣散,家里再无外人,兄妹两人更是情浓意洽,白日闲散度日,晚间枕上恩爱,外加一个喜哥儿,日子算是过得悠然惬意。 苗儿早已出了月子,兄妹三人都往况家去看了宁馨儿,苗儿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生得像况学,很是可爱,长得肉嘟嘟圆鼓鼓,裹在襁褓里,戴着绒线虎头帽,一双圆溜溜的眼好奇打量众人,这是况家第一个孙辈,全家都很看中,特意去庙里求名,卜了个宁字,小名就叫宁宁,况夫人亲自照看小孙女,脸上笑意都多添了几分。 施少连看了眼孩子,脸上也是笑意温柔,极阔气地送了不少金银吉庆之物给宁宁,出去和况苑两兄弟喝茶,甜酿和苗儿抱着孩子在内室坐,见苗儿气色甚好,脸颊的肉倒还丰盈了些,抱着刚睡醒的宁宁小声轻哄,满脸俱是慈母光芒,又将孩子托到甜酿手里:“妹妹抱抱吧。” 喜哥儿在一旁轻戳宁宁的脸蛋,小声道:“小侄女好乖的。”甜酿以前也是在王妙娘身边抱过喜哥儿,相隔数年再抱着宁宁在臂弯里,见小小婴孩,红润润的肌肤,吐着舌头望着她,小心翼翼,一动不动,笑道:“我抱着她,好像比千金还重些,连手也僵住了。” 她浑身僵硬,是真的不会抱孩子。 苗儿将宁宁接到怀里,满面笑容:“等妹妹以后做母亲,这些都会了。” 甜酿微微一笑,将自己准备的长命锁塞到襁褓里:“这我可不敢想。” 施少连还用着药,他对孩子似乎可有可无,甜酿也不想生出一个像他、或是像自己的孩子来。 屋外婢女们送来养身的汤药,香甜甜一碗,上头浮着红枣桂圆,为女子养身用,苗儿将孩子给养娘抱着,皱着眉将汤药小口饮尽,见甜酿笑盈盈望着,有些不好意思:“婆母督促,每日都要喝一大碗,我和大嫂都吃腻烦了。” 这汤药有两碗,一碗送到苗儿屋里来,还有一碗,是送去给另一侧厢房里的薛雪珠。 甜酿进门时和况苑打过照面,却不见薛家嫂子的身影,问苗儿:“好似不见薛嫂子?” “宁宁出生,大嫂心中应许是难受,也不常往这儿来,也不太见客。”苗儿有些欷歔和为难,“婆母心里也着急呢,请了不少大夫来给大嫂诊脉。” 薛雪珠嫁给况苑数年,一直无所出,这边连宁宁都出生了,薛雪珠肚子还不见动静,况夫人是真的心急。 甜酿想的却是况苑和杜若的私情,若是被薛雪珠知道,还不知是怎样的雪上加霜。 苗儿见甜酿专注听着,语气也有些喟叹,多说了一句:“急的只是我们做女子的,男人们都不当回事。” 况苑送施家三兄妹出门,见着甜酿,正正经经做了个揖。 他相貌普通,笑容倒很有成年男子的成熟韵味。 自打上次他在施家外拦甜酿,甜酿点破他和杜若的事情,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再见面。 马车上甜酿问施少连:“杜若和况苑两人……还好么?” 施少连和况苑时有来往,坦然道:“还有些往来。” 蓝可俊的事情,就多亏杜若在其间斡旋。 施少连顿了顿,看着甜酿:“张优前阵子闹得家宅不宁,夫妇已然离心,杜若和张家全家都闹僵,她有和离的心思。” 那雪姐儿生下的孩子,起先张夫人的心思,是想抱给杜若养着,杜若和张优分居许久,肚子一直也没有消息,张夫人心中着急,如今好歹有个孩子,自然认下,只是杜若誓死不肯,着实把张家搅得天翻地覆。 后来才闹出蓝可俊那些事来。 她孤零零一个女子,又不被娘家所容,要和离,怕也是不易。 甜酿待要说些什么,听见施少连淡声说了一句:“这张家内里乌烟瘴气,也不是干净人家,出来也好。” 他意有所指。 但甜酿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张圆、甚至张家,连杜若都很久没见面了。 那段未能成就的姻缘就如一个遥远的梦,张圆于她,是她自己选择的一种圆满人生。 但走到现在,甜酿发觉,这人生也是易碎的、缥缈的,空中楼阁,绣花枕头一般。 甜酿曾笃定她要什么。 如今只知道她不要什么。 “只是可惜了薛嫂子,生不出孩子,丈夫还在外有染。”甜酿微叹,这世道,哪个女子都不容易。 施少连见她难得有欷歔他人的时候,笑道:“你难得这样操心其他人的事……他们夫妻两人貌合神离,不过是为了名分凑在一起过日子,起头的盲婚哑嫁,后面要休离,也是难事。” 两人都没什么错处,只是纯是南辕北辙的人,一个似火,一个如冰,一个是壁上画,一个是炭笔涂,心意始终不通,在一起磨合不出感情来。要休不能休,要弃不能弃,两个人都视彼此为鸡肋。 甜酿乜斜施少连一眼,觉得他有意替况苑开脱。 施少连施施然一笑,牵着她的手:“男女之事,没有谁对谁错,都是身不由己。”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喜哥儿在一旁,皱眉看着哥哥姐姐握着手。 喜哥儿今年已经八岁,性子本就腼腆乖巧,施老夫人病逝,他倒是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抓鬏也不梳了,让婢女端端正正把头发梳起,穿了板正的小袍子,很有小书生的风范。 他如今知道大哥哥和二姐姐好,这好似乎还瞒着人,二姐姐又叮嘱他保密,眼下在马车内见哥哥姐姐两人牵手说话。第74章 喜哥儿今年已经八岁,性子本就腼腆乖巧,施老夫人病逝,他倒是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抓鬏也不梳了,让婢女端端正正把头发梳起,穿了板正的小袍子,很有小书生的风范。 他如今知道大哥哥和二姐姐好,这好似乎还瞒着人,二姐姐又叮嘱他保密,眼下在马车内见哥哥姐姐两人牵手说话,小小的脸上苦大仇深,老神在在的,直瞅着眼前握在一起的一双手看。 喜哥儿不记得,只知道哥哥姐姐关系一向好,二姐姐见了大哥哥总是笑意满满,眼里亮晶晶的,现在二姐姐不光眼里亮晶晶,光也是柔柔的,说话也是软绵绵的。 仿佛他在一旁是多余的一样。 兄妹三人回了家,先都去了榴园,有婆子来寻甜酿,甜酿一见着人,瞥了喜哥儿一眼,跟着婆子出去说话。 原来是王妙娘寻上门来。 施老夫人病逝时,王妙娘也偷偷来瞧过一眼,那时候家里忙乱,甜酿和施少连都未见她,现今家里安定下来,甜酿知道,她是想来施家看看喜哥儿。 人就在角门。 甜酿再回来,看了眼喜哥儿,又瞟着施少连,见施少连挑眉,略点了点头,跟着婆子出去见了王妙娘。 王妙娘带着锥帽,见甜酿出来,脸上也带着些微笑意。 甜酿见她脸上浮着脂粉,面庞浮肿,气色并不佳,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施少连找了几个赌场老手,和桂郎称兄道弟,诱着桂郎又回了赌坊,赌得天昏地暗,几日都不曾家去。 王妙娘心中也是烦躁,趁着自己空闲,想来看看喜哥儿。 甜酿却不愿松口:”姨娘走的时候,喜哥儿生了好大一场病,如今姨娘又不肯回来,再见他只是徒惹彼此伤心,还不如不见的好。” 顿了顿,又道:“过些时日,我就带着喜哥儿去金陵过日,以后不再回来了,以后和姨娘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王妙娘神色有些黯然,她的小腹已经轻微隆起,藏在衣裙下还不太显孕相,眼下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这会儿却连桂郎也寻不见,又将施家都一并抛下,落得孤零零一人。 若是当年不和男人私奔,在施家多熬上两年,见着眼里针一个个都倒下,今日兴许正是她风头大盛。 “姨娘若真想见喜哥儿,就回家里来吧。”甜酿见她神色,柔声道,“再回施家,或者跟我们去金陵也使得。” 可是她如今肚里还怀着一个,又哪里有回头路可走,王妙娘只能叹气。 甜酿将犹犹豫豫的王妙娘送出了家门,回了榴园,见喜哥儿和施少连在耳房里玩棋,一长一幼见她回来,喜哥儿道:“姐姐是见客去了吗?” 甜酿摸他扎得板正的发髻,嗯了一声:“去见了一个认识的老朋友,喜哥儿也认识的人。” 喜哥儿不以为意,眼睛盯着棋盘,见施少连落棋吃他的子,懊恼的哦了一声,趴在棋盘上:“我不要跟大哥哥玩,怎么每回都是我输。” 晚间兄妹两人把喜哥儿送去安歇,两人借着月色正好,将晚饭摆在了院里,这时候已是深春,榴园的杂花一噜噜开满树梢,满园都是馥郁花香,伴着清酒小菜,正堪夜酌。 说的也是家长里短。 甜酿等着王妙娘回心转意,回到施家来。喜哥儿还是需要有娘亲。 “若姨娘愿意,届时哥哥把姨娘和喜哥儿,一道带去金陵吧。”甜酿说话,“家里人多,总是会热闹些。” 施少连无可无不可。 她又问金陵的那间宅子,原来是一座四进的府第,离得秦淮河也近,宅子并不算大,胜在小巧精致,小花园和金鱼池,太湖石子垒的假山,园里都是合抱的老树,梅花海棠,杏花梨树,分外清净。 甜酿听得入神,抱着自己的肩膀,闻着晚风里花的香气,幽幽道:“因缘际会能得这样的屋子,也很好啊。” “价钱也合适。”施少连道,”原主原是湖州的乡绅出身,后来科举中了官,发迹了些日子,才买地建了宅子,只是后来犯过事,牵连了家里,一家老少都亡了,有想买的官宦人家都嫌不吉利,白白在一个宦官手里搁了十几年,这才落到我手中。” 甜酿对这种家族兴旺荣辱并不感兴趣,也只是道了一句好可怜:“梁下仍旧燕,人已是雨打风吹去。” 施少连见她眉目婉转,一片混沌的模样,也只是微微一笑,将此话撇下。 将一盏清酒饮尽,两人携手入了内室,床笫间自然分外恩爱。 这恩爱又与往日不同,是真的鱼水交融,千依百顺,心有灵犀,不过眼波乍一流转,便明了对方心意,情酣处,山盟海誓,意浓时,蝶恋蜂恣。 那个避子丸施少连还用着,有一日燕好时被甜酿见着,目光直勾勾地看了半晌,抿着唇也不说话。 施少连含着丸子去亲她,被她气吁吁地止住:“这个,一直要吃下去吗?好苦呀,不会把身子吃坏吗?” 这药里有雷公藤,不可多服,会腐蚀肠肚。 施少连见她目光尤为清澈,想了很久,终是回她:“用不用,我都可以。” 甜酿支着肩膀,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轻声道。 “宁宁好可爱。我第一次觉得,小婴儿又香又软,浑身肉嘟嘟的,手舞足蹈,唇角还挂着涎水,还能冲着人笑。” 她前一日才和喜哥儿去看过苗儿。 甜酿已经十九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这个年龄,绝大部分女子都做了母亲。 施少连见她垂着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将她搂住:“早日去金陵,我们成亲吧。” 甜酿偎依在他怀中,揪着他的一片衣角,也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兜兜转转,距他把她从去金陵的船上带回来,恰好一年。 就像锯木一样,一点点拉动,破出一个缺口,然后把她完完整整剥了出来。 我是不是就此永远得到了她? 暮春四月,榴园的石榴还不见开花,兴许还有一两个月,才能见到满树红艳艳石榴花的盛景。 看完这场石榴花,两人也将离开江都了。 施少连也格外的喜欢榴花,比见曦园的轻浮的桃杏海棠还要喜欢些。 他教过甜酿一句词: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 也符合此时的写照。 家里其实该处置的都处置得差不多。仆童也遣了大半,守门的门子,管园子的婆子还是要留着,至于桂姨娘——如今云绮外嫁,她不便去云绮那和亲家相挤,也愿意留了下来管着这座日后的空宅。 家里的日子过得悠闲,田氏的日子却并不太好过。 蓝可俊的事情,实打实耗尽了田氏手里的一点银子,后来施少连给了她几十两充做路资,但瓜洲是回不去的,田氏带着孩子在外头赁了一间小屋,每日做些针线过活。 苗儿虽已出嫁,日子过得尚好,但况家也只是殷实人家,并不好接济娘家,何况苗儿也是心冷,田氏在施家过惯了好日子,再回瓜洲那样的拮据日子,自然多有埋怨。 芳儿倒是常往况家去看姐姐,好几次和甜酿撞在一起。 芳儿如今也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议亲的时候,这时候蓝家出事,首当其冲耽搁的就是她。 甜酿和芳儿,相处倒还算融洽,相聊甚欢,见芳儿衣裳首饰比不得以往,但容貌出落得更加出挑,心思也更巧,有时候也会邀着芳儿来家说话,算是帮衬一点。 施少连并不太乐意见她两人往来。 甜酿苦笑道:“芳儿妹妹没有过惯苦日子,如今时时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我看着也觉得心疼。” 她顿了顿:“这个妹妹,其实样样生得都好,人也很聪明,陪我说话也很有趣。” “而且,她是无辜的,她并不是她父亲那样的人。” “别忘了她和云绮在清厦对你使坏的事情。”施少连只叮嘱她。 甜酿并不当回事,“她眼巴巴想来,我又不好推拒,左右我不和她交好,只是偶尔一起说话解闷而已,再说了,也没几日相处的时候了,我还有好些带不走的旧衣裳,让她来挑两件吧。” 她轻描淡写,施少连也不多管。 后来芳儿再来施家,得了甜酿招呼,隔三差五姐妹两人就要见上一面。 榴园还是清净,却要比别处热闹,婢子们唧唧喳喳说着话,喜哥儿也爱往这儿来。 甜酿在屋内裁夏衣,见芳儿进来,笑盈盈递了剪子过去。 一旁的椅上还搭着男子的长衫,芳儿瞥见了,也一声不响,被宝月瞧见,忙不迭收拾了。 那是施少连常穿的衣裳,昨日穿过的还未收拾起来,他夜夜宿在此处,东西也多了起来。 芳儿低头看甜酿裁衣:“二姐姐为大哥哥做的衣裳么?” 甜酿点头:“每年都这样。” 芳儿在一旁搭手裁剪衣袖,姐妹两人做了半日,才放下布料,净手出去喝茶。 桌上还搁着一本旧书,是那本说文解字,甜酿经常把它当闲书看看。 芳儿的目光落在蓝色的书封上。书册边角有些旧痕和折印,也有残破,都被细细补了起来。 甜酿见她目光怔忪,将书册拾起,微微一笑:“这本书,妹妹应当在绣阁也见过吧,我常看的。” “原本是本好好的书,后来我有了别的,让宝月收起来,谁知道这个丫头,随便就把书搁在了一旁桌上,后来倒也奇了,这本书不知怎么就被人拿去垫桌脚了。” 芳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绣阁进出的都是女孩们,也不知是谁这样捉弄人。明知道这书是我常看的。”甜酿瞥了眼芳儿,淡声道,“这书是大哥哥送我的,见我不爱惜,对我生了好大的气。” “是么……”芳儿扭着自己的指节。 “妹妹年纪虽小,却是最聪明的。”甜酿微笑,“芳儿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第75章 宝月将手随手搁在桌上,上楼给甜酿端荔枝,后来再惦起要将书收起来,书已经不见。宝月心眼大,以为甜酿自己收拾起来,也就把这事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