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朕使人悉心教导你文学武艺,你今日就是拿这些东西、如此做派来糊弄朕的吗?” “朕承太祖基业,兢兢业业近二十载,不敢有分毫懈怠……尔身为储君,却全然不知上进,不懂得为君父分忧,如今内忧外患,天灾民乱,你却还有心思同那些入京的世子们厮混,收受他们献上的奇玩异珍!” “你浮薄若此,不威不重,何以承宗庙!” 刘承脑中嗡嗡作响,他有心想说自己只是推拒不了,只是和那些人说了几次话,并非是厮混纵乐……但父皇失望的声音已叫他不敢反驳任何,只得颤然将头叩下:“儿臣无用……儿臣万死!” 郭食也叩首哽咽:“陛下当心龙体啊……” 匆忙赶来的芮皇后近得殿前,便听君王怒然道:“……自去往神祠思过,于太祖金像前好好反省!无朕诏,不得出!” 芮皇后被请入殿内,含泪跪身下去:“陛下!” “你要为他求情吗?”皇帝看着那落泪的女人,那是因容色过于鲜丽而被他宠爱多年的女人,而今她还是年轻模样,可他却衰老了……他老了!他随时有可能会死!而交到这对母子手中的刘家江山到时要何去何从?! 芮皇后叩首哭泣:“臣妾自知教子无方,自请同往神祠反思!只求陛下息怒!” 大殿内外,众人皆跪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芮氏母子离开未央宫,在一行宫人的伴随下去往神祠。 皇后与太子被罚思过的消息很快传开。 “太子荒废学业政务,收受诸侯世子所献奇珍,触怒陛下……”跪坐案侧的汤嘉低声道:“虽说用的是这个名目,但也算是为殿下您出一口气了。” 也不好继续查,真定下戕害兄弟的罪名,必会让人误解帝王有废黜太子之心,不利于人心安稳,到底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因此也算小惩大诫。 刘岐披衣盘坐案后正读信,此刻道:“他不是替我出气,他是替自己出气,出一出心中那口失望忧虑的恶气。” 汤嘉欲言又止,又听少年道:“但他如此态度,足以为我省去不少麻烦,所以我还是很领这份情的。” 汤嘉表情复杂地点头:“无论如何,殿下此一招将计就计简明扼要,很是值当。抛开其他不说,也总算能清净安稳几日了。” 但也只是几日…… “经此一事,只怕那太子承也要真正怀恨在心了。”汤嘉忧虑着说。 “他恨或不恨,并不妨碍这些年来他的舅父和他手下之人试图替他将我除掉。”刘岐笑了一下,问:“长史猜一猜,他那日来看我,心中是盼着我生,还是盼着我死?” 汤嘉固然知道太子承并非狠辣之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叫他不禁沉默。 刘岐丢下信帛,靠向凭几,语气极其平静:“身在此位,我和他都干净不了。” 汤嘉叹息着点头,是啊,事实就是如此不由人的残酷,而比起那位有储君之位以及有母亲有舅父护着的太子殿下,他还是守好自家这个一身伤的郡王殿下吧。 刘岐靠着凭几闭目休息,听汤嘉梳理朝堂局势以及可以试着去触通的人脉。 朝中最位高权重的官员,无疑是九卿之上的三公,其中丞相严勉乃文官之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乃是实打实的中直之臣。 再有便是有监察百官之权的御史大夫邰炎,此人今年已近七十高龄,原本精心挑选培育了一名学生,打算让其接替自己的位子,但对方锋芒过硬,令百官不约而同生出“绝不能让此人接任御史大夫之位,否则永无宁日”的危险直觉—— 邰炎辛辛苦苦培育的学生便是前谏议大夫庄元直。 这倒霉学生被贬去南地,本以为叫他吃些苦头才好向陛下服软,也算磨一磨性子,但对方回信中竟颇满意现状,夸耀南地果味甜美,反叫他尝遍甜头。 邰炎只恨巴掌不能透过信帛扇烂学生的脸。 另一位居于三公“太尉”之位者,则是武官之首杜叔林,其掌管京师禁卫,提到他,刘岐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