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与:? “怎么做媒?” 谢星珩:“死对头结姻亲。” 江知与:“……” 这是结仇吧。 江知与劝不住他,只希望他做媒的时候悠着点。 “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 谢星珩“嗯嗯”点头,应声敷衍,看样子是脑子里已经盘算开了。 江知与翻身趴在他胸口上,听着谢星珩的心跳,跟他轻轻道:“你可是我的依靠啊。” 谢星珩的心跳突地加快。 他抬手落在江知与背上,轻缓抚摸。 “放心,我有分寸。” 有些事能让,有些事不能让。 他初来乍到,底线得让人知道。 底线也是软肋,他能反击,别人更开心。 谢星珩早把清吏司的职官都熟悉了,他是职场老油条,平时随便听听看看,就知道哪些人不对付。 最近江知与都是跟清吏司职官的家眷打交道,战场没扩大,应付得来。 隔天他早早去上值,满院子转悠,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季大人见了,还以为他不老实了,憋不住了,去跟高大人说,联合另两个郎中,过来找他聊天套话。 谢星珩看见他们直摇头:“我觉得我们几个当长官的人,太没有人情味了。” 四个郎中给他整不会了。 “什么人情味?” 谢星珩大扯特扯,以京城为例,高门大户互相结亲,壮大亲族势力,世代发展下来,盘根错节,不论想动谁家的人,都顾虑良多。 又讲大道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事情就好办了。 “我看这些职官的年龄,推算他们家里必有适龄孩子,嫁娶一事,本该是父母之命,但身在官场,谁家儿女会往低了嫁娶?我们做长官的,也该给他们牵线搭桥,给他们一些希望、甜头,这样他们办事才更尽心嘛。” 确实如此。 官场上,还有很多职官看中某个下属的能力,会两相嫁娶,结为姻亲。往后互相帮扶,也是官场助力。 只是他们对谢星珩还有警惕心,不愿意谢星珩借结姻亲的事,探听职官家庭情况,以此搭上线,私下结党。 他们点头说好,但神色迟疑,又摆出给谢星珩面子的态度,想听听谢星珩的意见。 谢星珩扬唇笑起来。 “本官没有什么高见,提一点粗浅意见。比如高大人,你家小哥儿要是能嫁去刘家,于您官运来说,必然红红火火啊。” 谢星珩说的刘家是清吏司金科的主事,官职不算大,但他的职责之一是盐税。 盐务另设部门管理,又有专门的巡盐御史,金科职务的盐税就名存实亡,这笔银子,不走户部的账目。 但刘大人跟盐课司提举是表兄弟,这关系搭上了,盐税就能过手留一笔。户部账上漂亮了,直接跟政绩钩挂。 刘大人平时在清吏司可以横着走。 清吏司的郎中都以高大人为首,刘大人连高大人的面子都能驳。两人面和心不和。 高大人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谢星珩浑然不觉,跟他把刘大人夸了又夸。 自身有本事,家里有关系,兄弟都跟盐务沾边,捧着金饭碗吃饭,何愁不飞黄腾达? 现在是上下级关系,还好搭线。等人高升,不一定愿意让人攀高枝儿呢。 季大人听着都愣住了。 他看谢星珩表情好真,眼神也好认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提出如此蠢钝的主意。 高大人被气走了,他还要在背后喊两句。 季大人不做陪,忙追上去,跟高大人说:“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蠢货,但凡会说话,哪能贬官到我们这里?” 高大人哼一声:“贬官都跟我们同级,我们又是什么聪明人。” 季大人莫名被怼,摸摸鼻子,不言语了。 高大人也不说了。 他原想借着加盟糖铺的事,让他夫郎跟江知与拉拉关系,借机说说孩子的事。 儿女嫁娶,谁不想往高了攀? 谢星珩不会在海城久留,退一步说,就算他这辈子都耗在了海城,这门姻亲都不亏。 他入赘了好人家,江家占了糖厂近半的股,这是何等体量的财富。 现在好了,才试探一回,就跟戳了肺管子一样,一清早就来找人添堵。 又不是跟他姓,还当个宝。 这天开始,高大人看谢星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是金科的刘大人看谢星珩极为顺眼,认为新来的郎中很有眼光,闲来无事,就过来找谢星珩聊天说话,让他不必理会这些人的排挤。 “这有什么?不就是盐务吗,藏着掖着当个宝,他们不带你,我老刘却非要教教你!” 谢星珩:“……” 不想学,谢谢。 老刘非常热情,当天就给谢星珩塞了一箱卷宗,把谢星珩推到桌边坐下,还给他摊开一卷,让他看。 他嗓门大得很:“你看你的,我看哪个敢不让你看。” 谢星珩:“……” 完了,好像把事情搞大了。 他痛苦闭眼,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名字,又自然睁开眼睛。 卷宗上写着一行字:谢敬之亲启。 谢星珩:? 他好像收到了林庚的来信。 貌似这位粗犷老刘,是他在海城的联络人。 谢星珩:“……” 这下是真完了,闲不了了。第175章我爱你 谢星珩配合着来,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去看卷宗。 和之前在书里夹信纸一样,这回传信依然是夹带。 卷宗开头那段,是盐务相关,摆在谢星珩面前这一段,是信件。 信件很长,他拿起来往后展开,半晌没见到尾。 这次的信件里,讲述的事很多。 先是海城联络人,谢星珩误打误撞,联络上了刘主事刘进贤。在信件里,他的联络人应是他的下属职官文世昌。 就是那个,他刚过来报道,就对他阴阳怪气的员外郎。 文家跟他们家离得近,文世昌的独哥儿常来找江知与玩。 这事没关系。 谢星珩继续往后看。 林庚说了点当前局势,首先是去年年中开始,就没有军饷送到南地边境。 秦将军连番上奏,朝廷回复都是拖,只说在筹备了,没个准信。 这是战备信号。 另外是每年数次降旨召林庚回京。林庚今年回了京城,因谢星珩贬官,在家里过的年,不知道这件事。 也因此,林庚顺带给他说了沈钦言遗骨的事。 直到三月初三,沈钦言的遗骨才离开京城。 这之前,京城戒严,严进严出。抬着棺椁上路,极可能被人开棺验尸,未免伤了逝者体面,日期往后延迟。 沈钦言的管家赵忠,硬扛着沈家的压力,没让人入土为安。等到谢星珩的信件到京,有霍叔玉跟顾慎行出面,家里才少了喧闹吵嚷。 然后是京城戒严的原因——守皇陵的四皇子跑了。 四皇子是太上皇的儿子,跟现任皇帝是兄弟,他有王爵封号。如今该叫他贤王爷。 他曾是夺嫡大热门,他活着跑出皇城,当今天子极为震怒。 谢星珩又往回看了几行字。 嗯,林庚突然回京城过年,可能就是为着帮贤王一把。 看来他的信件,对林庚来说可有可无。 也对,那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可能只给他一个人传递。 他再次往后看。 贤王逃离京城的时机很巧,常如玉前脚点兵去剿匪,他后脚就跑了。 林庚手握兵权,没了常如玉在京城,就没人跟他抗衡。不管皇帝同意不同意,他硬是把搜捕的差事抢到了。 结果不言而喻,贤王没抓着。 皇帝可以借机发作,但林庚不给他面子了,一改往日的卑微听话模样,他强行“领命”,在外追捕贤王。 皇帝连下数道圣旨,要他回京,他以天下安危,皇权稳定为由,拒绝了。 给谢星珩写信的时候,林庚和常如玉的军队碰面了。 战争信号没来,双方都不能动手。 林庚想争取策反常如玉。 这之后,是后续会发生的重要事件。 贤王为活命,必然会佣兵自立为皇。他手里有太上皇的诏书。 太上皇骂当今天子是忤逆不孝之徒,要立贤王为皇帝。 佣兵要钱,当下最快搞钱的内陆城池是几个有盐矿的县城。 那些县城必然会被截流盐税,成为贤王的大后方。 这是皇帝预料之外的发展,为着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不能跟林庚撕破脸,他还得给南地边境的军队发放军饷,以安军心。 但他给了军饷,也不敢轻易调动这批人马。皇令下发,军马合理向内陆调动,万一林庚顺势起兵发难,皇城将无抵挡之力。 为此,这位生性多疑的皇帝,在不敢调兵,也不想轻易放人的时候,会把林庚困在常如玉的营地里。 这正是林庚要的。富贵险中求,良将难得,林庚会以身入局。能兵不血刃最好,若是不能,他跟常如玉,在未来几年会互相牵制,谁也不能上战场。 林庚人在敌营,但布局深远。 海城在不久之后,必然会上调盐价和盐税,各地税务都会上升,以筹军资粮饷。 他交给谢星珩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在海城制造舆论,以南地发展为例,说天子不仁。 这是舆论战。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百姓能吃苦,也能忍耐,但他们不能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在税务上涨的同时,必然有众多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 他们不吃不喝,割肉剜心,都填不了税务空缺。 这时煽动一番,海城必然内乱。 另外,这等贫苦百姓众多之地,必有数不尽的良民投身做匪。 第二件事,林庚要谢星珩对这些匪徒给予兵器、粮食以及情报服务。 他要在海城扶持一个以民为主的盐帮。 要这个盐帮,内心有信仰,他们反抗是为着过好日子,清理贪官,抵制朝廷敲骨吸髓的行为。他们不是反民,他们是大启朝万万千千的贫苦百姓。 林庚对此很重视,明知谢星珩是个聪明人,这一段也揉细掰碎了说。 他告诉谢星珩:“民众反抗,才能少压迫。尽管会流血牺牲,但比被押着做盐奴强。” 搏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而他愿意扶持,就愿意原谅。 若最终赢家是他,这些“匪徒”“反民”,都是大启朝的良将贤才。 海城在大启朝的地位特殊,是一国税务的主要地区。林庚在这里有人手,但这件事,他只放心交给谢星珩去办。 手下人的心思、性情,他再了解不过。 在舆情和利民方面,谢星珩无人能及。 他也相信,为着百姓们,谢星珩会冒险一试。 成大事者,不能空画饼子。 跟着他做事,要有实实在在,谁也拿不走的好处。 林庚许诺,此事结束,不论赢家是谁,他都会让谢星珩得偿夙愿,让江知与鱼跃龙门。 往后史书上,会记录他们夫夫俩同朝为官的佳话。 信件最后,是《西游记》的戏折子,是谢星珩很喜欢的《三借芭蕉扇》。 以弱敌强又何妨,他敢以身入局,但皇帝敢不敢朝着腹地捅刀子呢。 谢星珩的情绪被这封信调动,他心潮澎湃,不露声色合上卷宗,抬头跟刘进贤说:“刘大人,我实在不擅长盐务,这卷上内容看得我颇为头疼,我能拿回家看吗?” 刘进贤很大气,让他拿。 高大人说卷宗不能出清吏司。 刘进贤拿过谢星珩手里的卷宗,把封口处缝着的布条怼到了高大人脸上。 “看清楚了吗,这是盐课司的卷宗,高大人是要留下盐课司的卷宗吗?” 卷宗封口处的布条,是做纪录归档之用。上面写着卷内涵盖内容,以及存放地点。 刘进贤只怼一下就拿开,转而又给谢星珩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