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沿海城市的茶产业很发达,最初是为了海上贸易的茶叶才大片种植,历经百年,茶园成熟,茶种优胜劣汰,有名茶玉露和仙毫。 另外各类小作坊繁多,各行各业都有涉及。 江知与之前为着满足百姓的生活需求,又做了扶持。产业很多样化,但没形成规模。 谢星珩看着安排,在腌制海产以及茶产这一处,塞进大批军嫂。 先减轻职工压力,让有钱的部门,帮着养一批人。 余下的人手,他根据原料获取难易度,往不同的作坊塞人,再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这里缺人了,就先从茶园里抽调。人多了,就再做安排。 安排到最后,还有多的人,他再做人员替换,把多余人力拉去开荒种树。 再有少量力气小、身体弱的人,实在没法子安置了。 谢星珩想了想,让他们去做海产养殖,反正离海近,换水也方便。 他记得枫江县就养了很多味鲜肉嫩的淡水鱼,这样子才能满足权贵需求,不用总是临时捕捞。 先调些闲着的府兵去挖大水池,引水试养一段时间看看。 养鱼不用时时盯着,搭着晒些虾皮、海带、紫菜什么的。 另外,再请人过来教他们编制渔网、渔捞,草鞋、草帽等东西。 渔民都会编制渔网,还会修补。正经去卖,卖不上好价,挣个手工费,搭着送个帽子、草鞋,算算工时,有些人着急用的,就会买。 再有人算算买原料的价格,考虑到做工问题,也能考虑入手成品。 他们的连番安排,让海城彻底运转起来,走在街上的人都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可跟从前的死气沉沉不一样,这一次,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希望,他们也看得见效益,都乐在其中。 这个新年,是在忙碌之中度过。 如同中秋节一样,江知与联合当地衙门,再召集城内商户,筹办了一场元宵灯会。 百姓们嘴里说着太忙了,没空去玩,但他们吃过晚饭,又默契的走出家门,往张灯结彩的街区走,去过元宵。 又是新的一年,谢星珩跟江知与没去外面过节,还在核对海城税务。 他俩有点小紧张,很怕一顿操作下来,反而亏损了。 江知与说:“初期投入大,有所亏损是正常的,过阵子,这些投资都变成现钱就好了。” 但这不是自家生意,是一个府城的税务。 海城的税务,仅一府之力,就能以百万计算。在历史记载里,巅峰税收达到了四百多万。 谢星珩前几年在京城户部任侍郎,据他看的资料显示,这几年的国税总额也就一千多万左右。海城的税收重要性可见一斑。 但他是做过生意的,也切实的去过了很多城市。 以他的见闻,大启朝不该穷成这样。毕竟朝廷不止一个盐场,内陆还有盐池、盐矿,沿海城市比如上陵府,税务也不少。 如此版图,一千万的税收,平摊下来,一个县城一万两,合理吗? 把贪腐这块儿的银子捞出来,朝廷自然就富了。 话回正题,他俩一个算户部的账,一个算盐课司的账,再仔细核算开支。 谢星珩在城里添置了太多的岗位,又以官府的名义,投资扩大了众多街坊,另外还有建设所需、实验所需。 这些地方,看起来就百两千两的支出,但别忘了,海城是个府城,他忙几个月,会有多少个百两千两?更别提还有后续的补充投资。有的地方,累积起来,能达万两之数。 再有海城周边府县的扶持,尤其是同省的府县。 从前都是海城“吸血”,如今该反哺了。 这些地方,在投资生产之前,需要先建设。 它们连个生产的作坊都没有几个,这块的投入很大。 两人对着账目半个月,确认今年的最终税务还有七十多万两。 主要原因是因为盐价没降下去,只此一项,就是庞大到难以估算的巨额财富。 谢星珩看到这个账,认为林庚极有可能同意他的建议。 如此建设,都还有这般财富余下,战争结束以后,各处休养生息。除了盐以外,他的商务令又会在各地继续推广执行。 产业多元化,税收丰富化,民众幸福度提升,生产力高了,可以弥补些盐税空缺。 时代因素,盐始终要朝廷管制,可以采取“按需购买”的原则,即使盐价降了,也不能大批采购。 这样可以防止走私。而利益降低,风险提高,盐贩子会相应减少。 再多发展几年,清理清理贪官污吏,大启朝的整体税收绝对会高于一千万。 林庚现在富可敌国,他手里的盐没多少,相信他能理解其中关窍与利害。 谢星珩敛眸沉思一番,在上报税务的折子之外,又写了一封信。 这回是奏疏,谈一国经济。 进入新的一年,战事接连告捷。 宋原收到的战报里,有一封是给谢星珩的信件。 是林庚写来的。他没说拒绝建议,但也没用深谈,只说见面详谈。 见面的时间,在今年六月。让谢星珩携带家眷,叫上师和光一家,一同上京。 与信件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活人——文京。 他被霍叔玉的人劫走以后,在山村生活了半年多,直到有人来接他,他才得以回来海城。 文世昌看见他,绷着的心神大松,眼泪横流不止。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战局会在六月之前彻底定下,林庚会入主京城,成为新的天下之主。第186章海晏河清 战局从三月开始收尾,四月里尘埃落定。 留任地方的官员陆续收到朝廷旨意,上任京城的人分批来朝。 江知与跟谢星珩带着两个孩子,请上师和光一家,与大表哥宋原同行,朝着京都去。 出发之前,他们就有信件送往丰州县,让两个爹收拾准备,交接好家中事务,他们在京城碰面。 以后,他们会在京城安家。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很多府县,除却少数有攻城战的城池,余下情况都还好,破坏较小,当地已经恢复秩序,只等休养生息。 有攻城战的城池,也在紧急建设之中。 沿途还碰上了往各处颁发朝廷旨意的太监和钦差,有一队在驿站碰上的,江知与找他们问话,知道是各地税收下调、盐价下调的政令,打心眼里高兴。 现在还没传来新皇登基的消息,但一条条的政令先行下发,让百姓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平静的生活,这个行为着实拉好感。 他们越往京城走,心里越是轻松。明君难得,仁德之君亦难得。这一步没有走错。 他们五月出发,途经各地,见到糖厂、糖铺还在以糖水的形式布施。 糖水是甜粥,填填肚子,补补体力。 江知与这两年很少管糖厂的事情了,一点点交接出去,给新上任的巡厂人。 再靠近京城一些,关于糖厂的议论、关于徐诚和他的议论就多了。 战时的舆论战里,也包括糖厂的布施事件。 提及这个,一方面是帮助徐诚积攒声望,一方面则是让糖厂在百姓心里占据一定地位,朝廷不好随意端了。 最重要的是,糖厂终究是商业形式,并非朝廷的国有资产。糖厂以大厂姿态领头,各地商户就好效仿,可以大大缓解压力。 他们的名声,随着江知与当官,越发响亮。在糖厂的长期布施援助期间,江知与在海城的官名不知何时也被人传到了外地。 这些声音,好像是从海城传出来的,他们在海城附近听得见。又好像是从京城传出来的,他们越靠近京城,听见的议论声越浓。 江知与在海城的官场待过,政治敏感度越发高了。 他跟谢星珩说:“这回肯定会有许多女官来朝封官。” 或许她们只想待在南地建设家乡,但朝中须得有女官,有足够数量的女官,以及足够位高权重的女官,才能保一方利益。 与之相辅的,也会提拔起来一些夫郎。 另有未婚的小哥儿、小姐儿。 时势造英雄。 南地广阔,又是林庚势力的大本营。那里的政局特殊。 这些年徐诚一直在南地发展,顺应当地情况,他再拉拔些人起来,实属正常。 江知与去京城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他好多年没有见过徐诚了,有许多话想跟他说,也想听听徐诚这几年的经历与见闻。 再就是作为朋友的关心。尘埃落定,海晏河清,新皇登基,那徐诚要如何自处,以什么身份待在林庚身边呢? 他怕出变故,希望可以陪徐诚一起面对。 返京用了二十天,他们抵达京城时,两个爹还没到,城内有人接应,城门口候着一列列的官吏,见有官员进城,就过来问名号。 林庚大气,这批功臣,他全赏赐了宅院,都是朝臣新旧交替的产物。 像谢星珩跟顾慎行交好,江知与又跟苏冉交好,他们家的新宅子就在顾家那条街,中间隔着两户人家。 距离不远,三进的宅院,内部格局很完整,带有一个大花园。 同是三进的宅院,大小也有区别。 他家这个算大的,主客院之外,还有诸多小院分布,是个大家族住的地方。 谢星珩看地方大小,猜着他跟江知与的官职都不会太低。否则这个宅院就超规制了。 宋原的宅子也在这条街,又隔着些距离,在街尾了。 他分到的宅子就相对小一些,是个二进的院子。武将难升职,都是一点点攒出来的功勋。 宋原赶上了好时机,但打仗的次数不多,多地都是不攻自破,积攒的功勋有限。 他已满足,跟弟弟分开,就过去看他的新家了。想着在家人过来之前,他再拾掇拾掇。 江知与一家四口则跟着领路的官吏进屋,还没看完院子,前门就来人贺乔迁之喜。 先是离得近的顾慎行和苏冉夫夫俩,他们送些柴米油盐来热灶。 过后徐诚紧跟着送来被褥席帐,给他们暖坑暖房。 这次回京,从前的交情都不用藏,相继有人来贺喜。 霍叔玉给他们送来十抬书籍,以充书房,有“书香门第”之意。 另外谢星珩在户部和都察院的同僚们,但凡还在职的,都送来薄礼。 或是字画,或是摆件,或是文房四宝,也有些实用物件。 有些人家是双份的礼,家里男人给谢星珩走礼,后宅夫人夫郎给江知与走礼。 虽然江知与跟他们已经不在一条道上了,但他们秉承者礼多人不怪的想法,先续上交情,再谈以后。 常家的乔迁礼姗姗来迟。常家曾对他们很照顾,常夫人待江知与更是没话说。 这回给他们送来好些补品补药,都是些年份上好的药材,在外头有价无市。 常家是武将世家,总怕家里儿郎出点岔子,这些药材藏品很多。 给江知与的,又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好货。已经超出了当年的情谊。 江知与收下了。他们从此以后,是以同等地位的身份在往来。 抵达京城的前三天,家中事务是郭管家和安家兄弟打理。 谢星珩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拜见顾老爷。这是孩子们的启蒙恩师,礼节须得到位。转而去霍家,见见霍叔玉。 他跟霍叔玉的交情较为复杂,他们是在志同道合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友谊。说不准,以后霍叔玉会继续做他的上司。 另外霍钧告老,年事已高,他念着霍叔玉的情谊,总要拜会一番。 江知与先去隔壁顾慎行家走动,跟苏冉见面,再转道去宋府,看表哥那头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宋家第一次在京城扎根,他们要互相帮扶。 和江知与预想中“冷灶”不同,宋原初来京城,但他收到的暖房贺礼也多不胜数。 宋原说:“都是朝中武将送来的。有些是我见过、共事过的人,有些还没见过。” 但功臣嘛,现在是香馍馍。 林庚的登基典礼在筹备之中,他们这批人说白了,都是有从龙之功的。 从龙之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江知与问宋原要不要去各府上走动,他能顺便带路。 宋原想了想,说:“暂时不去。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在京城没什么熟人,现在官职不明晰,去了反而不好。” 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别人接待起来也麻烦。 二进的院子,许多品级的官员可以居住。没有战争,他以后再升调也难,到时再看情况。 江知与便从宋家出来,继续人情走动。 出了这条街,就以关系远近来。 他最先去找的,自然是徐家。 徐家一家来京城早,是跟着徐诚一块儿上京的。 江知与以晚辈的身份过来拜会,也是多年未见,徐天智跟穆彩凤望着他泪眼婆娑。 虽是眸中含泪,但眼神分明是自豪欣喜的。 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那个在外男面前都有避讳,到了镖局,也只在屋里、在后院待着的孩子,如今都当官了。 岁月不饶人,他们家诚哥儿也闯出了一番事业。 江知与在徐家留得久。徐家是举家搬迁,日子也是真的过得快,他跟谢星珩成亲那年,徐武的一双儿子将将三岁。如今十六岁,都能寻摸亲事了。 穆彩凤说起来很是感叹:“惦念着你们的时候,感觉日子过得好慢。这一回首,真是眨眼间。” 江知与问他们有什么想法:“我能帮着牵牵线。” 徐诚未来不好说,江知与看穆彩凤没有主动说,便没直接问。 但他想着,徐诚再不济,也陪着林庚吃了多年苦。顾念着夫夫情义,徐武都是国舅爷。 徐武一根筋,空有蛮力,没有经纶,但和平时期,这点能力,够他混个不错的官职,再有国舅封爵,徐家正是鼎盛时期,京城大多人家的孩子,都能攀一攀。 穆彩凤就盼着他帮忙。他们一家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徐诚又忙,不好拿这点家事烦他。 穆彩凤跟江知与说:“不要高门大户的,我们家里没规矩,那两个小子早没好好教养,跟他们父亲一样呆头愣脑不灵光,娶了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互相不习惯,没必要。门户低些,人踏实些就好了,能本分过日子,就足够了。” 徐家的前程是徐诚拼出来的,他们没有张狂的能耐,老老实实过日子,富贵荣华享不尽。 找不准自己的身份,以后站不稳脚跟,还会连累徐诚。 江知与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