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明心捂着脑袋爬了起来,他抬起头,撞上君泽的目光,心头一跳,慌忙移开了视线。 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现在有些不敢直视君泽。 -------------------- 开窍x2=w=算不算突然的发糖~第103章别前尘 听见动静,君泽收起情绪,冷静了下来。 且不论他听见的是否属实,以他现在的情况,想找到言昭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倒不如先找到天罡心法,看看完成任务后究竟会如何。 萧明心错开视线,却又正正对上画鬼那双还未瞑目的眼睛,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人?” 君泽蹲下身,顺手阖上了画鬼的眼。“不须归的人。那毒致幻,你若是梦见什么说不通的,不必在意。”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萧明心更加无地自容了,只好转移话题。 “看来不须归有备而来,如今恐怕秋风剑派和五怪的线索都落到他们手中了。” “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天罡心法。” “可惜被那玄衣人抢走了……不过没事,我还记得它长什么样。”萧明心说着开始在怀里掏东西,一副要原地再复刻一张的架势。 君泽拦住了他:“画鬼久无消息,不须归的人必会回来寻他。先离开此处。” 萧明心停下动作:“好。” 正好阿泉还在扬州等着接应他们,回去再做打算。 只是…… 马车早就被人驶走,这荒山野岭,想找个代步的东西就难了。 君泽看出了他的犹疑。而且萧明心吸入的毒气更多,状况比他要差些。 萧明心正犯难,忽见君泽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轻功能撑到回镇子,走吧。” 萧明心一愣:这是要……背他? 他不由得脸一热,但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揉了揉耳根,趴了上去。 君泽的步伐很稳,穿梭在林间,耳畔是清啸的风声。萧明心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感觉像只大鸟。 他靠在君泽肩上,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开始回忆这几日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在纤云楼,被打断的话题。 “祁兄,”萧明心道,“先前你不是问我,为何执着于天罡心法吗?” 君泽不知他怎么提起这茬:“为何?” “我幼时便痴迷习武,奈何没有内力练不成气候,家父怕我郁郁寡欢,搜集了不少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给我解闷。” 萧明心慢慢说着,思绪飘远了。 “里头有一段,煞有其事地介绍了天罡心法的作用,还配了画一幅,说是踏虚剑亲笔。他写的作用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也是胡诌的。但我一见到那幅画,便被吸引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找到它,亲眼见一见。” “唔,倘若它是个人的话,这感觉就像话本里说的‘再续前缘’吧,”萧明心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每每谈起此事,都无人相信我,只当做是小时候魔怔了。” 君泽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萧明心笑了一声:“我是不是神神叨叨的?” 君泽道:“万物有灵,你所感觉到的或许也有它的缘由。” 萧明心惊讶:“你相信我的话?” “相信。” 萧明心眼睛一热,险些哽咽出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这看似荒唐的经历。 他低下头,把气息埋进了君泽肩背。 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画舫之上,他第一眼见到君泽时,便恍惚回想起幼年如痴如迷看着那幅画时的场景。那一眼便也同那时一模一样,一见惊心,一见……倾心。 原本只是纯粹的欣赏钦慕,方才的梦境却一下子打碎了他自持的假象。 梦里,他二人合作默契,披荆斩棘,成功寻到天罡心法,将其重新埋藏。江湖太平之后,他鼓起勇气表白心意,等来的却是君泽的告别。 他红着眼问:“为什么?” “我答应了一个人,会回去。”君泽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眼里却多了一丝萧明心没有见过的情绪——甚至有些温柔。那温柔却不是对他的。 萧明心胸口酸涩得近乎抽痛。 “那我算什么?” “……相识一场,便是朋友。” 萧明心陡然凑近:“若我不想只做朋友呢?” 君泽没有躲开,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很像他。” 君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一瞬间将萧明心的理智燃成灰烬。 他不管不顾地仰头亲了上去。 正要有下一个动作时,他身体一轻,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苍天啊。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萧明心无地自容,越回忆越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尽管君泽说那是毒气引起的幻象,可是心底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安静了一会儿过后,他抬起头,已能依稀看见前方镇子的轮廓。 快到地方了。 萧明心生出一丝不舍,他找回自己平时的腔调,小心翼翼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们也算是见过生死的交情了,叫你祁兄太见外,不如……我称呼你表字?” 君泽没反对。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1]”萧明心自顾自念叨着。 “君泽二字,倒是挺适合你。” ** 是夜,皓月当空。 流言跑得比马快,山林中死了一片玄衣人的消息已经在小镇中传开,惶惶之间更无人敢出门。 为免打草惊蛇,两人在萧家来往过的一间铺子落了脚。 萧明心记性极好,两三笔便复原了布帛上的画。 他叼着笔杆沉吟:“虽说知道在东海,但这么多岛,总不能挨个找过去吧?其中还有无人涉足过的,不知有没有办法登上去。” 君泽随手找了一样尖锐之物,在布帛上做了几个记号:“能登的岛只有这几处。” 萧明心诧异:“你对东海还有研究?” “……一些旧事。” 见他不愿多说,萧明心从善如流地引回了话题:“这几处倒是能省下很多时间。不过我担心另一半布帛上有更详细的线索,让不须归抢先一步就麻烦了。欸,祁大侠让你出山,没有叮嘱过什么吗?” “倒无甚特别的……”说到此处,君泽顿了顿,转而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便是他带出来的这柄短剑了。 他重新再看剑身上的图纹,不由得神色一变。 他将短剑搁在布帛之上,剑尖抵着海岸,剑柄上毫无规则的图纹,此刻竟与海岛的轨迹一一吻合,直到剑首的小圆孔与北边的一处岛屿轮廓重叠。 这竟是一条路线图! 萧明心瞠目结舌,叼着的笔杆险些落到画上,被他慌慌张张接住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君泽拿起短剑看了看:“原来这是踏虚剑留下的。” 萧明心:“可还藏了别的东西?” 君泽在剑柄连接处摸索了片刻,找到一处机括,轻轻一转,剑身与剑柄当即分离开来。 连接之处是空心的,藏了一张斑驳的字条。 「偶得宝物,留此剑为引,愿其早归原主。」 “这是什么意思?”萧明心不解。难道天罡心法是哪位高人丢失的东西? “只有寻到它才能知晓答案了。” ** 与小侍卫阿泉汇合后,几人一路南下。 萧明心动用了萧家“一点财力”,这一路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折。 马车平稳地驶在官道上。 途中君泽听了许多萧明心的经历,有些是他自己说的,有些是阿泉抖露出来的。 君泽最诧异的还是他“忘忧大侠”这个身份。 传闻中,这位忘忧大侠来去无踪,不露真容,所行之事多是惩奸除恶、济困扶危的善举。而且喜欢在事后留下一只纸蝶,寓意忘忧。 且说他那一身不输正常武人的功夫,背后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嗐,哪知道我家公子怎么想的?为了当这劳什子的忘忧大侠,回回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有几回还是我去收拾烂摊子的。他还有精力去叫别让‘忘忧’呢。” 萧明心瞥了他一眼:“咳。” 你家少爷不要面子的? 阿泉充耳不闻,添油加醋道:“小时候更惨,拜访过不少门派,也找了不少教武的师傅,都嫌弃,最后送回了家。” 君泽沉默半晌:“然后呢?” “然后么,有位告老回乡的将军和老爷是旧识,看少爷可怜,便留下来教他了。不过他教得还真不错,祁公子你说是不是?” 君泽笑了笑。 萧明心:“你小子拆台拆上瘾了?” 阿泉哈哈一笑,掀帘出去和车夫唠嗑去了。 车内安静下来,君泽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萧明心见他有心事,以为是忧心天罡心法。 “君泽。” 君泽闻声抬头,眼前忽然出现一朵花。 一朵纸折的花,上面别着一只忘忧蝶,乍一看还有几分栩栩如生。 “别太担心,”萧明心道,“我运气一向好,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君泽接下他递过来的花,心头绷紧的弦稍稍松了一些。 他看着萧明心,不由得道:“这话……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会说的。” 萧明心背脊一僵。 那个荒诞的梦又跳出来侵占他的脑海。 他狼狈地别开脸,装作不经意地问:“哦……他是什么样的人?” 君泽被问住了,久久未作声。 “怎么,很难形容吗?” “倒也不是,”君泽道,“只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萧明心只觉喉咙发涩,过了好半晌才道:“那是因为……只有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才会如此。那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君泽垂眼看着忘忧蝶下的花瓣,低声道:“是,很重要。” 萧明心头一回知道了五雷轰顶的滋味,只觉得如坐针毡。他腾的起身:“我看看到哪儿了。” 阿泉见他掀帘探出身,挤眉弄眼地凑过去:“公子,如何,你二人聊得还好吧?” 萧明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阿泉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是对祁公子……我听认识的姑娘说过,在心上人面前卖一卖惨,有助于增进感情。” 萧明心:“……” 他气笑了。但一想到自己那无疾而终的小心思,又笑不出来了,一时间表情有些扭曲。 阿泉以为他又要骂“你懂个屁”,结果公子只是回了他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幽幽道:“你不懂。” 阿泉震惊:“总不能是他看不上你吧?诶,少爷你去哪……” 萧明心懒得理他,跃上车顶看了一眼,又坐了回来。 “前面好像在办丧事。” 马车驶过去,道两旁的啜泣声不绝于耳,瞧着都是普通百姓。 谁的丧事办得这样大? 阿泉下车去打听了一下,面色凝重地回来禀报。 “公子,他们说是……闻将军走了。” [1]这句诗经里有,不是我编的。 -------------------- 经典我醋我自己=w=第104章见故人 东海。 浪涛平和,徐行的商船在海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沫。 “萧兄,茶要凉了。” 萧明心一激灵,端起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不禁皱起了眉。 确实凉了,都发苦了。 君泽给他重新沏了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