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是抄家之后,林庚代为请赏的谈判。 林庚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会让你们为难。你给我‘点点金’,其他事不用你插手。” “点金”不是要钱,有商量余地。 谢星珩需要知道,林庚是要江家的营生,还是另有想法。 江家的营生,就是农庄那堆厂子。 另有想法,则是最近风靡多个府县的益智玩具。 盐引不可能。 他们如果通过江家做贩盐的生意,就与林庚的承诺不符。 谢星珩试探问:“怎么个点法?” 谢星珩的所作所为很突出。 最惹人瞩目的是乡试时,京都考生都在议论的“故乡”与“灾地重建”。 他很有见解,也跟其他灾地书生商讨过,其中以禹南的丝绸、枫江的咸鸭蛋最是成功。 紧跟着,京城的镖局也退居种地。 暂时没看出来名堂,但他们也在找医馆,尝试养“药材”。 活虫子都养了,药苗苗也能种。药田自然也能划出来。 再有益智玩具突然畅销,不难想到江家农庄的营生,都与谢星珩有关。 两头农庄需要时间沉淀,模式很值得效仿。 林庚还让人抄录了谢星珩的策问卷子,已经实施的农商经济之外,他提出了非常多的构想。 这些需要看长远利益的东西,不适合紧迫时操作。只能说,先操持着,也想其他法子搞钱,静等爆发。 谢星珩有搞快钱的脑子,益智玩具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林庚说:“如果不是这个玩具,我不会来找你的。” 他常跟账目打交道,江家抄家那阵的账本,放他桌上他就知道问题。 这次查都查了,自然也知道,年前,江家小哥儿收了一份丰厚嫁妆。 都是赎回来的。 林庚很欣赏谢星珩的人品:“跟你合作,我放心。” 谢星珩不放心。 “你的开价是什么?” 林庚说:“保你家平安。” 谢星珩皱眉。 林庚又说:“不是威胁,是承诺。” 谢星珩思绪急转。 单纯提供方法,就能获得林庚的友谊,是非常划算的事。 夺嫡期间,行差踏错要人命。他相当于花钱买平安。成与不成,亏的都是挣钱的法子。 那法子又不是他原创,给就给了。 同理,他提供方式,却没展现更多的价值,最后所得利益,也就非常浅。不会达到他的预期。 谢星珩得知京都形势后,就想跟林庚接触接触。 这就是机会。 他往门那边看了眼。 跟上位者不谈感情。 徐诚作为中间人,什么都保障不了。 谢星珩眼眸转转,有了主意。 当前局势,暂分三方。 老皇帝、包括太子在内的皇子们、倒霉蛋林庚。 老话说,狡兔死,走狗烹。 又说,唇亡齿寒。 林庚要搞钱,就不能只搞钱。 他还得再竖一方势力,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稳稳的继续苟。 “发育”好了,才好下场。 除了盐,也就是铁了。 战时当然是铁为主。 谢星珩问:“你家有铁矿吗?” 林庚知道此行有惊喜,没想到是这么大个惊喜。 他点头,兴趣高涨。 “你懂打铁?” 谢星珩摇头:“我在书上看过炼铁。” 问是什么书,就是被大水冲走了。 林庚连道可惜,让他继续说。 据谢星珩了解,古代炼铁技术有很漫长的成长期,产生的废料很多。铁矿开发有限,加上冷兵器时代的特殊性,让铁矿被朝廷重点管制。 多的他不懂,现代都有机器,他没了解过古法,专业不对口。简单的提炼,他懂一点。 和林庚确认后,他提供了几个方式,说可以找人试着把废料炼一炼。 因没实操过,谢星珩不确定能不能成。 浑水还得搅,另一战需用品是糖。 他知道怎么弄糖,好些作物都能提炼做糖。 冬季买材料回去试,开春就种。 糖跟铁,非常符合林庚的需求。 谢星珩也有个小小的需求——可以不用找林庚,但跟人相处、拉关系,除了公务之外,稍提一句对自身来说比较难办,于对方而言又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能让僵硬客套的关系变得缓和亲近。 他演上了,颇为不好意思,问林庚:“上回那个章大夫,他医术厉害吗?” 林庚点头。 谢星珩继续问:“他擅长男科吗?就是……” 谢星珩指指腿间,尴尬问:“这方面的。” 林庚绷不住笑得很大声。 谢星珩咳咳强调道:“我很行。我是问问他懂不懂杀精,杀精明白吗?搞完了,我再也不能播种了。” 科学避孕。 这时代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有男德的人。 林庚:? 这难道就是当赘婿的苦。 他摆手:“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阉了吧。” 谢星珩不同意:“我不想当太监。” 林庚用男人都懂的笑意,揶揄他:“见识浅了。谁说太监非得‘杀鸡’?还能‘取卵’啊?挨一刀是最快的。” 谢星珩:“……” 神特喵杀鸡取卵。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林庚却感到有趣,他还没有见过要“杀精”的男人。 “我认识掌刑公公,你开口说,我把他接来,让他亲自操刀。” 谢星珩严肃拒绝:“谢谢,我不想当太监。” 他老婆貌美如花,他们年轻火旺,当太监做什么。 他只是想科学避孕,也没指望林庚这头有结果,就是拿出来拉近私人关系的话题罢了。 聊完了,该走了。 林庚留他再说会儿。 聊铁跟糖时都没压着嗓子,说私事,反藏着掖着。 他问:“你夫郎不让你播种了?” 谢星珩:“……” 我看你也不像糙汉,为什么你说话跟镖局的糙汉子没两样。 谢星珩从这两次接触里,也摸出一点林庚的性情,不贴脸开大,可以怎么舒服怎么相处。 谢星珩给他科普什么叫男德。 老婆怀孕辛苦又危险,他只管播种不承担风险,当然要除除“根”。 把种子都给弄死了,来年再好的田,也长不出苗苗。 林庚:“果然是读书人,那档子事也说得文雅。” 半夜里,两个大男人坐桌边,聊播种,聊种地。 就像男生宿舍的夜聊,开开黄腔,说说荤话。 很有素质,不提别的哥儿姐儿。 这一番“男德教育”,还让林庚做出了最后总结:“那我也不生。” 谢星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现代女性闺蜜之间,常见的聊天结束语吧? 太怪了。 谢星珩没法跟他处了。 才是半夜,院里有别的空房睡。 因老婆不在身边,同是烟花之地,上回谢星珩能一觉到天明,这次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熬了半宿,天刚亮,他就要走。 徐诚起得早,跟他说:“你现在走,刚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不出两个时辰,江家赘婿夜宿花街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县。想试试你就去。” 谢星珩记起来了。 原因是很多男人欲盖弥彰,在花街住了一晚上,大清早的还假模假样往家里走,装作是在家里睡起来的。 他便坐下,再细细想,目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徐诚叫人上了早饭,摆了满桌小碟。 煎饺、煎包、油条、水煮蛋,另有大碗的鸭血粉丝汤,一盆瘦肉粥。 鸭血粉丝汤是徐诚照着江知与的意思做的,说谢星珩爱吃。 林庚踩着饭点来,发现只有一碗粉,他问徐诚:“我没有吗?” 徐诚说:“那是他夫郎要我给他准备的,你又没夫郎。” 林庚被噎着了,吃个煎包要看谢星珩的碗,吃个油条也要看谢星珩的碗。明明白白惦记上了那碗鸭血粉丝汤。 谢星珩一根粉丝都不分给他 “这是我夫郎给我安排的早饭。” 林庚给个白眼。 饭后差不多到时辰,出了花街,随走几条巷子,就能回家。 徐诚比谢星珩跑得快,老早就去外面等着,一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的样子。 他俩真是怪怪的。 谢星珩记下了。 回家后,谢星珩找江知与问。 江知与憋着不说。 诚哥儿的私事,他不好拿出来说。 夫夫之间也一样,这等私密心事,本就有难言的苦,拿出来议论,不像样。 他不说,谢星珩就肯定了猜测。 真是想不到啊。 这俩人居然会走到一起。 谢星珩把这个话题揭过,跟江知与说了合作的事。 合作简单,只做糖和铁。他们家不掺和,只提供方式。 谢星珩隐晦表达了他的“智慧”,看林庚会怎么用铁,直接莽起来上,他们就跑。 能懂得藏锋芒,手握铁器,也要躬身弯腰,屈居人下。他们就能苟一苟。 林庚能忍,他作出的保江家平安的承诺,才能奏效。 江知与最近补了好多“政治课”,他听完,想到程明的委托,那三张符文,在今天有了特殊的解法。 解灾,可以硬抗,赢了是平安。也能找人结盟,甘愿做小,同样是平安。 驱邪,不论是哪种方式,这个“邪”,只能是非皇帝亲儿子的林庚。 林庚退让,昌和府能免受刀兵之祸。 一味退让,他就有灭门之灾。 江知与心里叹息:诚哥儿也要跟着受苦。 不论局势如何,日子照常过。 谢星珩在家待到一月二十五,谢根都坐不住,过来问他情况。 别的举人都去考试了,他弟弟怎么还在家里? 跟哥哥能说一半的实话。 谢星珩说:“大哥,你记得我的乡试排名吗?我考的最后一名。鹿鸣宴之后,主考官跟我说了,我学问差得远,他送我好多书,让我这两年好好读书,功课扎实了,下回再考。今年不必白费功夫。” 谢星珩摸摸鼻子:“这不是丢人吗?我就没到外头去说,只说照顾小鱼……” 谢根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宽慰他两句,又皱眉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夫郎身上推?他性子软,又不会跟人争,外面人听了,怎么说他?” 谢根帮着小鱼说话,谢星珩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