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瑜柔声中带着焦急说道。清丰也明白谢灵瑜的担忧,可是现在他始终没有郎君的消息,早已是心急如焚。“若是论着急,我只怕比你还急,但是越是此时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我想对方既然费尽心思的将辞安劫走,定然别有目的,暂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谢灵瑜这也算是给清丰派了一颗定心丸。清丰虽然脸上依旧有急色,却也知道现在殿下才是最焦急之人,况且即便他不催促,殿下也定会全力施救郎君。谢灵瑜说道:“明日开始,我会向寺卿大人秉明,只说辞安身体不适要在家中休养几日,他失踪还是不宜太过声张。”清丰抬头,眼中似乎有些吃惊。“本王如此安排,自有本王的道理,毕竟对方能不动声色的将辞安骗出鸿胪寺,定有过人之处,”谢灵瑜如此解释。“是,谨遵殿下之命,”清丰郑重应和道。待他离开之后,谢灵瑜马不停蹄的起身,便是前往韩太妃的院中。到了院子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逗趣说笑的声音。谢灵瑜不用看便知,定然是章含凝在里面,进去之后,果不其然她看见了章含凝。“见过殿下,”章含凝赶紧从韩太妃身边站了起来,向谢灵瑜行礼。谢灵瑜并未多说,只是抬起手臂挥动了下,示意她离开。章含凝更是不敢有异议,垂着头带着自己身边的侍女,便离开了。韩太妃似乎有些不悦谢灵瑜的倨傲,她忍不住说道:“你待含凝宽容些,毕竟她在永宁王府也待不了多久了。”“母妃准备把她送走?”谢灵瑜淡淡问道。韩太妃低声说道:“她也到了年岁,我正在给她相看人家,左不过也就是明年她总归是要嫁人的。”说到这里时,韩太妃脸上闪过淡淡的伤感。毕竟对于她而言,这般陪在自己身边,又费劲心力逗趣自己的人,她自然是舍不得。不管章含陵这般讨好,是出于她的真心,还是刻意讨好。对韩太妃而言,自己有了她在身边才会这般舒心便足够了。“既如此,一切母妃做主便好。”谢灵瑜对章含凝的婚事,是丝毫不感兴趣。她便想要马上问出,自己此番前来想要知道的事情,但是看着屋内的侍女在侧,她还是强忍着,先将一众人等屏退了。待其他闲杂人等离开,谢灵瑜这才问:“母妃,我想知道这次究竟是谁向您告密的?”谢灵瑜知道一直有这么一个隐藏在阴影背后之人,对方其实早已经知晓萧晏行的真实身份,甚至还一度派人截杀过萧晏行。但是在这个人的行动都落空之后,对方最终选择了向韩太妃告密。或许这是想要利用谢灵瑜之手,彻底铲除萧晏行。毕竟三千卫大抵是真的搀和到了当年刺杀圣人一事之中,因而对方笃定谢灵瑜得知此事,定然不会不顾先永宁王身死之仇,那么到时由谢灵瑜对付萧晏行和三千卫,对方的目的也便轻易达成了。谢灵瑜在想通这一环节之后,便越发笃定向韩太妃告状之人,也是当初派人暗杀萧晏行之人。因而谢灵瑜哪怕先撂开三千卫之事,也要先找到这个居心剖侧的幕后之人。“你还是不信母妃的话?”韩太妃反问,显然她以为谢灵瑜这样追问,是因为依旧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伪。谢灵瑜摇头:“并非是我不信母妃,而是我事关重大,我总要知晓母妃是从何处得来这样的说法。毕竟崔知节当年乃是以谋逆之罪身死的,倘若辞安当真是他的儿子,他便是谋逆之人的儿子,岂还能继续做官,就算圣人宽容不处以死罪,只怕他也要落得一个流放的下场。”韩太妃听了下来,这又是死罪可灭活罪难逃的态度,一下也有些愣住。毕竟那日韩太妃与谢灵瑜摊牌的时候,她言语之间尽是维护萧晏行的言辞。但是现在听来,态度却是全然变了,听起来更是有种决绝的冷酷之意。“你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了?”韩太妃问道。谢灵瑜直勾勾看着她说;“我早就说过,如若三千卫当初真的参与刺杀父王,如若他真的是三千卫余孽,我绝不会忘记血海深仇。”这一刻韩太妃也确实感受到了她的决心。随后她说道:“是那日有人在门房上,说是韩府送来了一封信,待门房送过来时,我心下还纳闷,你舅母即便有事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还费心写信。”“直到我打开信之后,这才发现竟是一封告密信。”谢灵瑜直接问道:“信呢?在哪里?”“你不相信母妃说的?”韩太妃见她直接问信,还以为她不信自己所说的,心中颇有些不悦。谢灵瑜淡声解释道:“母妃多心了,我只是想看看信上所写的内容。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辞安三番两次救我,即便我要定他罪,也要证据确凿。”韩太妃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况且先前谢灵瑜深夜遇刺,便是萧晏行替她挡了一箭。说起来,韩太妃对于他是不是崔衍这件事,其实也有些两难。在这封信出现之前,其实韩太妃对于谢灵瑜与萧晏行之间的关系,已是有了些认可。正如谢灵瑜所说的那样,永宁王府的权势随着谢灵瑜入了朝堂之后,越发开始煊赫起来。即便不同那些世家门阀联姻,谢灵瑜也绝不会受委屈。况且以谢灵瑜这么个想要什么便要什么的性子,若真的是她想要的,她定然会坚持到底,反倒是韩太妃在她跟前才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所以韩太妃在心底,已是悄然同意了这桩婚事。却不想这中途还是出了差池。因为并无侍女在周围服侍,所以韩太妃站了起来,亲自去将原本藏起来的信找了出来,交到了谢灵瑜的手上。谢灵瑜打开之后,低头开始看纸上的文字,但是她很快发现不对劲。纸上的字写得倒是还算工整,但是处处透着别扭,瞧着又像是新学之人所写的字。直到她伸手轻捏了下纸张,倒是有些了然。信上确实如韩太妃所说的那样,是来告密的,提到跟永宁王殿下如今相处甚密的那位鸿胪寺丞其实别有身份,之后信中便透露了萧晏行乃是崔知节之子,更是与三千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三千卫则是当年与楚王密谋了刺杀圣人一事,而先永宁王就是死在这场刺杀之中。“原来三千卫之事,也是此人告知母妃的,”谢灵瑜这才恍然。但是很快,在她接着读这封信时,谢灵瑜似乎也明白为何韩太妃对此事毫无怀疑。因为在这封信里,竟是详细了描述了当年那场刺杀的经过。就连刺客当时所用的刀具,这人都在信上描述了。她阿耶遇刺之后,谢灵瑜和韩太妃都是立马被请去见了最后一面,因而她们自然也瞧见了当时刺进阿耶胸口的那把刀。准确而说,那是一把短刀,长不过四寸,刃锋利。此人应该是为了取信韩太妃,让韩太妃相信他确实是当年刺杀案的知情者,所以他才知道刺杀一案乃是楚王和三千卫合谋而成。“此人应是圣人身边的人,而且地位定然不低,只怕还位高权重。”谢灵瑜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直到她盯着信纸出神片刻,突然说道:“母妃,这封信能暂时交给我吗?”韩太妃点头:“自是可以。”她方才见谢灵瑜对萧晏行已是那般口吻,便猜测着问道:“你如今是全信了母妃先前所说的话吧,虽说你们之间确实有情,但是他若当真是怀揣着这般天大的秘密回来,便已不是你的良配。”“即便我们不戳穿他,但是倘若有朝一日他事发,便如你方才所说的那样,圣人即便宽容,他也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你还这般年轻,又继承了永宁王的爵位,岂可与这样的人再有瓜葛。”韩太妃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显然萧晏行如今在她眼中早已不是原配。原本心中还积攒着的些许,因为他对谢灵瑜救命之恩而产生的感激之情,如今已然早已是烟消云散。但是谢灵瑜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母妃,依你来看,圣人当年对崔知节大人是何态度?”态度?韩太妃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说道:“我只听你阿耶说过,圣人在听闻崔大人死讯时,其实心中甚是悲痛。甚至在崔大人死后,多次与你阿耶提起当年往事。”谢灵瑜心中瞬间明白了,看来自己先前所想的,还真的是对的。这个人之所以选择将此事向韩太妃告发,而不是向圣人,确实是如谢灵瑜猜测的那般,此人知道圣人对待崔知节的态度,并非如表面那般深恶痛绝。甚至在崔知节身死之后,所有的恩怨似乎烟消云散,反而随着时间让圣人越发怀念他们年少时一同携手的岁月。由此可见,这个告密者定然是圣人身边亲近之人。谢灵瑜再次查看手中信纸,突然她轻咦了声,随后有些惊讶:“这纸……”“怎么了?”韩太妃听她话到一半,也是有些好奇。但是谢灵瑜并未继续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起身,对着韩太妃行礼后,这才说道:“母妃,我有事儿要先行告退。”韩太妃见她确实神色有些着急,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去办。她便挥挥手:“去吧,去吧,你呀也别太累着了。”随后谢灵瑜边往外走边将手中信纸细细折好,秘密藏在了身上。这次她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直接便让人准备马车,直奔皇宫。自打她有了圣人所给的密令之后,出入皇宫更是方便至极。好在此时未到关宫门的时间,谢灵瑜入宫之后,便直奔着内库。待她到了内库,便让人去传管事大监。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一道微微弯曲的身体跨门槛而入,到了谢灵瑜跟前的时候,此人都未抬起来,只恭敬说道:“奴婢见过殿下。”“赵大监,本王前来乃是有一事要问。”谢灵瑜直言。此时出线在此处的人,便是掌管内库的管事赵力全,此人虽说不如圣人身边的田则忠和何安两位大监,但是自从何安倒台之后,皇宫之中能隐隐跟田则忠对抗的便是这位赵大监。只不过这位更是低调,只一心替圣人守着内库,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按理说,以谢灵瑜的身份,是管不着内库的事情。但是自从上次圣人让谢灵瑜调查三千卫之后,便给她一件信物,见此如见圣人,先前谢灵瑜连三千卫相关典籍都可以毫无阻碍的查阅。如今她来内库询问一件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不知殿下要问的是何事?倘若奴婢知晓,定是如实禀告,”赵力全恭敬说道。谢灵瑜之前虽然没和这位赵大监打过交道,但也知道他自是从不牵涉朝政,更是没听说过他公然党争,要不然圣人岂会放心将内库交给他看管。“我知从前两年间宣城郡进贡了一批纸,这批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号称是纸中之王,”谢灵瑜娓娓道来。赵大监一听登时明白谢灵瑜要问的是什么,他说道:“殿下可是想问澄心堂纸?”“正是。”谢灵瑜点头。宣纸之前在大周便已是名声大噪,宣城郡长年进贡宣纸以供皇室所用,但是没想到这几年居然又在这等名贵宣纸的基础上,又出现了一种更好的纸。甚至还敢号称是纸中之王。自然这批纸也被进贡到了长安,而圣人在用了之后,登时大加称赞,说此纸恰当盛名。只不过这种纸制作极难,凡宣城郡所制澄心堂纸,尽数都进贡了。自然这些纸皇宫中留存最多,但是圣人偶尔也会赏赐给王公大臣们。不说旁的,永宁王府之中便有圣人赏赐的澄心堂纸。“我想知道这两年的澄心堂纸,圣人都有赏赐给何人?”谢灵瑜微掀嘴角,问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下赵力全并未动弹,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这是要调阅内库档案。谢灵瑜也不敢他来虚的,直接将圣人亲赐的令牌拿了出来,亮在他眼前:“见此物如圣人亲临,不知本王现在是不是可以知道答案了。”赵力全微微抬头,在看到谢灵瑜手中所持令牌,眼眸微缩。之后他毫不犹豫开口道:“还请殿下稍等,奴婢这便去取造册。”内库所藏宝物太多,因而每一次进贡而得的东西,或是被赏赐出去的东西,都会登记造册。等了不到一刻钟,赵力全重新返回,手中还捧着一本册子。显然上面便记载着澄心堂纸所赏赐之人的名字。韩太妃所得到的那封告密信,写信者应该不是用自己的惯用手写字,因而他所写之字虽工整却又有种初学者的生涩。但是对方却在用纸上,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谢灵瑜大概能想到,此人在写这封信时,应该是随手从自己的书桌上取出一张纸,之后便挥笔而写下。澄心堂纸如此珍贵,非圣人赏赐所不能得。但这人却能如此淡然对待,可见他所得纸张数量应是不菲,并无寻常人对待澄心堂纸那般珍视之心。待谢灵瑜伸手结果登记册缓缓打开,只见这几年被赏赐之人的名字尽数在上。只是有些人只出现一两次,所赏赐份量也格外少。而有些人则是频繁出现。直到最频繁出现的那个名字渐渐映入谢灵瑜的眼帘,她嘴角渐渐扬起。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便是这种感觉吧。*别苑。谢灵瑜再次返回,似乎有些出乎萧晏行的预料。只不过谢灵瑜看着他略显疲倦的睁开眼睛,只能泛着浅浅歉意轻笑道:“辞安,你身手太好,我便是在这里布满了侍卫,只怕都无法拦住你。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让你乖乖躺在这里。”萧晏行嘴角也微微扬起,淡声说:“殿下多虑了,即便你让我走,我都不会主动离开殿下的。”这宛如调情般的话语,瞬间让谢灵瑜愣住。但是随后她重新恢复先前淡然模样,说道:“我这次离开,没想到竟收获还不小。”“殿下查到了什么?”萧晏行十分给面子,轻声问道。谢灵瑜直勾勾望着他,突然问道:“你可想知道,先前你入长安时,派人截杀你的是何人?”萧晏行轻轻挑眉,随后轻笑道:“殿下这是要让我先猜猜?”两人宛如先前那般亲昵又闲暇,更是似乎在玩一个游戏。“既是殿下要我猜,那我便猜了,”萧晏行口吻里充斥着宠溺,仿佛真的在纵容谢灵瑜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直到他轻声说:“兵部尚书,也就是我的叔父崔知仲。”第134章阿瑜,你可会想我?第一百三十四章眼看着谢灵瑜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萧晏行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明显,可见他是因为谢灵瑜的反应而觉得开心。这似乎一下也缓解了两人先前之间的紧张氛围。一瞬间,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所有秘密都还未被揭开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是那样密不可分,即便日日在鸿胪寺相见,却依旧会有种舍不得分开的感觉。萧晏行不知道谢灵瑜此时心中想法,但哪怕此时,这一刻他因为被谢灵瑜下药,浑身无力的躺在这里,却依旧未曾对谢灵瑜产生过一丝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