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孩子,只能羡慕。许诚不知怎得,就瞎想了这些。收回思绪,还是把精力放在自己儿女身上吧。趁许知宜还没到杭城读研,让她先和温学智多相处几次才是正事。高中刚开学,本来就是许诚最忙的时候,这学期,卫城中学空出一个副校长的职位,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他和王志选。王志选是卫城中学的教务处主任。许诚是教研处主任。许诚今年51,这次升职的机会,可以说是他教师生涯中的最后一次机会。他特别紧张,很想抓住。和他同期上来的中层领导,甚至比他年轻的后辈,但凡有人脉的,都陆续升上去了。他从基层一步一步干到这个位置,没人拉一把,再升一级,着实难。这段时间,他要好好守在学校,盯紧了,不能在关键时刻出岔子。督促许知宜和温学智约会的事,只能交给李子娟。明天,许知宜终于要启程到杭城读研。这半个月期间,在李子娟的催促下,她和温学智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吃过一次饭。每次出去,她都如丧考妣,回来如获大赦。她真的对温学智无感,多相处一次反感就多增一分。第一次出去,他就硬拉着她去金店,非要给她买金戒指。她说不要不要,他还买。最后她发了很大的火,他还是买下,只不过没强迫她接受罢了,却说:“没关系,我先替你保管,我看你也没什么首饰,我温学智的女朋友,在人面前一定要光鲜亮丽,没首饰怎么行?你放心,以后我给你把项链、手镯、耳环、手表,手链啊什么的,买齐了一起送给你。”第二次吃饭也是不欢而散。吃饭的地方是温学智常去的饭馆,碰到他的两个熟人,人家只是好奇地看了许知宜一眼,温学智马上炫耀说,她是他女朋友。得意之极。他的这些所做所为,让她头疼,不想和他再有第三次约会。晚饭后,许知宜像往常一样在家练画,李子娟在收拾屋子。八点刚过,温学智的电话打过来,她身上占着笔,就直接点了手机免提。李子娟放下抹布,悄声凑过来。还是老样子,温学智要约她出去。许知宜看李子娟一眼,说:“不好意思,我明天一大早要坐高铁到飞机场,忙着整理行李,没时间。”温学智急道:“许老师,明早我请半天假,开车送你到机场。”许知宜赶忙说:“别,不用,高铁票我都买好了。温先生,我了解你对我的心意,也谢谢你,但我早说了,我真对你没感觉,请你别把精力放我身上,你累,我也累,咱俩别再纠缠了,好不好?”好一会,温学智那边都没说话。许知宜和李子娟对视一眼,准备挂电话,温学智开了口。“许知宜,这样的话,这些天我听过太多遍了。你给我听着,从小到大,我温学智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时候,我还就看上你了,你越不乐意,我还非越要得到你。”“咱们走着瞧,到最后,你逃不掉,一定会嫁给我的。”他的话透着一股狠劲,许知宜和李子娟顿时愕然。许知宜本身就是个胆小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外强中干地回了句:“你,你,神经病啊!”温学智哼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吧,从小,我就有个外号,叫‘温蛮子’,我犟起来,谁都拿我没辙,你是我第一个让步的人,谁让我喜欢你呢?但你也别太过分。”“我就再让一步,既然你不想让我开车送你到机场,明早我开车送你到高铁站。稍后,我会给你爸说。”许知宜气道:“我不需……”没等她说完,对方把电话挂了。许知宜盯着手机,喘着大气。哦嚯,岂有此理!最烦话没说完就被挂电话。许知宜冲着李子娟告状:“妈,你听到了吗?他在威胁我。”李子娟皱起眉头,“这小伙子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丫头别气,你和他的事,等你爸回来,我再和他商量一下。”李子娟又忙去了。许知宜顺着自己的胸口。不气不气,等明天一上飞机,她就把温学智的手机号、微信全部拉黑。永远和他saygoodbye!都说打败异地恋的是距离,她和温学智连恋都没有,空间距离相隔,电子联系阻断,这总能摆脱掉他吧。行李她早就收拾好了,也就剩洗漱用品,明早用完直接收箱。晚上快11点了,她还没睡,和李子娟一起等许诚回来。11点半时,许诚终于回来了,像往常一样,一脸倦态。落座到沙发上,接过许知宜递过的湿毛巾,擦完脸,他瞅一眼女儿,问:“东西都收拾好了?”“收拾好了。”许诚点头。许知宜缓缓坐到沙发上,望着许诚,犹疑道:“爸,我和温学智实在不投缘,能不能别让我和他再谈下去了,实在太折磨人了?”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许诚的脸色。许诚闭目,仰头揉着自己的后脖子,状似不经意的说:“不谈就不谈了吧。”“啊?”李子娟惊叫出声。第7章被纠缠别说李子娟会吃惊,许知宜都没料到许诚会这么痛快。许诚也没解释的意思,冲着她摆摆手,“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到了杭城,好好学习,千万别出任何差错。”“噢……”许知宜犹犹疑疑起身,带着半脑惊喜半头雾水回到自己的卧室,失神地躺到床上,思绪乱成一团麻。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另一边,李子娟还想问什么,许诚紧锁眉头,把脑袋无力地靠到她的肩上,有气无力道:“子娟,帮我揉揉,头好疼。”李子娟将话咽回肚里,单膝跪在沙发上,捧着许诚的头,由轻到重,熟稔地给他按摩起来。许久,李子娟轻声说:“阿诚,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别再像年轻时那么要强,有些事,尽力就好,别为难自己。”许诚狠狠咬着牙,重重咽着口水,突然一把抓住李子娟的手腕,猛烈用力一下又弹开,拦腰搂过李子娟,将头深深埋在她的怀中,声音哽咽:“子娟,我懂。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李子娟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只觉鼻酸,极力控制失调的声音:“结果定了吗?”许诚顿了好大一会,先是摇摇头,过了一两秒,又点点头。李子娟自上而下,从自己怀里挖出许诚,轻轻捧着他的脑袋,嘴角带着鼓励的笑,“那就是还没公布,你听到的消息,有可能是别人放的烟雾弹,别气馁。”“阿诚,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你常说,教育这个行业是个良心活,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不管结果如何,你都问心无愧,要是结果真不如人意,你要相信,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世道亏了你。”许诚注视着李子娟,慢慢点点头,眼角湿润。伺候着许诚洗完脚,李子娟扶着他回到卧室。客厅的灯灭了,稍后,夫妇俩卧室的灯也熄灭,整个房子没了灯光,只有影影绰绰,外面的星点灯光偷跑进来。许知安睁开眼,透过星点光线,盯着厨房的天花板。家里的房子是两室两厅的格局,70多平。小时候,他和姐姐许知宜住一间房,上下铺,也还行;许知宜上初中起,父母在厨房的墙角处,为他添置了一张单人床,从7岁起,他一直在这张床上睡。许知宜上大学后,只要她不在家,他就睡她的卧室,她放假回来,他又回到这张床上睡。别的老师家,这些年早就陆续换了大房新房,只有他家还住在老旧的家属楼。他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换房,钱都用在供他们姐弟俩上学了。也就从今年8月起,家里才开始攒下余钱。他工作了,可以赚钱了,就算赚得不多,也不用父母再为他掏死贵死贵的学费。去吧,殡仪馆就殡仪馆,别人能做得,他也能。好好赚钱,和家里人一起攒个首付,换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再说。许“暴君”再凶再不讲理,也会老,也会累,有时也需要依靠别人,得让他住住大房子。许知安翻个身,狠狠闭上眼。睡觉!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和他妈一起送他姐去高铁站呢。卫城市有个小机场,但没有直达杭城的航班,只能先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到银城国际机场去坐飞机。是早上10:45的航班,坐7:50的高铁,赶9点到银城机场,时间刚好。早上7点,许知安提着许知宜的行李箱出了单元楼,抬头便看到温学智守在楼下,旁边停着辆黑色大奔。看到许知安,温学智热络上前,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行李箱,“行李箱给我,放后备箱吧。”许知安一闪,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与温学智对视着。温学智的脸色一沉。随后,许知宜和李子娟也出了楼门,看到温学智,两人愣了一秒。很快,李子娟将许知宜拉到自己身后,带着笑脸,迎上去,“小温,来这么早啊,谢谢你来送知宜,待会你还要上班,就不用送她到高铁站了,我和小安都是闲人,我们送她就行,你快回去吧。”温学智的脸上立刻浮出笑,一把抓住许知安手里的行李箱把手,“阿姨,我们8点半才上班,来得及,正好我开车,拉你们一起去。”李子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麻烦了,小温,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快回去吧。”温学智感到李子娟的态度有变,却也顾不了许多,暗自用力,想从许知安手里夺过行李箱。今天,他还就送定许知宜了。许知安感觉到他的力道,自己也开始发力。两人暗自较劲,僵持一会,许知安猛的一拽,夺回了行李箱。瞬间,两人怒目对视。许知安高出温学智大半个头,身材也比他魁梧,面对他,毫无怯意。他自上而下,用目光压制着温学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稍后,许知安咬牙道:“我妈说了,不用你送,请回吧。”许知安没再理他,回身一把拽住忐忑的许知宜,硬气道:“姐,我们走,我叫的车就在小区门口。”许知宜紧紧握住他的手,紧跟其后。温学智作势要跟上去,李子娟赶紧挡到前面,“小温,真不用送了,听话,你就先回去吧,等阿姨把知宜送回来,有些话再对你细说,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她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两个人。许知宜上了出租车,本能望望后面,看温学智没跟上来,这才放下心。许知安见状,道:“姐,你别怕,有我在,绝不让他纠缠你。”车子启动,许知宜倾身,胡乱揉着他的头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真是长成男子汉啦,姐护力爆棚啊,刚才,姐好有安全感啊。”“哎呀,头发给我弄乱了!”许知安打掉她爱的魔爪,立马傲娇地将脑袋扭开。“就弄就弄。”许知宜张牙舞爪着。姐弟俩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李子娟无视他俩的打闹,似乎心有余悸,车子驶出好久,才像回了神,瞅着终于消停下来的姐弟俩,紧紧抓住许知宜的手,如重获至宝。“丫头,我一想到你爸早上说的话,就浑身冒冷汗啊,幸亏你和他也没怎么谈,还好你对他没感觉,这要是一开始,你和他就对上眼,谈得时间长了,那……”李子娟再也说不下去,手轻颤起来。第8章惹不起的人到高铁站,李子娟、许知安一起陪许知宜排队安检,排在李子娟后面的中年妇女一直打量前面的姐弟俩,突然问李子娟:“这是你丫头和儿子?”李子娟回头,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你这俩孩子长得真好啊,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皮肤白白净净的,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人,你可真会生呀。”孩子被夸,李子娟顿时心花怒放,和她热络地聊起来。排在前面的姐弟俩闲聊着,许知宜趁机塞给许知安二百块钱。“拿着,钱不多,至少能请朋友吃几顿早餐,不能老让朋友请你,时不时的,也得还还人情。”许知安也没客气,乐呵呵收起来,“谢谢姐的打赏。”许知宜的脸上又露出一脸悔相,“本来你姐我能多给你点的,你说那天我要是不逞强,那500元不就赏给你了吗?哎呀,我好悔啊,悔得我抠腔子啊,不行,姐胸口好闷。”许知安一把将她搂到自己臂弯下,嘻笑道:“好了,姐,别想啦,我倒觉得你很有先见之明。你想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要是没潇洒地砸那500元,现在能理直气壮不睬他吗?咱妈待会能挺起腰杆对温学智那小子说你俩就此byebye?”许知宜由他搂着,歪着脑袋一想,眉眼带笑,“对噢,嘿嘿嘿,还是我明智。小安,爸要是这几天骂你,你也别生他的气,爸最近……”“姐,我才不生爸的气呢,从小到大,你我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好气的。细想起来,也就你听话心大,我皮实心大,才能在许暴君的威压下没抑郁,否则,我俩不知死几回了。”突然,站在他身后的李子娟狠狠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臭小子,你说谁死几回了?你姐第一次坐飞机,尽说些不吉利的话,你给我‘呸呸呸’,快点!”“哎哟!”许知安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妈,你下手也忒重了,疼死我啦,我可是您亲儿子。”“现在我眼里没亲儿子,只有亲闺女,快说‘呸呸呸’,快说呀。”眼看着李子娟的巴掌又呼下来,许知安抱住头,赶紧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呸呸呸。”许知宜瞧着他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