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降神在身的花狸,还是原本的花狸,都是不凡的,都是值得信任感激的。 二人被请入姜府,阿厌一路环顾四下,愈发真切地感受到如今与花狸的悬殊。 回想数月前一同进京,她们眼中那个没出息的小巫,今时已是京中无人不知的大巫神。 而让大巫神帮着继续养蛇养蛛……会不会太无法无天? 阿厌心中打鼓,好在得知黑蛇这两日捕鼠有功,此刻也被沾沾驱使着杀虫去了,倒成了有差事可做的正经蛇役一条,总归叫她不那么心虚了。 听花狸说黑蛇在园中,阿厌便欣喜告退寻去。 庭院内,蛛女单独再次向花狸行礼,虽无言,却也无需多言。 少微看着直起身的蛛女,开口询问:“我可否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她说话向来直接了当,不会费心铺垫,而蛛女也无任何犹豫,当即便点头应下:“太祝但请吩咐。” “鲁侯府昨日令人传话,想请我登门为鲁侯家中女公子诊看旧疾。”少微道:“我记得你所擅针法可镇定醒脑,可医心脉神明之乱。” 心主神明,《黄帝内经》中,便将心智失常,称之为神明之乱。 先前蛛女便是用针灸之法使祝执神智亢奋,也是源于此道。 因此,少微道:“我想请你代我登门,为冯家女公子看诊。” 这并非难事,蛛女更是一口答应。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等我取来!”少微说罢,忽然转身快步往屋内奔去。 蛛女看着那背影,只觉这样看来,此时的神祠太祝与当日入京的小巫花狸,并无许多区别,仍有天然纯粹一面。 可这份天然纯粹很快令她感到有些惶悚。 花狸奔出,向她递来一只陶瓶,她接过,不免问:“这是……” “祝执的一两骨灰。” 那陶瓶恰是一只人首瓶,这下愈发惊悚,蛛女一惊,手一抖,陶瓶碎裂在脚下,细碎骨灰迸溅。 虽心惊,蛛女却更不想毁坏花狸的好意,立刻弯身要将那骨灰收拢,然而一阵风来,吹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蛛女愧疚道歉:“我,我非是有意的……” 少微全不在意:“既送你了,你纵有意将它洒了扬了又能如何。” 又正色道:“我之所以送你这个,是因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亲眼看到他死掉,可当日计划被打乱,你没能跟去。我才让人拾了这骨灰,送给你作为弥补。” 蛛女怔然。 看着眼前那好似将猎物残骸叼来送她观赏,乍看有些天真血腥,实则很认真在践诺的少女,蛛女忽而几分哽咽,再低头看那四散的骨灰,也不觉得可怕了,只是依旧歉然: “可是……此乃新宅,扬于此处,难免不吉利。” “那有什么,我又不怕。它死于我手,如今骨灰也被拘在此处,该害怕得是它。”少微说着,抬脚踩在一团碎渣上,用力碾了碾:“就该让它不得安生。” 少微说着,冲蛛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也踩一踩。 蛛女壮起胆子踩上去。 骨渣在脚下是碎的,她碎掉的尊严与人格却在归位完整。 不止是内在的变化,外在的环境也在随之变好。 原本她被祝执剁下手指时,太医署里的人无不劝她忍耐,而今祝执死了,她成了邪祟作恶之下的幸存者,太医令竟亲自出面安抚于她,并询问她是否愿意去药库做事,可以为她安排一个清闲的好差事。 她当即拒绝,表明自己一根手指的缺失并不影响施针。她当场接受了考校,完成得十分出色,就此升为正式的针师。 从姜宅离开后的次日,蛛女作为太医署的针师,带着一名药徒,登了鲁侯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