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不倦也?很快反客为主?,说起今日见到的骈州多有不同?,魏家兄妹很热心地说起这些年?的变化,屋里便?显得热闹起来。 而许知雾便?在?这热闹之中?渐渐放松,方才的尴尬也?如雪一般消融了。 时候差不多,许知雾起身?,要上台了。 “慢着。”谢不倦也?起身?,“阿雾没有穿鞋,裙摆也?长得曳地,哥哥抱你过去?吧。” 许知雾一呆,而后连连摆手,“不不不,高台那儿那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 “到台下就放阿雾下来,不叫人瞧见。”谢不倦温声道,“屋里铺着软毯,外面可没有,难免要伤了脚。若是不小心,跳舞的时候要痛的。” 许知雾咽了咽,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只?能苍白拒绝,“还是不了吧,我?小心些就好。” “阿雾和哥哥生分了?” 许知雾哪里敢认,又是摇头。 这一摇头,谢不倦便?笑了,上前一步按住她腰身?,感觉掌心的腰肢在?细细打颤,不知为何觉得愉悦,来不及多想,他将她一把抱起来。 许知雾惊呼,一声“哥哥”就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咽下去?。 谢不倦一手把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着她的膝弯,轻轻巧巧毫不费力地走出一步。 见那一对玉足从裙摆中?露了出来,谢不倦又微微侧身?,挡了魏家兄妹的视线,而后稍稍调整了姿势,将她的脚掩在?广袖之中?。 他抱着她出了门,昏黄日光洒下来,在?两人身?侧拉出了长长的斜影,许知雾看着那道叠在?一起的影子,手心都在?冒汗。 她这么尴尬,哥哥怎么不尴尬呢? 可事已至此?,许知雾也?不想反抗了,一路上没话找话说,“高台离这还有一段路,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吧。” “不累。”谢不倦说着,还掂了掂她,令许知雾下意识攀住他双肩。 “抱歉,吓着阿雾了。” 他的声线优雅,声音温和,仿佛君子一般,还会为这样的小事道歉。 但许知雾这会儿若是抬头瞧上一眼,便?能看见他眼里隐约的笑意。 到了高台之后,谢不倦将她放下,又摸了她的头,笑容温柔极了,“哥哥在?台下看着你。” 许知雾没敢多看他,胡乱点了头,便?一步步走上台阶。 而谢不倦则走入了人群之中?,有人给他递了面具,他笑着道了声谢,为自?己带上。 哪怕看不见面容,魏家兄妹好似也?从他的衣着认出了他,正冲他招着手。 有面具遮挡,谢不倦并?没有笑,点点头便?抬步走过去?。 乐声一起,高台上的姑娘由静而动,她的身?姿舒展,腰肢柳条般柔软,水袖一出,便?是“咚”的一声响。 比起三年?前,她的舞艺更精进了。 从前她是全家的宝贝,生辰上跳一支舞,惹得父亲母亲笑声连连。现在?的她更为耀眼,好似成了整个骈州的宝贝,骈州的百姓们仰首看着她,连一句闲言都不与身?边人说,整个州府只?有她的舞姿,她成了万千目光汇聚的中?心。 那个娇娇俏俏喜爱撒娇的小姑娘,会发光了。 一支舞跳完,许知雾也?下了台,人声才渐渐嘈杂,仔细听夸赞声一片。 而身?穿骈州书院长衫的学?生们则叹着气说,“许姑娘这样好,怎么就便?宜薛宴去?了?” 便?有人呛声,“薛公?子年?年?都是甲班的头名,总不会比你差。” “你懂什么?薛家早就没落了,要不然能答应入赘?” “你是哪个班的?报上名来,让我?等比一比,你较薛公?子好在?哪里。人家薛公?子琴艺出众,还能为许姑娘伴奏,你只?能在?台下嚷嚷,酸味都冲天了!” 两方各有支持者,当场便?整得面红耳赤。 谢不倦长眉微拢,想的却是,那薛宴竟在?方才的琴师之中?,也?不知是哪一位。 照他看来,甲班的头名也?配不上阿雾。骈州书院这么多年?来数届甲班,头名加起来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但阿雾是独一无二的。 “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瞅瞅你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 “我?不摘,这可是祈愿节的规矩,你奈我?何?” “你摘不摘?” “我?就不摘!” 谢不倦在?争吵声中?一步步穿过人群。 百姓们的谈论声和从前并?无不同?,但骈州砌了红墙,起了高台,为应对流民入城又办了各色善堂。 阿雾,也?订亲了。 骈州的这三年?,变化之大,令人心慌。 “许公?子等等!”魏家兄妹也?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他身?边。 谢不倦这才发觉,他听了那些话之后,竟忘了魏家兄妹也?在?身?边,一个人走了。 魏云萧并?不介意,笑道,“许公?子还不知道吧,等会儿骈州会有灯会,我?们已经和阿雾约好了要同?去?逛逛。” 魏云娴也?点头,“阿雾这会儿还在?换衣裳呢,我?们去?前头等等她。” 等待的这段时??,谢不倦问起薛宴,“方才听人说起薛公?子,奈何我?身?为阿雾的哥哥,竟对与她订亲之人都不认识。”他没有发觉,自?己避开了“阿雾的未婚夫”这个说法。 “他是我?同?窗,平时就坐我?前头。”魏云萧说,“我?与你说说吧。” “那就多谢魏公?子了。” 换好衣裳往州府门口走的许知雾,此?时还不晓得薛宴已经被魏云萧透露了个干净,谢不倦连薛宴午休的时候落过枕都晓得了。 “他薛宴在?我?面前很是端着,但他父亲却总是笑眯眯的,大小节日都要上我?魏家来送礼……” 说到此?处,魏云娴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家兄长。 “本就是如此?。”魏云萧终归不再将此?事往下说,草草下了个结论,“他薛家早就没落了,赶我?魏家还差着,如何配得上知雾?” 魏云娴抬眼瞧了瞧谢不倦神色,见他没露出什么不满来,才松口气说,“所以?他是入赘嘛,换你,你肯入赘?” 魏云萧咬牙,他怎么不肯? 可许家没找他呀,什么眼光。 许知雾便?是在?此?时过来的,察觉气氛有异,便?出声询问,谁知魏家兄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而哥哥也?是笑而不语。 她更觉得古怪,不开心地瞪了魏家兄妹一眼,却没敢瞪谢不倦。 谢不倦却忽地开口,“阿雾,那位薛公?子不一起么?” 许知雾眨眨眼,“为什么要一起?” 谢不倦笑,不再多问。 倒是魏云萧接道,“许公?子有所不知,知雾虽与那薛宴订了亲,但他们二人不熟着呢。走,他逛他的,我?们逛我?们的。” 谁知巧得很,几人没逛多久,便?在?一处花灯铺子前头碰上了薛宴。 是薛宴先与他们打的招呼,他提着一盏精致的六面宫灯,款款走至许知雾面前,而后笑着伸手,将手里的灯递给她,“方才猜谜所得,赠予许姑娘。” 许知雾迟疑一瞬,到底将宫灯接过来。 比起这华美的模样,她其实更喜欢可爱又充满童趣的花灯,铺子前头的那些兔子灯鲤鱼灯就很不错。但薛宴一片心意,她也?不好拒绝。 许知雾道了声谢,好奇问道,“我?戴了面具,薛公?子如何认出来的?” 薛宴笑着说,“在?下辨得出许姑娘的身?形。” 谢不倦面色一变。 薛宴又说,“再者,魏公?子与魏姑娘总没有戴面具。” 谢不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宴。 只?见他身?着骈州书院的蓝布长衫,身?后披了淡蓝色披风,发上并?未束冠,只?有一根木簪,浑身?上下皆是温和如水的气质。 “许姑娘,这位是?”薛宴看着谢不倦,虽维持着笑容,袖中?的手却悄悄攥起。 这人……太出众了。 方才远远瞧见他走在?许知雾身?边,含着笑,温柔的目光悉数落到她身?上,叫薛宴隐隐生出恐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抢走了。 “薛公?子,他是我?的……”许知雾看了看谢不倦,终于道,“哥哥。” 这是重逢后的第一声“哥哥”,却是在?与她未婚夫介绍他时说起,谢不倦没能高兴起来。 倒是薛宴,不知轻松了多少,一口憋着的气吐出去?,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有些汗湿了,他连忙拱手道,“许兄。” 谢不倦暗暗蹙眉,谁是他兄长,面上倒和气地回了礼。 “诸位,不知薛某可否同?行?” 魏家兄妹一齐看向许知雾,而谢不倦,目光在?薛宴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才看向许知雾。 “好啊。” 她应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都订亲了,若是拒绝与他同?行,便?是将薛宴的脸面往泥里踩。 可是谢不倦的心还是微微沉了沉。 恰在?此?时,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也?是灯市,温暖的灯火之下,阿雾眼中?都是紧张与关切,而他则蹲着拉住阿雾的手,笑着摇了摇,“阿雾,你终于肯喊我?哥哥了。” 这画面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谢不倦揉了揉额角,感觉一阵晕眩。 “哥哥,你怎么了?” 谢不倦偏头,见许知雾正看着他,目光难掩关切。 和方才那个画面里的神情何其相似,但画面里只?有他与阿雾,没有魏家兄妹,也?没有所谓的未婚夫。 谢不倦想着那个画面,拉住了许知雾的手,笑道,“哥哥没事,只?是一路过来,有些累。” 许知雾一想,他这么远从京城过来,一路舟车劳顿,还未得到休息,定?是累的。 更别提先前还抱了她一路。 本以?为与他生疏了的,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疼,“哥哥,我?们不逛了,回家吧。” 此?话一出,竟热了眼眶。 回家吧。 她盼了三年?的哥哥呢。 谢不倦将她握得更紧,感觉到薛宴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他不仅没放,还生出胜利的愉悦。 阿雾更在?乎他。 薛宴移开目光,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许姑娘,不如由在?下将许兄送回去?,许姑娘好和魏公?子魏姑娘接着游逛灯市。”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薛宴想要将这兄妹二人分开。 谢不倦道了谢,对许知雾说,“来了一趟灯市,若是不赢一盏花灯回去?,与白来无异,阿雾等等,哥哥过会儿再回去?。” 他走向一家花灯铺子,没过多久,提了一盏鲤鱼戏荷灯过来,叫许知雾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她左手提着精致的六面宫灯,右手提着充满童趣的鲤鱼灯,看着右手微微打着旋儿的鲤鱼,笑着提了提,鲤鱼又转了转。 许知雾喜爱极了这只?憨态可掬的胖鲤鱼。 “阿雾还想要什么灯?赢来哥哥帮阿雾提着带回家。” 许知雾很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累你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无妨,哥哥不累。” “哎呀,回去?休息嘛。”许知雾说着,拿手里的花灯杆戳了戳哥哥,戳完便?愣住了,她怎么又忍不住朝哥哥撒娇了?还戳了哥哥的腰? 谢不倦笑着握住她提花灯的手,仿佛是在?制止她戳自?己,但他握住了却没放,反倒对其余三人道,“我?们兄妹二人便?失陪了,几位玩得尽兴。”91、番外一(三)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回去的路上,许知?雾忍不住问?。 谢不倦笑,“哪里不好?” “就我们二人走了。” “阿雾,若因为我们二人不便?继续逛灯市,便?要他们三个也回来,是不是更不好?” 许知?雾一想也是,遂不再纠结这件事。她惦记着?让谢不倦快些回去休息,便?走得快了些,谁知?谢不倦倒不急,路过?一处糖画铺子时还拉住了她。 “这是阿雾吧?” 他看着?的糖画是许知?雾跳祈愿舞的样式,那糖画师傅一听,便?笑着?瞧了许知?雾一眼,“这位便?是许姑娘吧,这样式的糖画是买的最好的,二位也尝尝?” 许知?雾还没说什么,谢不倦先递了银钱。 糖画到手的时候,许知?雾一时没舍得吃,拿在手里转了转。 谢不倦一直看着?她,心下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熟悉极了。 走的时候下意识牵了许知?雾的手,许知?雾愣了愣才跟着?他的脚步,而后别别扭扭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支吾道?,“……我自己可以?走,又不是小孩子了。” 到底没有挣脱。 晚风拂过?,两人感觉到一种远离人群的惬意,谢不倦见她放松,对这离开的三年认认真真说了对不起,又说起他的床榻上被阿雾睡出的褶子,许知?雾恼羞成怒,他则一直笑着?。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很熟悉,直到许知?雾趁他放松将手挣了出来。 “哥哥。”她轻唤他一声,“我已经是订了亲的大姑娘,不用一直牵着?我的。” 谢不倦怔然。 她订亲了,在与?他避嫌。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阿雾醉酒的模样,他拥着?阿雾亲吻的画面,她身着?吉服一步步走来的样子…… 太?阳穴开始突突作痛,谢不倦撑着?红墙,勉力?站着?。 而许知?雾则一声声地喊他。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