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什么?”梁烨不知道想成了什么,整个人有些烦躁。“你很在意我。”王滇摸了把他的脸,勾了勾嘴角,“你这般天天撩拨我,我可能就不满足做你的一个物件了。”梁烨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痴心妄想。”王滇只温和地看着笑,笑得梁烨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许笑。”王滇很顺从地收敛起了笑意,目光却从他的眉眼逡巡到他的唇间,流连到他不自觉吞咽的喉结,他身上的中衣大喇喇地敞着,常年习武练就的劲痩腰身线条流畅又漂亮,跟他自己常年泡健身房练出来的身材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更能吸引人的目光。大概是他的眼神过分炙热,梁烨下意识扯了扯前襟,挡住了他放肆的目光。“太阳小些了,咱们继续赶路吧。”王滇站起身来,冲他伸出了只手。梁烨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借他的力气起身,阴恻恻笑道:“别打什么不该打的鬼主意,惹恼了朕你没什么好果子吃。”王滇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吻痕,“你如此轻薄我,我不过多看你一眼,你就如此冤枉人,便是个物件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吧。”“你先轻薄的朕。”梁烨冷笑,“还胆大包天骗朕说是咬,诡计多端。”王滇眉梢微动,“脑子不好,这些事倒是记得清楚。”梁烨冷飕飕的盯着他,王滇平静地对视回去。不过两个人这种对峙注定是分不出上下的,最后盯得眼睛发酸,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赶路。梁烨虽然满身都是伤,但走得依旧很快,中途甚至想把王滇扛起来飞着走,被王滇坚决地制止,“你不要命了我还想活着从山里走出去。”梁烨道:“朕用没受伤的肩膀扛。”“不行。”王滇木着脸道:“我会疼死。”“娇生惯养。”梁烨很不满地评价,把刚摘下来的野果子递给他。王滇接过来拿了块帕子仔细擦干净,梁烨已经啃了一大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果子甜吗?”王滇边擦边问。梁烨面不改色地又咬了一大口,“特别甜,朕最会摘果子了。”王滇见他吃得这么解渴,但还是谨慎地拿起来想咬一小口,梁烨把自己啃了一半地果子递到他嘴边,“你先尝尝朕的这个,看看这俩哪个更甜。”王滇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甘甜清冽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顿时放下心,咬了口自己的果子,入口的瞬间,又酸又涩的味道直冲天灵盖,酸得他脸色极度扭曲,“梁烨!”梁烨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那张伤痕血色未褪的脸在阳光底下染上了层淡淡的光晕,细碎的金色将他眉梢眼角都勾勒出了鲜活又畅快的弧度,将那个阴鸷疯狂的帝王掩映在了阴影深处。王滇恶狠狠地嚼了嚼嘴里酸涩的果肉,企图让自己清醒些,然而他震惊又悲哀地发现,他依旧觉得梁烨笑起来很好看。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和改变另一个人,到头来发现不过是痴人说梦,然后继续重蹈覆辙。真疯了王滇。他看着梁烨,默默地想,自恋也得有个度吧。可梁烨是另一个王滇,说不定呢?说不定个屁。王滇将手里的果子扔进了草丛里,对还在幸灾乐祸的梁烨,“走了。”梁烨大步跟了上来,笑着把另一个完好的果子凑到他嘴边上。王滇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眼睛里跃跃欲试地恶劣光芒,叹了口气,咬了下去,愣住。甘甜清冽,比之前梁烨那个还要甜上许多。梁烨嘚瑟地冲他挑了挑眉。王滇拿过来,几口将果子啃了,攥着他的袖子擦了擦手,梁烨捏住他的手指就想往嘴里塞,被他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梁烨面色不善地舔了舔犬齿,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塞进了他嘴里,然后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手指。王滇偶尔也不是很能跟上他诡异的脑回路,把手死死藏进袖子里,誓死不从。梁烨大概摸索出了强的对他不太管用,一路上挨挨蹭蹭,“不辞辛劳”地又给他喂了颗甜果子。王滇被他烦得够呛,将手指塞他唇边,“快咬。”梁烨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舔了舔他微甜的指腹,“朕何时说过要咬你了?”“那正——”王滇话还没说完,指腹就传来阵尖锐的刺痛。梁烨咬着他指尖咧嘴笑道:“不过既然你求朕了,朕也只好成全你。”第39章中毒梁烨直勾勾地盯着他,用犬齿使劲碾了一下他指腹的伤口,才慢悠悠地松了嘴。“有毛病。”王滇看着血淋淋的食指,拿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觉得自己得打狂犬疫苗。梁烨随手揪了片叶子搔他的耳垂,“你的血有点甜。”“血是腥的。”王滇看了他一眼,“你这有可能纯属心理问题。”“心理问题?”梁烨重复,但看神情很显然没怎么理解。王滇耐心解释道:“可能只是你觉得香,就连我身上的香味也只是你臆想出来的幻觉,明白了吗?”“朕闻到就是有。”梁烨眯了眯眼睛,十分霸道地下了定论。王滇不置可否,伸手推了他一把,“别靠这么近,也不嫌热。”梁烨伸长了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人往自己怀里扒拉,他力道大,王滇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扶住他的腰稳住了身形,“你慢点,别把伤口再扯开。”梁烨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半阖着眼睛道:“朕重伤未愈,无甚气力,你背朕。”王滇幽幽道:“你方才还跟猴一样飞树上摘果子你没力气?”梁烨心安理得地点头,勒着他脖子不让他走,“对。”“不背。”王滇推搡了他一把,“沉得跟头熊一样还好意思让别人背。”“又是猴又是熊,将朕比作畜生,你真是愈发放肆了。”梁烨勒着他的脖子就往他背上爬。王滇晃了一下身子,赶忙伸手托住他,免得他把自己也给带倒了。“文弱。”梁烨很不屑道:“朕扛你如扛鸡扛鸭轻松。”“你才是鸡鸭。”王滇很无聊地跟他斗着嘴,将人往上托了托,梁烨很不见外地趴在了他背上,下巴硌得他肩膀隐隐作痛。梁烨罕见地没反驳他,王滇背着人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脖子间喷洒的呼吸不太对劲,“梁烨,你没事吧?”梁烨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没动弹。“梁烨?”王滇脚步一顿,想把人给放下来,谁知道这厮就跟个树袋熊一样长了他身上,死活不肯撒手。“松手。”王滇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人还是没动弹,他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人从背上给扒拉下来。梁烨看着脸色如常,原本急促发紧的呼吸也几乎隐匿不见,半阖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王滇伸手抹了一把,冰手。“梁烨,你怎么了?”他拍了拍梁烨的脸,又伸手试了试他的呼吸,结果完全没有试出一丝气息,登时心下一惊,“梁烨!醒醒!”梁烨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王滇赶忙将人放平在地面上,试了他的颈动脉和心跳都无果后,想给他做心脏复苏,然而当他掀开梁烨的中衣时,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完全可以不管,让梁烨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这个想法如惊涛骇浪迅速侵吞了他所有的担忧与急切,梁烨死了,没人可以操纵他的性命,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变成梁国的皇帝,就算不做皇帝,他也可以离开北梁……梁烨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喜怒无常的刀,随时都能取走他的性命,即便留他一命,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止蛊虫一个,还不如让梁烨死在这里。或者干脆再往他心脏上补一刀,免得他起死回生。王滇拿出了那个血红的小盒子,盯着那枚药丸片刻,将它放在了梁烨嘴边,吃了它梁烨应该就可以彻底死透了。苍穹之上烈日高悬,山林里长风归于寂静,只剩下了沉闷的热气和聒噪的蝉鸣,王滇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梁烨不死,你就会永远受他挟制。王滇试图说服自己,手里血色的药丸又往梁烨唇边近了一些。但是——王滇猛地收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梁烨忽然勾起来的嘴角,就见他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冲他笑得一脸灿烂,“吓到了?骗你的。”王滇看着他笑意晏晏的脸,张了张嘴,过了好半晌才发出了声音,那大概是夹杂着愤怒庆幸又心虚的虚张声势,怒声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装死很好玩吗!你一天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三岁小孩都比你成熟!”梁烨笑了两声就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丝鲜红的血,咧了咧嘴道:“朕就逗逗你。”王滇攥紧了手里的药丸,背上沁出了一片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后怕的冷汗,“到底怎么回事?”“剑上可能有毒。”梁烨皱着眉动了动脖子,用胳膊肘撑了一下地,起来靠在了王滇怀里,没什么力气地闭上了眼,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什么叫可能有毒?”王滇看着他嘴里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脸色难看道:“现在该怎么办?”“等死啊。”梁烨闭着眼睛笑得浑身都在抖,睁开眼睛里面是兴奋又愉悦的笑意,“要是没死透……你再让我吃了你手里的小玩意儿。”王滇浑身一僵,攥紧了拳头盯着他没有说话。“朕现在没力气,反抗不了。”梁烨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张开了嘴,“让朕尝尝什么味。”话音刚落,又吐了一大口污血,他伸手捂住,血还是顺着指缝溢了出来。王滇第一次见人能吐这么多血,脸色发白将人搂住,声音有些不稳,“你没有解毒的药吗?”梁烨歪头蹭了蹭他的脖子,“唔,朕忘带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王滇看他吐血看得心惊胆战。梁烨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把手上的血抹在了他前襟上,眼巴巴地瞧着他问:“这小玩意儿……朕还没尝过,不给?”王滇神情复杂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这样子看着也活不了多久。”“嗯。”梁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朕估摸着也就小半个时辰吧。”“所以我送你一程算了。”王滇沉声道:“早死早超生。”梁烨咧开嘴露出了染血的牙,冲他呲了一呲,笑得妖冶如孽障,“好啊,朕带你一块走。”第40章皇后大都,兴庆宫。宦官打扮的宫人神色匆忙地掀开门口的竹帘,疾步走到了屏风前,跪下叩头,“主子,梁烨跑了。”正支着头小憩的女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声音不辨息怒,“跑了?”“十载山截杀原本十分顺利,谁知半路出现了个武功高强的人,直接救走了梁烨,属下查到他就是王滇,之前梁烨一直对外声称是从深山请出来的隐士,但二人举止亲密,吃住同行,行得乃是娈宠之事,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罚你做什么。”崔语娴轻笑了一声:“终究是哀家失算,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娈宠竟有这本事,能从飞仙楼的杀手底下把梁烨带走。”跪在地上的人沉默着没敢抬头。“简凌,你年纪尚小,凡事还要多问杨满,你二人是哀家的左膀右臂,无论失了哪一个哀家都不落忍,你可明白?”崔语娴不急不缓道。简凌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是,属下明白。”崔语娴仿佛不忍地叹了口气,“子煜这孩子,向来最听话懂事,虽行为常有出格,但总归没犯下什么大错,这些日子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接二连三地犯错,我那侄孙女虽是个庶女,却也是哀家替他精心选出来的,如此不识抬举,甚至还反咬一口,当真让哀家心寒。”简凌只应声,不敢多言。“这次的失误哀家就不追究了,一次截杀不成而已。”崔语娴道:“世上的杀手死士多得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哀家不想再看见子煜了。”“是!属下定让梁烨死在十载山!”简凌冷声道。竹帘打起又落下,简凌疾步出了后宫,身上的宦官服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身御前侍卫的官服,他拿着令牌清点人数,足足点了近百人,厉声道:“尔等速速随我前往十载山救驾!”装备精良的侍卫们齐声应喝,余音经久未散。轻骑快马的侍卫们从大都的长街上疾驰而过,闻府的管家恰好归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将身后从马车下来的清俊公子请进了大门。闻宗正坐在自家后花园里钓鱼,凉亭里燃着香放着冰,仍不减丝毫燥热。“乐弘来了。”闻宗望着平静的水面,没有回头。“学生祈明见过老师。”祈明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对闻宗行了见面礼。“来,陪我钓会儿鱼。”闻宗道:“去给乐弘拿套渔具来。”祈明坐在了他身边,开口道:“老师突然召学生前来,当是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