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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他用低到几乎不闻的声音,说:“好冷啊,哥哥。”第30章“烟草。”  阴雨天的夏季,闷热的不行。  屋里的空调温度被打到很低,出风口正对着季楠,吹在一个浑身浸水的人身上,确实冷的让人发颤。  季楠不自觉地瑟缩一下,随后别开眼,好似刚才那一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地面上有水渍未干的痕迹,应该是前不久才有人洗过澡,季楠走进去,恍惚间甚至能感受到尚未散完全的水蒸气。  空气里夹杂着很淡的,沐浴露的气味。  季楠嗅了嗅,不出所料地在一旁看见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和杨重镜带去酒店用的,一模一样。  杨重镜是个恋旧的人,他不轻易改变,养成了习惯,就不愿意再换。  就像喜欢的歌总循环播放,爱吃的东西也从来没变过。  季楠将干湿隔离门关上,闭上眼睛,任由花洒的水流淌过肌肤。温热的水隔着眼皮,传来触感清晰的温度。  季楠藏在单薄眼皮下的眼球小幅度地滚动,眼前浮现出泛着重影的黑。  他想起在前几天,酒店里和他一起吃饭的杨重镜。嘴上说着“口味是会变的”,实际上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喜欢吃辣,讨厌腥。  挑食得紧,尝出一点点腥味,就不动声色地丢掉,再也不会动第二筷。  如果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  季楠在水幕中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想,那他可不可以也贪心地认为,杨重镜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忘记得彻底。  他的心里,从来都还有他季楠的位置。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淌下,季楠露出个笑容,对这个认知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浴室门被打开,季楠光着脚,从门内走出来。他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不同于刚才,这次是温热的,让他看起来柔软,是和方才的落魄全然相反的状态。  “拖鞋在这里。”杨重镜见他出来,伸手指了下地毯,说:“新的,没穿过。”  “哦。”季楠点点头,光着的脚在地毯上顿了顿,随后穿上了那双鞋。他抬手抓了一下还湿着的头发,抿了下唇,这时候又透出不自在的无措,小声说:“谢谢,麻烦你了。”  他左手轻抚了下右手小臂,笑出很浅的弧度,说:“空调是关了吗?”  杨重镜喉结一动,“嗯”了一声,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开了太久,关一会儿。”  季楠低下头,唇角扬起来,缓了少时,才压下那股心头浮起的雀跃,故作沮丧道:“哦,我还以为……”  “……”他停顿几秒,把要说的话咽回去,说:“没什么。”  杨重镜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心浮气躁,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模样含着别扭。  他身子动了动,心中懊恼,早知道是这个场面,就不关空调了。  显得自己有多在意季楠似的。  实际上,他们这种关系,对方生不生病,感不感冒,跟他压根没有半点关联。  “那我回去了。”季楠等了等,没等到杨重镜说话,于是主动开口。  他看向杨重镜,说:“我等会把鞋还回来,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打扰你休息了,哥哥。”  大门被季楠轻轻带上,杨重镜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季楠头都没回一下地离开。  他眼神盯着棕黑木制的大门,像是要活生生将那处盯出一个洞来。灼热的,好像要吃人。  时隔多年,季楠还是和从前一样,深谙欲擒故纵的手段。  而十九岁的杨重镜会因为季楠的忽远忽近整夜睡不着觉,二十五岁的杨重镜也依旧毫无长进,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没办法做到毫无波澜。  他想到季楠系的很松的扣子,白色衬衫被发梢上滴落的水浸透,半露不露地透出肉色。  明明什么都没做,杨重镜却无可救药地觉得,这样的季楠,浑身都在散发着欲念。  想着想着,杨重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咬了下后槽牙,后背挺直,不再倚着墙。  他大步跨向客厅,抓起空调遥控器,重新摁开。听着空调启动的那声“嘀”,杨重镜才骤然松懈下来,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燥热,终于散去一点,不再炙烤着他的心。  “啊……”杨重镜倒在沙发上,小臂盖在眼睑上,沉默长久,长叹出一口气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整个人割裂的不像话,再这样下去,迟早变成精神分裂。  人在烦躁的时候就想找些渠道来发泄,杨重镜在沙发上瘫了少时,想出的发泄途径是抽烟。  烟雾从口中吐出的那个瞬间,杨重镜大脑放空,久违地放松下来。  他不怎么抽烟,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才鬼使神差地沾上烟瘾。也算不上瘾,度过那段时间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不再抽。  不过倒是养成了买烟的习惯,揣上一盒,放在身边。偶尔点一根,让它静静燃着,夹在指间,发一会儿呆,再将其摁灭。  门铃被按响,杨重镜匆忙回过神,神色间还带着空白的茫然。  他慢半拍地走到玄关处,拉开门,从门缝中看见季楠的脸。  “我刚刚刷了一下,是干净的。”季楠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他手指长,冷白,提着那双鞋的时候,被黑色衬得格外好看。  “不用还,你自己留着吧。”  杨重镜松开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让门敞开。他垂下来的手还夹着烟,烟头燃着,泛着橙红的火星。  季楠皱了皱鼻子,很快嗅到了那股烟草味的来源,目光锁定在杨重镜裤缝边的那只手。  他眼神明明灭灭,半垂着眸,意味不明地说:“哥哥,你现在开始抽烟了吗?”  这句话一出来,杨重镜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烟还在燃着。  季楠的脸色没太大变化,还是带着笑,清浅温和。但杨重镜莫名被盯得有些心虚,反手将烟藏到身后,食指将烟蒂掐灭。  即使动作透着无措,杨重镜面上依旧没有表露半分。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偶尔抽。”  “啊,这样啊。”季楠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烟的味道。”  “那能给我也抽一根吗?”季楠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心情愉悦,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询问道:“我有点不记得烟草的味道了。”  杨重镜百年不见一丝存在感的雷达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作用,他敏锐地察觉到季楠情绪不高,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他于是向后退了半步,拒绝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是吗,”季楠还是笑,低声说:“我还以为哥哥不知道呢。”  楼道间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静暗下去,季楠站在阴影里,室内的光落在他脸上。  他侧过脸,视线穿过杨重镜身侧,落到客厅摆放的立式空调。  空调正运作着,“嗡嗡”往外吹着风。  “吹多了空调对身体也不好哦,哥哥。”季楠心情又奇妙地好起来,他表情不多,但杨重镜无端在里面听出了戏谑。  “开久了得关一会儿才行,你说对吗,哥哥?”  作者有话说:  杨重镜:家人们谁懂啊,关个空调被人唠了一辈子。第31章“进来。”  杨重镜被季楠这几声哥哥叫的毛骨悚然,表现出来的就是,掐着烟头的那只手愈加用力。  中国人骨子里就有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态,这种心态在杨重镜身上格外明显。  不过短短几个星期,杨重镜就妥协一般地接受季楠用自然的姿态唤他哥哥,不再试图改掉这个他抗拒了那样久的称呼。  脱敏治疗或许真的有点道理,至少对于杨重镜来说,现在的他,已经对季楠执着于叫他哥哥这件事见怪不怪。  杨重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见怪不怪的对象只是季楠。  甚至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林落落,都没有例外。  “你头发怎么还是湿的,”杨重镜转移话题,捏着烟头的指尖摩挲两下,说:“这么久了。”  季楠成功被带偏了主题,顺着杨重镜的话头说下去。他抬手抓了下泛着水光的发,“啊”了一声,有些懊恼的样子,说:“没有吹风机。”  “等会儿就干了,不用管。”  季楠略微低下头,说:“反正现在头发短,很容易干。”  大概是错觉,说这句话的时候,杨重镜看见季楠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一向不喜欢提及以前,记忆都封存起来,是任何人都不能触及的逆鳞。  但此时此刻,杨重镜的嘴并不受自己控制,甚至没过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地问:“那为什么剪了?”  “你以前是长头发吧。”杨重镜靠着墙,双眸死死盯着季楠一半掩于黑暗的脸,说:“因为不喜欢吗?”  这话问的带了点情绪,杨重镜懊悔地抿起唇。  很平常的疑问,但季楠听懂了。  他想起少年时候的杨重镜,会在自己因为长发遭受非议时,用坚定的语气对自己说“长发很好看,不用管别人”;也会在每一个同眠的夜晚里,伸手触摸自己的发尾,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  少年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直白又炙热,杨重镜更从不吝啬于说“爱”。  “你会觉得奇怪吗?”季楠有次问,他说:“哪有男生留长头发的。”  说着,他自己都笑了,模仿别人说话的语气,像在嘲讽。  杨重镜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季楠,心头没由来地一跳,胸口闷的发疼。他于是很重地否认,在阳光盛大的午后对季楠说:“不会。”  “我说我喜欢你,也包括你身上的所有。”  为了证实这句话一样,杨重镜私底下学了很多扎头发的技巧。他买来很多发绳皮筋,时不时从哪个角落里变出来一个,就要往季楠头发上安。  季楠面露无奈,却也从不抗拒,任由杨重镜摆弄。  “不是不喜欢。”季楠从回忆中抽出身,抬起眼来看杨重镜。他的面容隐在灰黑色的楼道,看不太清神情:“只是没有办法留下来。”  季楠稍稍躬着身,声音低下去,重复道:“……我没有办法留下来。”  杨重镜身形稍顿,从季楠这句话中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嗓音有些哑,垂下去的手紧握成拳,不自知地用着力,腕间的青筋绷起,光是看着,都觉得克制至极。  “没有办法?”杨重镜问,双眸紧盯着季楠的眼,生怕错过了一点细微的情绪,直把人看个透似的,声线因为过度紧绷而嘶哑,在即将破音的边缘:“什么叫没有办法?”  接踵而至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沉默。  季楠偏过头,狠狠咬着牙关。他意识到自己嘴瓢,说了不该说的话,大脑乱哄哄的一片,压根想不出任何瞒过杨重镜的说辞。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一页翻篇。  这样想着,季楠再看向杨重镜时,唇角就重新染上笑意,说:“就是家长不让啊。”  他弯着眼,用轻松的口吻简单带过,好像前几秒的阴沉只存在于杨重镜的错觉。  “不过现在没人能管我了,”季楠说,身子往杨重镜这边靠过去些许。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食指撩起尚在滴水的发尾,看着杨重镜笑,道:“所以我要重新留起来,你觉得怎么样,哥哥?”  “要”那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目光都透着坚定。  “不怎么样。”杨重镜避开他的视线,一直攥紧的手也松懈下去,脸色沉下去,淡淡道:“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  “进来,把头发吹干。”他没什么情绪,那根没抽完的烟顺势攥进手心,揉的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季楠刚要退半步的动作停在原地,他一手还提着装鞋的袋子,微微睁圆眼睛,显出几分惊诧。  杨重镜主动叫他进去,这种事情,放在现在,季楠做梦都不敢想。  只是淋了场雨,待遇就可以急转直上,变得这么好了吗?可是明明前几个星期,自己同样是淋雨,杨重镜也没有对他露出半分好脸色啊。  难道是那场雨不够大,今天的比起那一次,显得更加狼狈吗?  季楠喉结滚了滚,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眸中透出股强烈的渴望,烫的人轻易受不住。  “你站着不动干什么?”杨重镜等了少时,没见身后人跟上来,口气变得不太耐烦:“进不进来。”  “进,进的。”季楠连忙点头,跨进门内。  一天内间隔这样短的时间,第二次踏进杨重镜的家,季楠还被不真实包裹,偷偷拧了下自己的手心,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是痛的,不是做梦。  季楠站在卧室门口,轻倚着门框看杨重镜弯下腰,去拿床头柜里的吹风机。  他眨眨眼,连呼吸声都放缓,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宁。  “卫生间有插头。”杨重镜把吹风机递过去,说:“吹完放那儿就行。”  他没再分给季楠多余的视线,扭过身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季楠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摁开了吹风机的开关。“轰隆”的声音很大,季楠咬着唇,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心头雀跃升腾而起,其下掩盖着的慌乱也没法忽视。  季楠眼神逐渐变冷,咬肌也紧绷着,没有半分的松懈。他拿着吹风机的手小幅度地抖,自己都没有察觉。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道理,三岁的小孩都明白。  但杨重镜的爱意对季楠来说实在太过诱人,所以他相信万事都有办法。  和每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人没有区别,季楠固执地认为,他可以瞒住一切,重新回到三年前。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还挺甜的,为啥没人觉得甜第32章“Julian。”  季楠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江城繁华,所以鲜有人知,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还会有如此破旧腐烂的小巷。  而这个被遍地垃圾,肮脏的菜叶充斥满的地方,有季楠的家。  也是在这里,他碰见了找上门来的杨白舒。  空气是灰色的,季楠背着单肩包,一手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菜。  他一脸防备的抬起头,和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陌生男人对视,说:“你是谁?”  没等杨白舒开口介绍自己,他就低下头,好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脸无所谓地说:“我现在没钱,催债的话等下个月我发工资。”  “我不是催债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不明显地笑了一下,双眼微微眯起,很温和的样子。  他理理衣襟,低头扫了一眼季楠手上提着的一袋子菜,用平常的语气说:“我想和你谈一些事,方便换个地方聊吗?”  “不方便。”季楠拒绝得干脆利落,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就要往门内走。  杨白舒眼疾手快地将门拦下,补上后半句话:“我可以帮你还钱。”  他掌心用力,撑开单薄的门板,微微笑着,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不带什么情绪:“两百万而已,季楠,事成之后,我还可以再额外给你两百万。”  季楠的背影僵住了。  他喉结滚了滚,转过身来,棕黑色的瞳仁盯着杨白舒带笑的脸。  杨白舒见他转身,唇角上扬,勾出势在必得的弧度。  楼道暗的不像话,老城区的出租房,灯坏了就坏了,没人来修。季楠在这样黑暗的楼道里,清晰地看见这个奇怪男人,眼里透露出的野心。  杨白舒不是好人,从见到的第一眼,他的直觉就这样告诉他。  可杨白舒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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