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中,郭食在私下与义子慨叹:“忧储君之势过盛,有妨上之危。却也忧储君之势过弱,不足以安下……陛下也难呀。” 他说话间,伸手接过跪坐在旁的年轻内侍递来的蜜水,眼中几分追忆:“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侍奉着义父……义父待我恩深义重,凡他所知无不倾囊相授啊。” 年轻内侍笑得恭敬可亲:“儿必然比您当年还要孝顺。” 听到这“孝顺”二字,郭食突然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一阵,摆摆手:“那我可消受不起!” 二人说笑一阵,郭食抬手,年轻内侍将他扶起。 “走吧,随我去椒房殿看看皇后娘娘鸾驾安置得如何了。” 郭食出了少府静室,去看望新的皇后娘娘。 芮皇后搬往椒房殿,从器具用物到宫娥内侍都要增添,上下一派忙碌之象。 见到郭食前来,正与宫婢说话的芮皇后忙走了过来:“郭常侍怎亲自……” “娘娘!”郭食无奈打断芮皇后的话,笑着说:“您如今是皇后娘娘,此处是椒房殿,郭食不过奴婢而已,焉能叫您用上亲自二字,您这不是刻意折煞奴婢吗?” 芮皇后局促地一笑:“本宫向来愚钝,常有言行失当之处,往后还需中常侍多多提醒……” “女君放心。”郭食笑容亲近:“令兄已有过吩咐叮嘱,郭食岂敢不用心呢。” 芮皇后:“有劳中常侍费心……” 待郭食离开之后,芮皇后带着贴身婢女又回了旧宫所,说是要亲自看看可还有什么东西遗漏。 宫人们不觉有异,芮皇后出身不好,为人仔细,向来很爱惜身边的物件。 芮皇后一路回到旧住处,四下查看了一番之后,去了供奉西王母神像的偏殿中。 她走到绣着老子骑牛图的屏风后,打起那垂下的竹帘,只见这小小一方静室中已空空如也,只余一案一蒲团。 芮皇后出了会儿神,不多时,一名婢女快步而来,躬身与她小声说了一句话。 芮皇后松了口气,点头喃喃道:“顺利就好……” 再返回椒房殿时,天地间已是一片暮色浮动。 芮皇后看着在暮色中静静矗立的高阁,眼前闪过的是凌皇后昔日恬静从容的面庞。 晚风中,一枚花瓣飘零坠落着,芮皇后看着那枚飞花,想象着那样一个满身风华的人跃下这高阁时的情形,她忽而颤颤闭紧了眼睛,似畏惧,似不忍,又似不敢直视那份血腥炽烈的决然之气。 那花瓣飘落在宫瓦上,旋即又被另一阵风卷起。 宫中册封新任太子与皇后的消息随着三月飞花,飘往了各郡县。 这飞花之信待传到南边的桃溪乡时,已是四月初。 桃溪乡里的桃花已从树梢剥落褪去,露出了青涩的桃果。 桃溪乡里的少年们也褪去厚重的冬衣,露出了柳竹般蓬勃的身体枝条。 换上了薄衫的少微一下仿佛长高抽长了许多,四月清晨,她穿着中衣,披着发盘坐在竹榻上做早课,闭着眼睛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