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本就情绪波动大,宋可只觉心头压了块大石板,心底又窜出升腾的火焰,直要把石板掀翻了。宋可颤着睫毛,扑簌簌落下泪来。他骤然起身,喊道:“又不是我要吃,是宝宝要吃的!” 宋可鲜少有这般发脾气的时候,陆居寒一愣,抬头看小妻子红着眼眶,盈满着泪,直勾勾地往自己碗里看。想着宋可还怀着宝宝,陆居寒有些心疼,赔笑着把鱼块夹了回去。 宋可吸了吸鼻子,这才又坐下了,眼泪却停不下来。 一想到想吃的不能吃,还被迫吃了那么多不好吃的,就觉得愈发委屈了,觉得自己因为个吃的哭了,又嫌丢脸,只吸着鼻子流着泪,埋头扒饭。 陆居寒瞧着,心像被针刺了一般。他给宋可舀了一勺乳白色的鱼汤,鲜美飘香,和着饭一起吃很是开胃。 陆居寒心疼,嘴上不知如何安慰,只说:“瞧你,这哪里值得哭了。” 宋可不答,低头扒着饭,一抽一抽地怂着肩膀。 他拿调羹舀了勺泡饭,小声说:“不是我哭,是宝宝在哭。” …… 那一厢,虽说是补办婚礼,在楚家长辈看来却也算得燕尔新婚,宾客迎门,纷纷道喜祝贺。避孕药被楚霄全数丢了,也没往外说,只压着秦玥狠肏了几日。 人多了,话也杂了,几日来,不知是哪里吹出一股邪风,说这楚家少夫人过门一年多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不会生! 春回大地,清冷肃穆的楚府迎来了稀客。 黄家带着尚且待字闺中的双儿前来拜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这黄家的双儿名叫黄衫,本已是板上钉钉的楚家少夫人,连楚家嬷嬷都送去府上调教了,谁知被秦玥截了胡。他还比秦玥长上两岁,双儿情潮不等人,按理说早该嫁了,却一直靠汤药苦苦挨着,此番拜访楚府,其意不言而喻。 就算是没落了,也曾是世交,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楚母大摆宴席,宴请宾客,酒水珍馐琳琅满目,喝得黄三爷有些醉。他该是许久未曾喝过这么好的美酒了,抬起酒壶就往嘴里灌。秦玥怯生生地坐在楚霄身边,有些不适应:“干嘛要我来?” 楚霄揽过他的肩,戏谑道:“我娶的是谁?还干嘛要你来。” 角落里,一个双儿低下了头,看着自卑又怯懦。 秦玥这才看清,那双儿与他一样的,却被催出了一对坚挺的奶儿,看着不显违和,却很诱惑。酒过三旬,黄三叔有些醉了,他为着侄子不能攀上楚家恼恨,干脆地说出了来意。 “亲家母,我家这双儿熬大了年纪,如今难嫁的很,你家不能撇得一干二净吧?” 虽说这婚约已然作废,可从前黄家为攀高枝,一口一个“亲家母”的讨好着,如今也不愿松口。 楚氏正色,端正了神色,这事确乎是他楚家理亏在先,遂说道:“此事确是我家失了礼数,只是儿女姻缘,谁又说得了准?如今玥儿嫁入我家门,板上钉钉,如何也不能改了。我这儿媳是不懂事些,可也听话水灵,老婆子我也满意。不若……就再与衫儿搭一门亲?族中未成婚的小辈倒也不少。” 秦玥偷眼看向楚氏,心里想着,昨夜还挨了顿训,今晨就开始胡编了…… 黄三叔咬了咬牙,心有不甘,这族了旁亲哪里能和楚霄比? 他从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链,上前一把拉过黄衫,对着他挺起的双乳就夹了上去。 黄衫昂起了脖子,却一声也没吭,只是蹙了蹙眉。 这双儿长相中人偏上,不及秦玥俏丽,可胜在身材极秒。黄三叔用链子扯起奶子,把他往前拖。秦玥有些羞得避了避,就见黄三叔把黄衫牵到中央,拍着他圆滚滚的屁股道:“瞧瞧着丰乳肥臀,天生就是好生养的。” 他形容猥琐,捻起小双儿的乳尖:“这对骚奶子,也是费尽心血才养成的。要是怀上,那奶水多的喝不完,少夫人家室显贵,喂奶这种粗事,不如就交给贱妾来干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呆愣在原地。 秦玥愣愣道:“我…我没有…没有要生……” 话音未落,就被楚霄截断,不悦道:“闭嘴!” 秦玥声音虽小,却还是被黄三叔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朗笑一声,重重拍了拍黄衫的臀:“瞧瞧这骚屁股,顶好生养的。少夫人怕疼,不若收了他做小,服侍伺候你怎么样?” 矛头对准秦玥,他瞬间方寸大失,一下子不知作何放映。 楚氏冷哼一声,替秦玥回了:“黄三爷说笑了,我楚家几时有了纳妾的规矩?再说如今不同古时,现在的孩子啊,一双人一辈子,哪里还有三妻四妾那套?” “非也非也。”黄三爷早有预料,笑着摆了摆手:“少夫人过门一年多了,按楚家规矩,过门一年仍未有孕的,便要请郎中看身子,若是不会生……?哈哈,不说另娶,也要为了后嗣广纳侍妾,老夫人不会忘了吧?” 楚氏动作一僵,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一言不发。 这确是楚家规矩,只不过她不忍心罢了。 四下内眷居多,此言一出,瞬间一片哗然。 “是啊,该让郎中看看身子了!” “不会生不了吧……” “嘘……” 嘈杂的言语吵得秦玥心烦意乱,紧紧攥着拳头。 “我不纳妾。” 一语掷地,如一锤定音一般,分外有力,将喧嚣敲灭。楚霄皱眉,淡淡陈述,眼中些许不满。 “玥儿今年才十九,来潮也才一年多。刚来潮的小双儿,胎孕不稳些也是有的,何必拿祖宗家法说事?” 楚氏拢了拢衣袖,僵着笑容打圆场。 喧嚣声又起,乱糟糟一片。 黄三叔拍了拍手:“既然如此,不若叫老郎中调理调理?” 他身后应声走入个山羊胡的老汉,提着医箱,皮肤色如古铜,又瘦又瘪。第22章“少夫人,怕是不会生啊!” 重门深锁,内室放下层层叠叠的纱幔,只余模糊两个人影。 秦玥呆愣愣坐在榻上,由着老头把了脉。那老郎中面色凝重,抖着满是褶皱的手,反复顺着自己的山羊胡须。楚氏掀帘进来,低声问:“如何?” 老郎中摇了摇头,皱眉不语。 几重帘幕之隔,还站着楚霄、黄三叔、黄衫……老郎中看向秦玥:“少夫人上一次潮期,可记得是什么时候?” 秦玥愕然,答不上话,也不想答话。 楚霄接道:“半年前。” 老郎中啧啧称奇,“寻常双儿,再迟也是三月一遭,怎会是半年前呢?” 老郎中又探了探秦玥的小腹,只蹙眉摇头。 他叹了口气,收回医箱,郑重地对着楚氏下拜。 一语落地,恍若惊雷炸在耳边—— “少夫人,怕是当真不会生啊!” 四下瞬间寂静无声,气氛随着沉默不断加压。 秦玥抬头四顾,只看楚霄眉头紧皱,楚氏一脸忧愁,兼有个从不认得的双儿扭扭捏捏地站在楚霄身侧,便觉心腔有火窜动不已。一连几月憋屈着的恶气,霎时间奔涌而出。秦玥一脚踹翻了床前的矮凳,冲楚霄吼道:“那你快些休了我啊!” 说罢,便猛扯开纱幔,径直就要出去。 擦肩而过,衣料碰出些许窸窣声。 一股强力的劲道袭来,秦玥猝不及防被死死攥住手腕。他奋力挣扎,楚霄却手得更紧。Alpha手劲之大,秦玥片刻便疼得掉下泪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和你离婚!” 楚霄只觉太阳穴跳个不停,又涨又痛。他瞧着身前掉着眼泪,扭个不停的小妻子,只觉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蓦然想起,他们初次约会时,秦玥嘴边淡淡的笑意。 少年撑着透明雨伞,踏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挂着红色的头戴式耳机。那时他们刚从电玩城出来,又左转进了一家咖啡店。天气微凉,纸质杯里的卡布奇诺氤氲出热气,热乎乎的,叫少年握在手里。 少年调皮地踩了水坑,溅起污浊的水渍。 他有些不悦,训斥了一声。 男孩摆了个鬼脸,却乖顺地靠了过来。在一场人少的街道,如寻常爱侣一般,缓步走着。 可那些旧忆,却如雾般散去,无迹可寻。 …… 公元3405年,阴雨。几个地痞流氓的哀嚎声不断,捂着伤,跛着脚,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巷道。 秋风萧瑟,小巷只余站在不远处的Alpha与愣在泥水中的Omega。 “我记得,你是叫秦玥吧?” 男人伸出手,将倒在泥水里的少年拉了起来。男孩有些发愣,结结巴巴地答道:“对…” 秦玥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男人笑了一下,瞥了一眼少年身后沾满污渍的校服。他抬手,从上往下解开西装的扣子,脱下外套,递给了狼狈的Omega:“围在腰上。” 秦玥惊了一下,木讷地接过了西装外套。 “之前,我与你父亲谈生意,你就坐在旁边,记得吗?” 秦玥愣了愣,男人却已向前迈出了步子,他赶紧小跑跟上。 “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秦玥下意识排斥,身前男人转身看向自己,背光而立,无端让他有些慌。他解释道:“我家很近的,就还有几分钟。” 男人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初次相见,也让秦玥感到无端的畏惧。 “这难道就是一个未成年Omega独自归家的理由?” 秦玥不答话,只抿住了嘴唇。 男人看了看他,而后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号码:“我会打电话给你的父亲。” “一个故意躲开接送的Omega,确实需要监护人的惩戒。” “不是的!” “惩戒”两个词在耳边炸开,秦玥蓦然嘶吼出声:“我没有躲!就是,就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回去的!” 说着,所有委屈顷刻翻滚起来,长久的孤独,巷道的惊吓,再被陌生Alpha训斥,都让故作坚强的小O鼻头发酸。他抽抽噎噎地落下眼泪来,眼前男人瞬间愣住,不知所措。 秦玥已然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家的,只依稀记得被男人揽着送回了家。成熟稳重的Alpha看着空荡的房间,只默然递过了一张明信片。 “以后,我送你回家。” …… A市的夜晚从来灯火璀璨。落地窗前,秦玥抱着双膝,独自坐在窗台上。 房间很大,他没有开灯,无边的孤寂像是要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