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他不拆台,确认一天的流程,他就跟宋游告辞,回家给两个小宝收拾东西。 骑射服要有两身替换的,让江承海给他们找找合适的弓箭,又临时去逛小集挑选酷炫箭袋。 两个小宝高兴坏了,还没展现本事,就要拉着爷爷们一块儿去看他们的威武身姿。 这头安排妥当,次日一早,一家人分作两边,一架马车去庄上练射箭,一架马车去山里泡温泉。 温泉馆整体大小没变,一开始就是林庚出资,未免日后反复拆除,徐诚最初就划了大块的地盘。 后来修缮,让内部结构更加精巧细致。院里移栽花树,又添了些景观和装饰,整体看上去有点度假温泉的样子。 里头配了管家和小厮、丫鬟,方便伺候来客。 江知与跟谢星珩在堂屋坐会儿,听管家介绍完,才发现这里开发成了一个可定制服务的地方。 温泉之外,可以提供其他服务。 他们把街上游走着帮人剃须、修面、掏耳的人请来一些,除此之外,还有按摩。 做这一行的,都是男人。温泉馆另培养了些妇人和夫郎,方便不同性别的人。 再就是美酒佳肴类别的。有些地方名菜可以选择,谢星珩居然在菜单上看见了熊掌、虎骨酒。 谢星珩:“……” 这也太野了吧。 他问:“你们老板姓林吗?” 管家点头:“是呢,谢大人。” 谢星珩:“……” 看来林庚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这点小温泉都给他惦记上,做起生意了。 主营业务介绍完,又有合作类型的。 他们定了五天的温泉,可以点曲子、点戏折子,今天来不了人,明天开始。 谢星珩看向江知与:“小鱼,想听戏吗?” 纯泡五天,也太腻味了。 江知与让管家把戏折子拿来挑。 他挑了经典剧目《西厢记》和《牡丹亭》。这些年在京城,看了很多《西游记》改写的戏,从前看的戏折子反而少看,有点想念了。 而听曲儿,就是外包性质的特殊服务。 请来的是小院里的人,弹唱皆可。提前说好要不要陪睡。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星珩:“……” 业务范围挺广的嘛。 他很想把这个产业链打掉。 他一直没跟林庚深谈过小院这个产业的存在必要与转型方式,但他依稀记得,府城有很多小院、花船,势力之复杂,江承海押镖时都不敢轻易沾边。 他跟江知与曾在花船里住过,乔装改扮,给王府送信。 他问:“现在有哪些小院啊?” 江知与朝他投来了目光。 谢星珩忙赔笑道:“我就是问问,只是问问。咱们不点。” 老管家全当看不见他们夫夫俩的眼神官司,尽责介绍道:“现在花街那边剩下的小院不多了,早年鼎盛过的几个小院都后继无人,慢慢倒了。现在是赵家院、刘家院、乌家院领头,往下还有十来个小院子。” 比起鼎盛时期,已经好了太多。 这也跟丰州县的发展有关系,百姓们富裕了,买卖孩子的事情就少了。 小院里的人会老去,后继无人,就经营不下去。 整座县城又一派欣欣向荣,大家都齐心协力,一心想着过好日子,搞钱攒钱。 从前是没法子,现在只要肯干,总会达成目标。这样一来,少数烂人懒人管不了,大部分还有救的,被家里人约束着,慢慢改好了。 或许他们还是去小院,但眼看着小院的哥儿姐儿们陆续从良,再去逛,也有点怪怪的。 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知道他们是贱籍,就是做这个营生的。现在他们随时可能变成自家的邻居,这多尴尬啊。 再有,现在的宴请文化,还是有惯性,会请些唱的来。 睡不睡另说,宴客时没个唱的,显得小家子气。有需求,部分小院里的“老人”也还能挣钱银子过活。 谢星珩听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江知与跟管家说:“就你说的这三个院里,一家挑一个人来唱曲儿。” 管家识趣的没问要不要陪睡,只问是否需要按摩等服务。 江知与一并要了,都定了五天的。到时不用,再让人走,省得需要时,温泉馆的人手支使不开。 另外美酒佳肴,他要了些常见的,符合他俩口味的,没熊掌等稀缺美食。 根据他对谢星珩的了解,谢星珩对这些东西很排斥。 全定下来后,他俩就被人领着去厢房。 单独的小院子,就住他们两个。廊下有雨布,若想防偷窥,可以用竹竿拉线撑起来,这样也会遮蔽光线,全看各人选择。 有配备,就说明有前科。 江知与问:“这里有人偷窥?” 管家如实说:“现在没有了,之前发现的都被捉去挖矿了。” 江知与:“……” 他怀疑那些人不是来偷窥客人洗澡的,是某一方的眼线,来打探消息的。 第一天过来,夫夫俩没撑雨布,很老实的泡温泉,泡完就出来,回房享受修面按摩。 谢星珩不爱留胡须,年过三十,下巴一根胡须不留。 之前还有御史弹劾他,说他装嫩。这也是个理由?谢星珩想到就会发笑。 他今天还是要剃须,也跟江知与一起修面,再是按摩。 耳朵就不掏了,他要江知与给他掏,这样可以枕老婆腿上。 古代按摩技巧比较少,整体性揉捏拍打,舒缓肌肉罢了。夫夫俩都挺累的,室内还熏香,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江知与警醒着不敢睡,迷迷瞪瞪等到这服务结束,被人盖上了被子,听见人退下关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他才发现谢星珩也没睡着。 两人相视而笑,表情有几分苦涩。 真是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谢星珩邀他去炕上睡,这回夫夫俩抱一处,睡得很沉很沉。 中午没吃饭,到了傍晚,再来人敲门,他俩才将将醒。 白天泡过温泉,夜里就不泡了。 温泉馆里还有个观星台,配了一台大型千里镜,是琉璃一体式。 轻易搬不动,还是易碎品。若是砸坏、磕碰出裂痕,这玩意儿就废了。 以谢星珩的眼光来说,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实在不值钱。 但在古代,玻璃行业还没完全发展起来。林庚手里也就一间烧玻璃的作坊,这东西就十分精贵了。 这也是温泉馆吸金的来源之一。许多府城来的客人,都是冲着这台琉璃千里镜来的。 毕竟府城也有温泉嘛。但没有琉璃千里镜,竞争力就弱了。 厉害。 谢星珩心里暗赞一声。 不过这个望远镜做得比较粗糙,工艺水平和他读书时做的手工差不多。只是外形唬人。 而当下千里镜属于军需物资,一般人连个放大镜都没见过,这东西对准星空,很是诱人。 江知与有一只徐诚送的千里镜,他们拿来看过星星,现在在这里观星,又是一番趣味。 谢星珩对天文学涉及很少,他卷的东西很实在,也很庸俗,都是些钱啊利啊,对星空的关注,只有少量了解。 读书时涉及到的早已忘记,后来网络上刷到的东西,在穿越十多年后,没有相关回忆点,也早就模糊。 他张张嘴,想跟江知与说说宇宙的浪漫,结果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这让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江知与注意到他的沉默,问他怎么了:“累了吗?” 谢星珩摇头:“突然发现我好无知。” 也突然发现他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联系变得微弱。 他所学的知识,慢慢与这个世界交融。他现在思考的,更多的是生产力、技术性,而不是经营类别的东西。 江知与问他什么叫无知。 谢星珩坐靠背椅上,仰头看着星空。 冬夜里星空蒙着薄薄的云层,风吹一阵清晰一阵。 快到十五了,月亮大大的挂在天上,像个电灯泡。 谢星珩说不清什么叫无知,就说他对宇宙一无所知。 他眼睛一闭,张口吟诵《赤壁赋》。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 这一首江知与没听过。 谢星珩报了苏轼的大名:“我在书上看见的。” 江知与小小鼓励他一下:“这样说来,倒是我无知了。” 谢星珩就丧那么一瞬,转而把这些情绪抛之脑后。 他拉江知与的手,“我家小鱼怎么会无知?你的名字里就有知。” 白天睡足了觉,晚上观星赏月一会儿,感觉夜色寒凉才回屋休息。 说是不困,但脑袋沾着枕头,两人都睡得可香。 次日开始,他们要的服务一项项来了。 上午睡懒觉,下午开始听曲儿听戏。 谢星珩今次想歇歇,这也不是他目前能管的事,暂时没深入了解小院产业。 泡着温泉听小曲,就当配了背景音乐。 戏曲穿插着来,但按摩服务他们只用了两回。 两回过后,就是夫夫俩互相按。 自然,这是不正经按摩。 谢星珩连着跟江知与胡闹两天,就深感体力不支。 他的脸皮撑不住了,也没理由再推迟锻炼身体事宜,这个冬季,他就开始强身健体。 他总不能一点点衰弱下去,等到中年,变成性。-无能的可怜男人吧! 每每想放弃,他就这样激励自己。 这具久未锻炼的身体,比不得从前。 江知与对他比对小孩子宽容,记得他会跳舞,就说:“要么你从跳舞开始?” 跳舞也是体力活。 这个提议让谢星珩很精神。 他学过很多年的舞蹈,姿势忘得差不多,基础的舞步有了肌肉记忆,胳膊腿动一动,就来了感觉,生疏了些,练一练,有点样子。 初期还能拉着老婆一起练双人舞步,累了就抱着摇一摇,劳逸结合得非常棒。 这种悠闲日子过着,人都变得懒散。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三,丰州县下了第一场雪。 进入十二月,每年的年节走动时间也到了。 江知与给列了一份名帖,再写上礼单,让谢星珩确认。若没问题,今年就照着礼单采办,这就要委派下去,让人送到京城。 名帖简单,顾家是要走动的,霍家必不可少。沈钦言那里更是不能断。 余下几家,就是跟谢星珩在官场相处不错的同僚。比如都察院的几位御史,以及他在户部的上官。 内阁里,除却霍钧,其他辅臣都看谢星珩不顺眼,这里关系不提也罢。 谢星珩看了眼,都是有必要保留的名字。 他又去书房找墨尘,问墨尘有没有要捎带的信件。 这孩子对沈钦言说他没本事的事很是介怀,回到丰州县以后,成天闷在书房读书。 现在过来问,他也倔强的说没有信件。 谢星珩便坐到书桌前,跟他面对面,顺手捞起墨尘写的文章来看。 说实在的,墨尘的文采学识都不错。底子好,给谢星珩做书童时,天天看书,还会主动背诵。 谢星珩偶尔会给他解惑,更多的问题,都是沈钦言亲自教。 但他缺少历练,没有在外头沾染人气,人心人情都涉世不深,性子过于直率单纯,再有个那般厉害的亲爹,这样子的压力之下,他等不到突破瓶颈,一味的作文写诗,成品匠气很足,灵气全无。 再是人情关系的处理实在弱,文章深度不够,沈钦言说没本事,都是客气了。 谢星珩有意拉拔他,先跟他说:“冬天路难走,我又刚回来,这时候送你去津口县太惹眼,万一别人以为你是送信的,半路容易遭到截杀。今年你走不成,来年若要去找你娘亲,我上任时就不带着你,留你跟其他商队同行,最好等到夏季再去。 “若你执意要个前程,我不给你画大饼,你先跟着府上管家,学学管理一个府邸是什么样子。基础接触一下,过后我会让我夫郎带带你,让你从更高一层的角度,再来管理一个府邸。你去体会其中差距。” 从府里走出去,再带他到生意场上转转。 生意场是官场平替,各类型的人都有,大家为名为利,为着扩充势力财富往上爬,都一个样。 他要是有天分,早点“毕业”,谢星珩再把他调到身边做文书。 这一套流程,他有耐心走完,谢星珩会动点关系,给他上下打点,科举这条路就算了,先往国子监送一送。 国子监的考核难,但那里的人情好走动。打点到位,比科举好上岸。 正经入仕后,升官调任都好说。 墨尘没轻易选择,他仔细思索过后,皱眉问道:“你前面这段安排,我在我娘那里也能学。” 谢星珩没问墨尘的娘亲是谁,但津口县出女官,若是有个女官娘亲,这个答复就成立了。 谢星珩点头:“你可以权衡考虑一下,不要因赌气做决定。” 这都是年后的事,今年依然可以先跟着来喜学一学。 等墨尘应下,谢星珩又说:“我师叔老了,离京时你也看见了,他没藏着,这辈子不会有善终。你我都无法阻拦,以后也难见面,说不准上次分离就是永别,你想一想,要他真到末路,你想跟他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