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锁上房门,把刚找来的椅子扔到陈景深旁边,然后弯腰打开右边第一个抽屉—— 陈景深看到满满一柜子的应急药品。 说是药品都算美化了,实际就是消毒水,绷带,创可贴这些能应付了事的东西。还有一罐没有标签的透明玻璃罐,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 喻繁挑出几样搁桌上,撩起衣袖说:“手拿来。” 陈景深摊开手放到他手里。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喇叭声,偶尔有汽车鸣笛,楼层低,楼下麻将砸桌的声音都听得见。 陈景深很散漫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满脸伤的人小心翼翼地拿棉签给自己那小伤口消毒。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陈景深手指轻轻一蜷。 喻繁立马停下来:“疼?” 陈景深沉默两秒,绷着嘴角:“很疼。” 消个毒都疼?? “怕疼还过来干什么?乖乖呆在教室考你的试不行?”喻繁嫌弃地拧眉,下手轻了一点。 陈景深看着他的发旋,忽然问:“墙上的都是你的奖状?” “不是。” “‘亲爱的喻繁小朋友,恭喜你在菲托中小学生夏令营中表现突出,获得最热心小朋友称号’……”陈景深念出来,“小朋友干什么了?” “……” 喻繁抬眼看了一眼墙,还真看到了这么一张奖状。 “谁记得。”喻繁说,“再废话,把奖状塞你嘴里。” 陈景深很轻地眨了下眼,莫名有点跃跃欲试。 收拾好伤口,喻繁打开那个玻璃罐,一股浓浓的、有些呛鼻的味道传出来。 “是什么?”陈景深问。 “药酒,我爷爷留下的。”喻繁想起这位同桌有多金贵,蘸了药酒的棉签停在半空,“不过很臭,你擦不擦?” 陈景深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把青了的地方抵到了棉签上。 药酒抹上皮肤,喻繁把棉签扔到一边,拇指抵在上面很轻地摁了两下。 边按边说:“忍着,要按一会才好渗进去。” 按好之后,喻繁松开他的手。 然后重新拿出一根棉签给自己消毒。 陈景深坐着看他:“要我帮你吗?” 喻繁熟练地把棉签往伤口上怼,眉毛都没皱一下:“不要,我手又没断。” 几分钟后。 喻繁艰难地把手绕到后背,棉签伸进后衣领,努力地摸索疼痛的位置。 妈的,怎么会有傻逼跳起来用手肘顶人后脖子?? 陈景深起身:“我来。” 喻繁:“不……”手里的棉签被人拿走。 陈景深走到他椅后,往他后领里看了一眼。 脖颈下方到肩这一块,青紫一片。 陈景深眼神沉了下,棉签刚要沾上去。 面前坐着的人忽然解开一颗校服衬衫的纽扣,然后随意地把衣领往后一拽,露出大片皮肤。 “快点。”喻繁把陈景深的椅子拉过来,手肘支在椅背上,脑袋一趴,催促,“随便涂涂就行。” 平时他脱了上衣擦药会方便很多,今天陈景深在,他莫名有点不想脱,才会磨蹭半天都没弄好。 拉点衣领倒是无所谓…… 个屁。 喻繁脖子很直也很细,陈景深手指摁在上面涂药酒时,无意识地比了一下。 喻繁倒吸一口气。 “痛?”陈景深问。 喻繁硬邦邦地说:“没。” “那你抖什么。” “……谁特么抖了?”喻繁一字一顿地说,“行了……别按了。” 他说着就想起来,却被陈景深桎住脖子,不让他动。 “等会,还没渗进去。”陈景深说。 “……” 喻繁后悔了。 他就应该等陈景深走了再上药。 随着陈景深一句“好了”,喻繁立刻坐直,猛地把衣领拽回来扣好。 他抓起东西乱七八糟塞回柜子里,桌上的手机嗡地响了起来。 左宽在电话那头非常激动:“妈的。我逃考准备出来救你,结果翻墙的时候被胖虎抓个正着,罚我在他办公室站到现在!草,你人没事吧??” 喻繁起身,倚在窗沿边说:“没事。” “怎么回事?你真被堵了?” “嗯。” “来了多少个人?你去之前怎么不叫上我们。” “挺多。”喻繁道,“他们找了丁霄把我骗出去,我以为只有他一个。” 单挑的话很快,他两下就能把丁霄干翻,绝对来得及回来考试。 没想到那傻逼居然认识隔壁学校的人。 他往后瞄了一眼,看见陈景深也拿出了手机,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翻着消息。 左宽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挂。 喻繁放下手机转头,陈景深正好拎起书包起身。 陈景深把满屏都是未读讯息的手机扔进口袋:“我回去了。” 把人送到楼下,陈景深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 “晚上九点能视频吧。” 喻繁双手抄兜站着,闻言愣了一下:“……嗯。” “今晚讲物理。”陈景深拇指勾了一下书包肩带,话锋一转,“你上期末数学只考了9分。” 喻繁:“?” “所以这科缺考也无所谓,其他科目拉高分就行。” 喻繁刚想说不会聊天可以闭嘴,可张嘴的下一瞬间就哑了声。 陈景深很短暂地摸了一下他的头,随意一揉,淡淡道,“走了,晚上说。” 车尾消失在红绿灯拐角。 喻繁站在原地,半晌没动,直到又一个红绿灯过去才回神—— 等等? 刚才陈景深是不是又把手怼他头上了?? 喻繁手还抄在兜里,很僵硬地转了个身,慢吞吞地往回走,表情时冷时狰狞。 陈景深今天碰了他头两次。 他要削陈景深两只手指。 陈景深怎么敢的?手怎么这么欠?很熟么就伸手? 喻繁抓了一下头发,心想这必须给点警告。 今晚视频一开就往桌上扔把刀,让他先道一百次歉。 晚上,喻繁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久违的贪吃蛇。 九点,视频准时弹了过来。喻繁拎起那把削完苹果的水果刀,面无表情地接通,刚要说话—— “手机拉高点。”陈景深扫了一眼屏幕,说。 “干什么?” “再高点。” 磨叽什么? 喻繁皱起眉,抬手拿起东西准备吓唬他。 “好了。”陈景深翻开题集,“刚才看不见你。” “……” 喻繁面无表情地跟屏幕小窗口里自己那张臭脸对峙了一会儿,把刀放下了。第34章 翌日清早,实验楼最后一个考场颇为热闹。 第二组最后一桌周围围了十几个男生,叽里哇啦说个不停。 “我有个朋友跟丁霄一个考场的,他说那狗比到现在都没来学校。” “急什么,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周一就去他班门口堵他!” “他先往后稍稍,挑个时间去把隔壁学校的干一顿。十几个人围一个,也就一帮怂狗才做得出来……” 一群人越聊越激动。 只有当事人满脸镇定,一言不发地坐在中间看物理公式。 左宽总结:“反正两边的帐都得算。” “就是!”王潞安大嚷,“看把我兄弟的帅脸都打成什么样了!” 喻繁终于抬起头:“你现在去隔壁学校看看。” 王潞安:“看什么?” “看我和那帮废物谁伤得更重。” 王潞安:“……” 一生要强的七中男人。 “行了,先顾顾眼前的事行不行?”章娴静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倚墙翘着二郎腿,“昨天你们十几个人一块翘考试,胡庞现在估计都在磨刀了。” 这里围着的人,除了她和王潞安是庄访琴监考,没跑掉,其余的昨天都溜出考场了。 十几个人一块从实验楼出逃,那画面,简直壮观。 “我无所谓,考不考都一样……”左宽想到什么,话头一转,“不过我没想到你们班那学霸居然这么讲义气。” 差生逃考试,除了老师没人在意。 但年级第一的座位昨天是空的,一晚上过去,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直到喻繁昨晚被问得受不了,简单说了句“陈景深把我带走的”,他们才知道年级第一居然是为了喻繁翘的考。 王潞安:“那当然!学霸人一直都很好。” “不过……”有人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陈景深又不会打架,对面十几个人,他怎么敢冲过去的?” 屁的不会打架,一脚就把别人给踹翻了—— 等会儿。 喻繁忽然反应过来,背公式的思绪停顿了一下。 对啊,陈景深为什么会打架? 力气再大的人没点技巧也很难把人踹开,更不用说陈景深那种弱鸡…… “别问,问就是感天动地同桌情。”王潞安说,“我听说他还是当着监考老师的面走的,太特么牛逼了。哎我跟你们说,昨天访琴不是监考我么,她坐在讲台上,那脸黑的——” “你等等。”喻繁皱起眉,“陈景深是开考后走的?” “差不多吧……后来访琴还下讲台问过我知不知道你俩去哪了,我说不知道。当时我偷瞄了一眼她手机,上面在跟学霸的妈妈通话呢。” 考试前十分钟,学校大门就关了。 陈景深翻墙出来的? “没什么大不了。”左宽摆摆手,“少拿一次年级第一而已,他之前都当了这么多次了,就当让让后面的人呗。” “就是次次拿年级第一,突然有一次拿不到了才更容易失落吧。”旁边的人说,“而且回家肯定要挨批。” 后面他们絮絮叨叨又说了什么,喻繁都没再仔细听了。 他盯着物理公式,看了几遍都没看进脑子。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喻繁:“……” 这什么语气?你是家长吗? 喻繁把手机揣兜里,突然从座位上起来。 周围在聊天的人都停下来看他:“干嘛去?” 喻繁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老师办公室。” -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陈景深拿起笔往教室走廊走。 把文具放进书包里,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下。一个多小时的考试时间,他收到了十一条短信。 …… 和昨天的通话内容大同小异。 陈景深冷淡地看完这些短信,然后退出界面打开微信,问置顶上的人试卷有没有写满一半。 对面没回复。陈景深拎起书包,转身刚要离开,就被人叫住。 “陈景深,”监考老师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胡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陈景深到主任办公室门前,刚准备敲门—— “主任,我要补考。” 听见熟悉的声音,陈景深动作一顿,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透过窗户往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