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零食没什么兴趣,一眼扫过去,却被一袋色彩鲜艳的多支装阿尔卑斯棒棒糖吸引了注意。 他还记得十年之后夏仪的某个采访里,她说她最喜欢阿尔卑斯棒棒糖,尤其是可乐味儿的。 据说从那以后,夏仪的粉丝都往礼物里塞棒棒糖,甚至还有包扎999支棒棒糖花束的粉丝去接机。他表妹也不甘示弱,在家里囤了一堆“夏仪同款”阿尔卑斯棒棒糖,不少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却恍如隔世。聂清舟不由弯腰拿起那包棒棒糖,这是个混合包装,方方正正的彩色袋子上写着口味和数量。风吹得小卖部门前的风铃叮当响,在铃铛的轻响中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周彬。” 聂清舟愣住了。 他回过头来,望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柜台之后的夏仪。 她仍然是乌黑的男孩式的短发,穿着灰色卫衣,却仿佛和十年后那个光芒万丈的天才重合在一起。 他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他几步走到夏仪面前,目光发亮道:“你怎么知道……” 正在此刻夏仪拿起账本在他面前抖了抖,指指昨天他赊账签名的那一行,上面赫然写着“周彬”两个大字。 聂清舟仿佛被针骤然戳破的气球,所有的兴奋呼啦呼啦泄得没影了。他看着那账本上自己潇洒的签名,尴尬道:“啊……我不小心写错名字了。” 这话一出口,聂清舟想大概只有两种可能,就是夏仪觉得他是傻子,或者夏仪以为他把她当傻子。 于是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我没想赖账,我就是来还钱的。” 夏仪望了他一眼,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都表现得惜字如金。她接过钱在验钞机里验过,然后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袋装棒棒糖。 “这个你要么?”她问道。 聂清舟看看手里的棒棒糖,以他目前拮据的经济情况,他最好将这袋棒棒糖全须全尾地放回货架上。 然而他还是把棒棒糖放在了柜台上,说道:“我要。” 在夏仪扫完码低头找钱的时候,聂清舟拆开了袋子,在袋子里摸索一阵找出了两支可乐味儿的棒棒糖,放在柜台上。 “这是给你的,谢谢你昨天让我赊账。” 夏仪抬眸看向他,淡淡道:“是奶奶让你赊账的,不是我。” 聂清舟笑起来,他拎着剩下的棒棒糖往外走:“那就你们一人一根,也替我谢谢奶奶。” 他摆着手走进阳光里,阳光照着他摇摆的青筋凸起的手臂,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侧还有未褪的淤青。仿佛他并不是一个嚣张暴戾贯会打架的男生,而是一个温良有礼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夏仪目送这个怪异的家伙远去,低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棒棒糖,剥开塞进自己的嘴里,继续做她小卖部的守门神。 圆珠笔在她的手上转了几圈,她拿出作业和草稿纸,在杂乱无章的草稿里上写下――“1=C24”,后面接上一串音符。 这个陌生邻居的脚步声突然变了,现在他的脚步就像是进行曲的鼓点。 关于十年之后,周彬看到的那个关于夏仪喜欢吃棒棒糖的采访里,还有一些被剪掉的,他并不知晓的片段。 在某个片段里,听完夏仪对于零食的偏好后,主持人说――哈哈哈,这都是我们的童年回忆了,夏老师你怎么对阿尔卑斯棒棒糖情有独钟呢? 镜头后的夏仪披散着波浪长发,穿着一件黑色的亮丝镂空长裙,像是高远夜空,美丽又触不可及。谁也不会想到高一的她留着男孩子般的短发,一年四季从来不穿裙子。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以前不喜欢吃糖。后来有一个喜欢吃糖的朋友,他总是给我可乐味儿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吃着吃着,就喜欢了。 她的回答总是很简短,那是那一天里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在这些被隐匿的线索里,时间的因果循环往复,无人知晓何为开端何为终结。 或者每时每刻,此时此刻,就是开端。第5章、躲避 聂清舟发现,除了一头金发,五个耳洞,偷藏住宿费,半年没洗的臭鞋子,半年没打扫的家之外,这个身体原主人为他准备的惊喜还源源不断――只有他想不到,没有此人做不到的。 在他傍晚试图复习一下高中课程,以完成堆积如山的作业时,他总是没法集中注意力。全身不得劲,又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好像身体里有一队蚂蚁正在横冲直撞、开疆拓土。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太久不学习脑子退化了,正担忧能不能完成年级前五十的目标,谁知他在“聂清舟”的记忆里一搜索,惊愕地发现这高一的小子居然还抽烟? 他这么难受,不为别的,就是烟瘾犯了。 这一事实砸进脑子的时候,聂清舟立刻摔了笔一推桌子站起来,只欲把这个五毒俱全的臭小子骂个狗血淋头。奈何这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而且以这个墙壁的薄弱程度,一旦他指天大骂无疑就是在街坊四邻耳朵底下唱戏。 聂清舟憋了一肚子火,穿了外套就奔到街上跑步去了。 从前认识周彬的,任谁也要夸一句他好脾气。他不喜欢与人冲突,就算生气说话也尽量理性客气,以免伤人。 不过好脾气的人也有按捺不住脾气的时候,真按不住他就去跑步,一圈一圈跑到心情平和为止。最多的一次一口气跑了十公里直接累瘫,第二天请假没去上班。 常川初秋的夜晚安静而凉爽,这座小城并没有大城市华灯初上人流交织的繁华,店铺也小,街道也窄,行道树郁郁葱葱。灯光明亮却离散,在聂清舟飞快掠过的视线里,迷离成一片光晕,仿佛银河汇聚在他身边。 他住的地方地势高,于是他几乎是俯瞰街景跑着下坡路,潮湿的海风吹过来,他仿佛要乘风飞起来,就此越飞越高,跃入海天一线中去。 但是不断翻腾的烟瘾就像是挂在他脚上的铅球,三不五时就“哐叽”一下给他拽回地面上。 这个没事尽作死的“聂清舟”,别的也就算了,小小年纪装什么酷抽什么烟?不知道这玩意多伤身吗?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碰过烟,居然就要开始戒烟了? 聂清舟仔细一想,他也没染过头发,也没打过耳洞,没偷过钱,更没挨过耳光。前主留下的烂摊子多了去了,债多了不愁,也不差这一件。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转头望向旁边的小卖部,柜台上那些包装鲜艳的香烟仿佛钻石般闪闪发光,从周围大爷们指间散发出来的袅袅白烟,充满了诱人的味道。 诱人个鬼! 聂清舟捂住自己的眼睛,捏住自己的鼻子,转过头去挑了一条人少的路,调头往家的方向跑,准备靠意志力磨过烟瘾了。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挑了条人少的路跑回家,路的两边都是幽深小巷子,连路灯都寥寥,谁知跑了片刻,突然从前面的巷子插进一群人来。那群年轻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顶着花花绿绿的头发,肩膀上胳膊上描龙画凤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为首的那个人头上绑着个纱布,又瘦又矮,颧骨突出,走路外八得厉害。他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顺出来的台球杆,看到聂清舟时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聂清舟?” 聂清舟愣了愣,立刻在脑海里展开了紧急搜索,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跟倒豆子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乱窜。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脸上风云变幻,黑得不能看。 简短地说,这个家伙头上那裹着纱布的伤,是“聂清舟”上周干的好事。“聂清舟”平时跟着一个叫张遣的“大哥”混,面前这家伙是张遣死对头手下的人,两个人没少干架。 好消息是,这个家伙单挑“聂清舟”只有挨揍的份;坏消息是,这个家伙现在带了一堆人,而且现在的聂清舟,根本不会打架。 面前的纱布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退一步后,他立刻双目发亮,举起台球杆指着聂清舟道:“你小子今天落在我手里了,兄弟们,给我打!” 聂清舟也不废话,扭头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掉洞。关键是他都不知道前人到底给他准备了多少坑,爬出来又掉进去,爬出来又掉进去,无穷无尽。 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身后追逐的人发出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那兴奋的声音让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被抓住后,会遭受怎样一番毒打。聂清舟在脑子里搜索这位前任“坑王”的记忆,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手上抹点粉……镐把不容易脱手……打架脱掉上衣防止蒙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合着他就知道打不知道躲是吧?” 聂清舟恨铁不成钢,关键时刻一点儿用都没有! 好在这个身体的基本素质还在,他健步如飞,转过一个拐角后他趁着他们没追到,躲进路边一个堆货的狭长巷子里。 他蹭着墙好不容易挤到货物背面,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夏仪站在巷子里,她穿着上午那件灰色卫衣,袖子撸到胳膊肘,冷冷地看着他。 聂清舟僵立在原地,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夏仪回答他,就听见外面的路上传来人群脚步声,有人说道:“夏仪呢?跑哪儿去了?追个小丫头都能给追丢?” 聂清舟望着夏仪,夏仪望着聂清舟。片刻后聂清舟笑笑:“好巧,我……我也是。” 夏仪移开目光,她转身贴墙站着,躲进货箱的阴影里去。聂清舟背靠着货箱同样躲在阴影中,压低了声音问她:“你遇到什么麻烦了?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你也是能耐啊,上次那事儿之后于老三都放话,让他底下的人见了夏仪和她弟弟就绕道走。你还敢去招她弟弟?” 夏仪没有回答,倒是外面的人先聊了起来。巷子口对面就是一个路灯,路灯的光线将路上那些人来来往往的身影投在对面的墙上,像是在演一场皮影戏。聂清舟转头看去,昏黄的亮光中五六个人影乱晃,其中一个人影殷勤地伸出手,貌似在给另一个人点烟。 “她弟脑门上也不写夏仪弟弟四个字啊,路上走来个小瘸子,大家捉弄他一下,闹着玩儿嘛!结果夏仪上来就跟我动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多没脸啊。那我得找回来吧!我知道于老三他没胆怕这小丫头,这才来找您的嘛。” “你也知道没脸,这么多人堵一个高一丫头,我跟你说,没下次了啊。” 聂清舟转头望向夏仪,夏仪与他目光交汇。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胳膊碰在一起,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绷,仿佛处于防御状态的野兽。 他想她的脑子里,该不会正在思考那些他刚刚在“聂清舟”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吧?干什么啊,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玩什么热血高校啊。 “哎呦呵,赵老左!”这么一会儿功夫,追聂清舟的那伙人也跑过来了,只听得和他有仇的那个纱布男夸张地叫起来,语气隐隐带刺。 刚刚抽上烟的那位哈哈大笑起来,道:“哎呦,钱风扬,脑瓜子这么脆,伤还没好呢?” 纱布男啐了一口,狠狠道:“聂清舟呢?你们把聂清舟给我交出来!” “我上哪儿给你找小舟去?再说了,你个老大不小混了好几年的人,被个刚上道没多久的高中生开瓢,要是我都臊得不敢出门。瞧瞧你们这些干事儿的,于老三这些年混得是越来越不行了啊。” “赵老左你也敢跟我提于哥?你们张遣的生意才是越来越不好做吧,发得出钱,养得起你们吗?我今天也不想跟你废话,把聂清舟给我交出来,我把头上这伤的仇给报了!” “你那仇是小舟的吗?小舟是替遣哥做事的,你这仇就是冲遣哥来的,有本事跟我们打一架。你的医药费我们还是赔得起的” “我怕你不成!” 聂清舟眼见着墙上的影子纷纷乱乱地冲到一起,一时间热闹得不可开交。 这出乎意料的剧情发展让聂清舟愣在原地,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夏仪,用手朝外面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好像得等他们打完再出去了。” 夏仪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是老式的那种翻盖手机,摁下几个键后放在耳边,低声说道:“警察局吗?朝云路和鼓皮巷的交界处有人在械斗。” 聂清舟略微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夏仪。 “嗯,大概十个人。” 在这个视角下,聂清舟敏锐地发现土墙上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朝夏仪的肩膀爬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蜈蚣。 聂清舟什么都不怕,就是小时候被蜈蚣咬过,由此之后见到脚多的虫子恨不能绕到街对面走。 他霎时感觉万籁俱寂,仿佛能听见那虫子震耳欲聋的爬行声,他举起手指指向那片土墙,哆嗦着道:“蜈……蜈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响。下一秒夏仪蓦然靠近他,脚与他的双□□错,抬起胳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严严实实地压在货箱上。 那一瞬间,他差点因为身体的应激反应一拳打回去,但又被理智死死地克制住,拳头都攥得发白。 聂清舟含糊地发出些声音,目光与面前女生的眼睛对上。手机的光在夏仪的脸侧亮着,照得她漆黑的眼眸里含了一丝幽幽的蓝色,仿佛黑欧珀一般。外面的棍棒声,叫骂和哀嚎声淡去变成遥远的背景,头顶的蝉鸣悠长,这双眼睛就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有种非常坚定的力量把他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仿佛所有东西都不能移动,唯有她的嘴唇开开合合。 “……没有带刀,但是有类似棍子的东西。” “……嗯,我也不知道。” “好的,谢谢。” 夏仪回答完警察的问题,把手机盖合上。捂着聂清舟嘴巴的手放下来。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转头看向墙上那悠悠爬行的蜈蚣,脸上没什么表情。 聂清舟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夏仪掀起他外套的衣角,利索地往墙上一按,结束了这只蜈蚣不合时宜的一生。 “……” 聂清舟看着自己外套衣角上蜈蚣的尸体,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谢谢她。 夏仪一言不发,她重新靠着墙站好,刚刚他曾经看到的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低下去,被她的眼睫藏起来。 聂清舟想,十年之后她就不太爱说话,表妹说她的采访都特别简短,主持人问什么答什么,从来不引申也不多做解释。 他真想对他表妹说,人要懂得知足,您的大明星已经好很多了,你要是来看看十六岁的她,那才真是惜字如金,金口难开。 不过他妹妹要是知道夏仪的拳头怼过他的下巴,夏仪的手捂过他的嘴,那肯定要尖叫得把房顶掀了,附加羡慕嫉妒恨得半宿睡不着觉。 聂清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意外地发现了几支早上买的棒棒糖。他拿出来借着光辨认了一下,将草莓味的打开塞进嘴里压压烟瘾,将可乐味的递给夏仪。 “刚刚谢谢你帮我。”聂清舟摇摇那支棒棒糖:“可乐味儿的。” 这是他最后一支可乐味棒棒糖了。 夏仪抬眸望向他,再低头看向他手里的棒棒糖,仿佛要从这个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脸上,和这塑料壳的棒棒糖上看出什么不同似的。 当聂清舟的手举得有点酸时,出乎他意料的,夏仪接过了糖。 “谢谢。”她淡淡地,礼貌地说道。第6章、遣哥 外面打架声和人影交错热闹成一片,而这个小巷子的货箱背后,站成直角两边的二人之间可谓是难得清净――不仅夏仪不说话,连聂清舟都沉默了。 他含着棒棒糖,金色的头发挡住了一部分眉眼,他的眉心皱成川字,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待路上响起来警车的声音,投在墙上的人影一阵纷乱继而做鸟兽散。夏仪离开了墙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打算离开。 聂清舟终于说话了。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他问夏仪道。 或许是吃人的嘴短,这次夏仪没有多少犹豫就把手机掏出来给了他。 聂清舟低头在她的手机里输入一串数字,然后递回给她:“这是我姑姑的电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今晚十一点我还没有回家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姑姑,让她到新世纪洗浴中心捞我。” 夏仪接过手机,幽蓝的屏幕照耀着她的眼睛,她望向聂清舟。 “我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我得和遣哥那边做个了结。”聂清舟解释道。 夏仪沉默一瞬,手指就摁在删除键上,稍一用力,聂清舟刚刚输进去的号码便轻快地跳跃着消失。 “这是你的事。”她拒绝得很干脆。 聂清舟愣了愣。 她淡淡地说道:“我们不熟,你应该拜托你的朋友。” 聂清舟被噎住了。他想“聂清舟”在这里确实有一些朋友,然而每一个对他来说都陌生而不可靠。 他此刻所在的地方,他最熟悉的,或者唯一熟悉的只有这个曾经只能透过屏幕才能看到的夏仪。这个夏仪比他所知道的更冰冷,更强硬,更稚嫩,但他仍然觉得她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他看过她无数的访谈,去过她的演唱会,被表妹塞满了关于她的所有知识。 不过这一切他都无法向她解释。 所以他只好笑着说:“你说的有道理,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或许是为他的礼貌和好脾气感到意外,夏仪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就收起手机揣在口袋里,侧过身擦着墙壁走过货箱,走向早已安静的街道。聂清舟看着她的背影无情地远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他好好地活到了十年后,也没缺胳膊少腿的,那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聂清舟”为之效力的张遣,人称遣哥,是当地混黑白两道的地头蛇。常川市中心的黄金地带开了一家“新世纪洗浴中心”,这洗浴中心幕后的老板就是张遣。“聂清舟”身手敏捷经验丰富,是把听话的刀,张遣挺喜欢这小子的。虽说他上面还有好几层才到张遣,但张遣平时也常常关照他。 “聂清舟”平时零花钱的一个重要来源,也就是张遣。 他爸妈和姑姑隐约有感觉到他和一些社会青年来往,但也不清楚他在跟谁混,混到了什么程度。要是他们知道他在这个组织里挺受重视,甚至有点被培养的意思,大概要嗓门与血压齐飚,斥责与哭诉一声了。 此刻聂清舟站在“新世纪洗浴中心”金色的霓虹灯下,听着从里面传来的轻快音乐声,看着周围兴高采烈的客人,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以他从前的成长环境,根本没有接触这些组织的机会,这还是头一次面对活的老大。来到这里以后,他短短两天比他过去两三年长的见识还要多。 这小子高中过得相当多姿多彩啊。 前人多彩,后人挂彩。 聂清舟长叹一声,吸了一口气走进洗浴中心。 “聂清舟”在这里早就混了脸熟,听说他要找遣哥之后保安便通报上去,他跟着人穿过水气和热浪,在烟雾缭绕中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铺着地毯,看起来尤为华丽阔气的VIP室。张遣正趴在床上按摩肩颈,他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背上纹了一大幅青红的猛虎图,身材微微发福,眯着眼睛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是为了钱风扬的事儿?”张遣慢悠悠地问。看起来他以为聂清舟是因为晚上这场围追堵截来的。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退路,那些忐忑紧张反而消退了几分。聂清舟走上前几步,开门见山道:“钱风扬那家伙不值得我来找遣哥,我来是想跟遣哥您说声对不住,我想要退出。” 张遣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他似乎有些惊讶,但也不是非常惊讶。他懒懒地挥手让给他按摩的人停下,坐起来披上外衣。 “怎么回事儿?”他懒懒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