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叔玉言简意赅:“听话照做。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句话没有主语,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听皇帝话的意思。 谢星珩想了想,说:“我给程国师递拜帖了。” 霍叔玉抬头看他:“你在京城还认识谁?” 以认识来说,谢星珩认识的人可多了。 他乡试那年,经过顾慎行组局,当次结识了很多学子。其中就有许多是京城的。 后来的举人观光团、进士观光团,也有很多是京城人。 部分人还停留在举人,有些则外放当官。但老家在京城的,能借此拜会一番。 霍叔玉说:“找几个关系相对紧密的,多多走动,做做掩饰。” 谢星珩应下。 无需问为什么,只能是程明那里还埋着雷。 他这次到霍家,不宜久留。 一碗绿豆沙吃完,也该告辞。 霍叔玉又跟他说:“吏部那头不急,就这样耗着。还没有一甲进士不能如期任职的先例,他们也太猖狂了些。” 谢星珩也这样想的,还这样做了。 探亲假不足半个月了。耗着呗,看谁求谁。 也别说他把路走窄了,他有皇帝赏识,他的前路宽着呢。 往后办事,也是皇帝的事多。吏部有本事,就继续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他甚至都不去纠结是谁在为难他。 这批人不是为难他,是在跟皇帝叫板,皇帝要重用新人,就要答应老臣子们一些条件。 他只是个小可怜罢了。 从霍府出来,天色还早。 谢星珩叫了架轿子,去顾家接他老婆孩子。 到顾家扑空,又转道去糖铺,这回找着人了。 他家两个崽还在献宝,不知哪里学的跳舞,站着扭啊扭。 小孩子的比例很Q萌,跳不好是正常的,上台就是卖萌的。 周边还有很多小孩子等着上场,看样子是糖铺搞的活动。 这些孩子的穿着相对普通,多是粗布衣裳,偶有几个穿绸缎、戴小帽的。看衣饰,更像是商户家的孩子。 古代娱乐项目少,百姓们都没见过小孩子上台表演,糖铺外头聚集了好多人。 谢星珩挤到内圈看热闹,看着看着,两个小宝看见他了,惊喜喊“爹”,就朝他扑过来。 是玩嗨了,小脸红扑扑的。 往他俩后背心摸一把,汗津津的。 谢星珩一手捞个崽,抱起来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锦鲤宝宝兴奋抢答:“宝宝有福福!” 天玑宝宝开口是个“小”,被弟弟带偏,呆滞一瞬,后边就忘了,也说“宝宝有福福”。 江知与朝他招手:“小谢!” 谢星珩抱着孩子过去,中心的小舞台换上了别的小孩子上去蹦蹦跳跳。 有些孩子还会兴奋喊叫。 糖铺外头热闹,把门口堵住了,店里的客人比较少。 他们去后院里坐,发现伙计们在包礼盒。 就是油纸上盖个“小福星”的印章,里头包几颗奶糖。是给宝宝们的参与奖。 江知与给他介绍:“我们下午来糖铺转转,想着搞个活动。京城的糖铺多,名声有了,但客户的黏度不够。就临时搞了个‘小福星’活动。只限五岁以下的小孩子参加。今天先试试效果,百姓们爱看,参与度也还不错,改日就要搭个台子,做投票活动。” 到时投票就赠送优惠券、满赠券,引流到店。 今次的“小福星”太简陋,下回要跟神仙小卡联动,做成小仙童、小仙女的样式。或者做成小福袋。 江知与在事业上越发得心应手,今天才投入进来,活动都上线试运行了,谢星珩连声夸赞。 两个小宝宝看着屋里的小福星糖包,都想要一个。 他俩被谢星珩控糖了,不让多吃,怕蛀牙。这个活动开始前,他俩在旁边听着,后来又听介绍,还缠着江知与问,知道上去扭一扭,跳一跳,就能有糖果吃,他俩热情高涨。 这是他俩挣来的! 谢星珩乐不可支,把糖包给他们,还要控糖。 “宝宝要不要分糖给爹爹吃啊?” 他俩机灵得很,两个崽,两个爹,一人分一个,最大限度保留更多的糖果。 第一次挣到糖果,还舍得分给老父亲们吃,谢星珩这便满足了,允许他们把其他糖果都留着吃。 后边的活动,苏冉能应付得来,让他们先回家。 江知与带着孩子,是坐马车出行。 一家四口坐里边,把孩子抱着,能坐开,但有些闷。 夫夫俩把车窗推开了,外头人声鼎沸,惹得两个小宝直直趴在窗边看。 这两孩子自我意识越来越强,也就越来越爱争抢。 看个窗户,不在同一边,都要闹着换来换去。 锦鲤宝宝性格柔和一些,通常是天玑宝宝要换,轮番数遍,锦鲤宝宝也把两头四面的风景看了个遍,被哥哥挤来挤去也不恼,始终笑呵呵的。 都说三岁看老,谢星珩看他俩,觉得锦鲤宝宝肚子里应当是有坏水的。 玩得开心时,知道抢着来。 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让哥哥上。 他摸摸锦鲤宝宝的肚子,不当面说小孩子的坏话。只跟江知与说今天去霍家的情况。 “挺顺利的,他也让我耗着,不急着去吏部。” 江知与点点头,也说宅子的事。 “明天我就过去看看,然后去牙行买人。” 先买基础要用的。 门房、车夫、厨子、浆洗的、跑腿的。 他感觉得到谢星珩对买卖奴仆的抗拒,有些买卖要提前说好。 江知与跟他说:“要是有合适的小孩子,我也要买两个进来,到时跟着两个孩子,自幼在一块儿培养感情。往后长大了衷心些。” 其他人员,例如书童、跟着谢星珩办事的小厮,甚至跟着他的小哥儿、夫郎,都不急着买。 慢慢添置,先凑合着过日子。过几个月,没人送人来,那就自己买。有人送,膈应着也要用。 江知与还有个担忧:“你说会有人给你送美人吗?” 往后院里塞人,也是送礼的一环。 谢星珩嗤笑:“我是入赘的,送来的美人,是你的妾。就那什么,赘妾。” 江知与被他逗笑,轻轻推了他一下。 “我说真的,有这可能吗?” 谢星珩不知道。 “一切皆有可能,但真有人送,我就闹得他家宅不宁。” 江知与便放心了。 “还是别闹,找个由头打发了算了。” 谢星珩笑笑不说话。 他可没这么大气,贴脸搞事还忍着。 今天回农庄,次日夫夫俩一块儿出门看宅子,顺道把其他的拜帖送了。 宅子走个过场,照着最初说好的价钱,苏冉不跟他们多谈,抹零很过分,足足抹了八十两,让江知与跟他好一番拉扯。 实在扯不过,江知与便就着这银子,办了两桌乔迁酒,请了何家人、顾家人来吃酒暖房。 这头安置妥当,江知与照原计划,去牙行买人。 官员家可以给牙行递话,说个要求,牙子会领着人上门,供他们挑选。 谢星珩还没任职,严格来说不算官。江知与也想取巧,试试现在能不能买到背景干净的人。 他这头忙着时,谢星珩照着拜帖顺序。 先去了程明府上,比他预料中冷淡,坐谈喝茶过后,尬聊一阵就告辞。但程明给他了两个护身符,说给小孩子的。 谢星珩拆过程明给王府寄的符,他还以为另有玄机,拆开看了,只是普通的护身符而已。 搞不懂。 暂时不想。 他再接连拜访两个进士家,就到了去顾老爷家拜访的日子。 到这天,他们都收拾齐整。 连宝宝都穿着小书生郎的衣袍,瞧着像样。 江知与跟他们说:“今天要乖一些,不能太闹。你们不是想跟思勉哥哥一起上学吗?顾爷爷喜欢你们,你们便能去了。” 小宝会乖,他俩会看眼色。 谢星珩点数桌上礼品,确认无误后,跟江知与说:“希望他俩能去顾家抢书读。那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江知与:“……” 他俩抢药那事过不去了对吧。 但江知与也希望他俩能抢书读。 抢书读,尴尬之余,也算他俩上进,比抢药喝好。 心里有着期盼,跟孩子却不能这样说。 去往顾家的马车上,夫夫俩跟孩子们磨耳朵,一定一定不能跟顾思勉抢书读。 到了地方,他们敲门,被门房领着去茶室。 顾慎行专门介绍过这地方,他爹专门修建的茶室,是待客之所,临湖而建,四面皆空,四景皆在。 哪怕是冬日,这里都不设屏风。他爹最爱来这里煮酒赏雪。 称之为茶室,是因为这里比一般的凉亭大。 顾老爷才调任回京不足一年,这里便像被人温养了十年般,各处柔润。 他们一家过来是客人,顾慎行跟苏冉同一天回来,也是客人。 他俩不跟谢星珩客套,坐茶室等着,眼睛还往远处盼着,想见见孩子。 今天家学不开课,顾思勉有空,跟着爷爷一块儿过来。 才四岁的孩子,见了爹,脸上涌出惊喜。 顾老爷看着面善,挺高大一人,领着小孙孙,竟会弯腰牵着他。 谢星珩往顾慎行那里暼了眼,这小子在外头那般跳脱随性,到亲爹面前,立马就有了世家公子样。又斯文又端正,讲话都文绉了。 谢星珩:“……” 你就装吧。 他带着江知与起身,行晚辈礼。两孩子在旁边有样学样。 顾老爷只是点点头,旁边的小不点顾思勉却像模像样的给他们回礼。 小小的人儿,作揖躬身,姿态很板正。 家里受重视的孩子,多夸夸总没错。话题以此打开。 顾老爷想见谢星珩的主要原因是对丰州县的东西感兴趣。 从丰州县回来的举人进士都在夸,他还给老友孟培德写过信,孟培德说比言传的更好。 他早就心痒痒了,无奈做了京官,轻易不能离开京城。 他原不想跟小辈的夫郎说话,因孟培德在信里,把江知与也夸了,说这两夫夫都很有才干。江知与可惜不是男儿身。 这回碰面,他便不多寒暄,先从糖铺聊起。 顾慎行加盟了糖铺,以此做切入点方便聊。 江知与先起头,再由谢星珩接上。间隙里,他俩还会一起说。 最后顾老爷还问起了扫盲班的事。 这事他们四个大人都要说说。 顾老爷就顾慎行找人合伙编写的启蒙书提出了问题。 新编的寓教于乐版本,因夹杂了故事的原因,整体厚度比普通的书籍厚两到三倍。 目前完本的小册子,都没几课内容。 用它来启蒙,是不是太费事了? 谢星珩收到了顾慎行的眼神暗示,硬着头皮答话道:“书籍的用途不必限制得这么死。在学堂上能听懂的学生,不需要再看这些浪费时间。在学堂上听得一知半解的学生,回家再看看这个,结合课上所学,兴许就开窍了,只做个辅助作用。 “而且启蒙的范围很广,不限于书生,更有市井里识得些许字的百姓,他们结合上下文来猜,能看完一个小故事,便知道一个道理。懂的道理多了,就不算愚民。” 他都这样说了,顾慎行还在冲他眨眼睛。 谢星珩顶着被“教导主任”看着的压力,恭敬道:“您可以试试,找几个小孩子,也找几个不识字的大人,分班教学,做个对比。学生私以为,读书不在于课程快慢,读懂了,才算没白学。读懂了就学得轻松,越往后越能拉进度。” 顾老爷轻飘飘暼了儿子一眼。 顾慎行捧杯喝茶,慈祥看着乖乖坐身边的儿子,一副没听他们讲话的神态。 顾老爷是想试试。 像他们这种家族,自家培育后代的方式,都是一代代积累的。 家族思变,培养出一个顾慎行。也只有一个顾慎行。 顾慎行又做出改变,顾老爷再刻板,也要尝试一番,亲自试试可行与否。 不论是家族内部推行,还是顾慎行的事业,都需要谨而慎之。 他听说过,谢星珩想要给自家两个孩子找老师的事。 他不吊胃口,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