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已经长开的脸,带着太多让人无法回避的旧影。 皇帝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也看到许多不想看到的影子。 多年未见,今日得到父亲流露出的一丝宽和情绪,少年似有许多话想说,父亲却无意再多言,只是疲惫地道:“长陵重建结束之前,你只需安守本分待在京中,你的一些叔伯兄弟也会相继抵京……人多事杂,休要再惹是生非。” 要安守本分,不要惹是生非。 听了这似有所指的话,刘岐没有辩解,只是应下。 不多时,刘岐自殿内退出,眼眶微红尚未褪尽。 他转过身,将一应目光阻隔于身后,眉眼在日光下低垂,眉骨与眼睫霎时间落下一层阴影。 “出来了?”少府司内,郭食跪坐几案后,正翻看竹简上的名单。 “是。”他的义子跪坐答话:“陛下与其单独进了内殿,不知谈了什么。” “总之真真假假……”郭食叹气:“能好端端地走出来,已经很麻烦了。” 近日城中传言,六皇子突现上巳节大祭,射杀祝执,是为天降祯祥。 这就急着争抢造势了?急到这份上,简直不要命。 “椒房殿那边,请了那新任太祝前去……” 听到义子这句,郭食笑叹:“芮国舅也不得不急了。” 又喃喃道:“而咱们陛下虽说又罚又骂,却是半点不急……做皇上的自然是不急啊。” 义子郭玉只跟着轻轻叹气,并不贸然接话,直到听义父啧一声:“这个名字倒是不错,祥枝……瞧着就吉祥。” 郭玉附和称是。 郭食继续翻看,忽然想到什么,问:“那六殿下与那新任太祝今日撞见了没有?一个逼得邪祟现身,一个射杀邪祟……倒是有些缘分的。” 郭玉一拍额头:“儿这记性,正要说呢。” 忙将未央宫中传来的消息禀明。 郭食听了笑起来:“也是,他才是这世上最该厌恨巫者的人。” “无妨,这位小太祝定能在椒房殿里得到好颜色。”郭食笑着说:“咱们皇后娘娘那样温善怡人,任凭再多的委屈气恼此时也该消了。” 芮皇后姿容绝丽,纵是病中,竟也更添别样淡雅之美。 少微已为她诊看罢,没料到这位在美之一事上天赋过人的皇后,竟是果真受到了惊吓,至今心绪不舒。 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少微遂开出一张基本的药方,又给出基本的医嘱。 芮皇后靠在榻上,怡声道:“多谢你……” 在少微的认知中,贵为国母之人本不该与她道谢,她心有猜测,不动声色:“微臣所做之事不值一提,当不起皇后娘娘这句谢。” “不,你很不一样。”芮皇后:“纵然你不开这张方子,单是看一看你,本宫心间已是轻盈安定不少。上巳节大祭,本宫尤感触动,是此生都无法忘怀的。” 少微:“娘娘谬赞,花狸惶恐。” 芮皇后看着那少女,顿了顿,才轻声说:“本宫还听说……姜太祝曾在陛下面前预言,有赤魃将使今夏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