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之后,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结果开了一小会儿之后,后座三人都看到贺渊抬手,往身侧副驾驶座那又递了一颗糖。 “给。” 贺渊言简意赅。 看到掌心忽然又多了一颗糖,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江初言也是一愣。 “……这颗是陈皮味的。” 结果就听到面容冷峻,气息高冷的男生认真同他解释道。 “这个口味也好吃。而且还能缓解恶心。” 江初言怔了怔:“多谢。” 然后拨开糖纸,乖乖地把那颗陈皮味糖球含在了嘴里。面色总是冷淡的青年脸颊上因此鼓起了一小块,看上去意外的显示出了些许稚气。 贺渊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目视着前方。 “初言你醒了?!还晕车吗?哪里难受?” 被贺渊的动作提醒之后,徐远舟才发现前座的江初言是醒着的,他连忙向前俯身往江初言那边凑了凑,无比殷切地关心起来。 江初言嘴里含着糖球,不是很想说话,这时候也只是微微偏头冲着男生摇了摇头。 “没事。” 青年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晕车。” * 今天在上车时,白珂比江初言先一步上车,轻车熟路地挨着徐远舟坐了下来。 打扮精致的男生看着江初言的样子,显得很是乖巧且关切。 “初言哥身体不好容易晕车,还是让他坐副驾驶吧。” 徐远舟当时正埋着头抱着手机打游戏,听到声音抬起头,这才反应过来贴着他的人不是江初言而是白珂。 他看向站在车下的江初言,微微一愣之后也顺口道:“啊,对,初言你身体不好,你坐前面比较好。” * 回到现在。 江初言敷衍完徐远舟就回过了头,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手机响了一下。 打开屏幕,发现是徐远舟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了消息。 很显然,徐远舟一直到现在才迷迷瞪瞪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徐远舟发了好几个流着眼泪满地打滚求原谅的狗狗头表情过来。 “……” 江初言目光在那个看上去异常可爱的委屈狗头上凝了一下。 除了一直在追江初言这点之外,徐远舟在日常生活中一直都表现得像是个血统纯正的直男。江初言并不记得徐远舟之前跟自己聊天时用过除了系统默认之外的表情。 之前含在嘴里的糖球在舌尖滚了一下。 “喀——” 然后被他咬碎了。 * 他不高兴了。 贺渊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男生气息的改变。 当然,江初言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漂亮的一个人,贺渊却很确定,对方现在的心情不好。 实在没忍住,贺渊又往江初言的方向偷瞄了几眼。 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江初言手机屏幕上正在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的头像。 是徐远舟。 车厢摇晃得厉害,贺渊偷瞄没看清徐远舟到底给江初言发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应当是发了一连串的话过来,而江初言垂着头看着对话框,指尖抵在键盘上始终没怎么动。 一想到徐远舟十有八九是又惹到江初言了,贺渊只觉得自己心灵最深处,有某些极为阴暗又卑鄙的情绪探出来晃了晃。 他借着后视镜又看了后座上徐远舟一眼。 实在是一张蠢脸。 贺渊想。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忽然听到副驾驶座上江初言猛然开口大喊道:“——小心!” 贺渊倏然回神,随即瞳孔紧缩。 只见车前不远处的地上,不知怎么的,竟然忽然冒出一个人来。 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并非自立,他是趴着的。 满是碎石粉的盘山道上,那人肢体无比扭曲,整个肚皮都贴在了地上,以一种快到可怕的速度直接朝着贺渊他们窜了过来。 “砰——” 一声闷响。 伴随着细微的撞击声,贺渊死死踩住了刹车。 所有人都被往前飞去,然后又被安全带死死勒着胸口扯回了座位。 “我艹——” “靠——” “发生了什么?!” …… 车里乱作一团。 贺渊坐在座位上凝神看向车前——之前的人影,如今却只剩下一道殷红的血痕淅淅沥沥洒在路面上。而同样坐在前面的江初言自然也看到了那道血迹,青年的呼吸微微一顿。 “我去看看。” 贺渊沉声道,解开安全带飞快地下了车。 江初言没有多想,紧跟在他身后也冲了下去。 下去之后,他就看到黑卷发的高大男生已经在车轮前俯下身去,伸手将这次车祸的受害者一点点从挡泥板与车轮的缝隙中慢慢拉扯出来。 “滴答……” 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已经被搅坏的布料滴落,被压得稀烂的肉泥中混着类似内脏碎块的东西,将贺渊的整只手都染成了鲜红。 “嘶——” “天啊……窝草怎么搞……” …… 江初言身后传来了几声低呼,是随后跟来的另外三人发出来的。 见到这鲜血淋漓的惨烈一幕,白珂发出一了一声尖叫,膝盖一软就转身躲到了徐远舟肩头。 “妈呀,好可怕——” “白珂你胆子小先回去。” 徐远舟拍了拍白珂的背,声音发颤地说道。 江初言用余光瞥见身后一幕,又转回了目光。 “要帮忙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贺渊身侧然后问道。 见到江初言这番动作,徐远舟整个人脸都白了,下意识就开口招呼起了自己的男朋友:“初言?!你在干什么?!那么晦气——你离远点!” 就像是为了应和徐远舟的话,就在下一秒,贺渊手里那团血呼刺啦的尸体竟然又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尖叫,尸体腾然一跃,就那样猛然朝着车旁几人扑了过去。 动作间,腥臭的血雨四处乱溅,现场顿时乱做了一团。 白珂本就胆小,这时候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瞬间就躲到了徐远舟怀里。 江初言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到,他下意识抬起手想护住自己的脸,结果还没来及动作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护住。 “没事,别怕。” 混乱中,江初言只听到自己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叮嘱。 “这就是鸡而已。”、 紧接着,对方又紧张地补充了一句。 …… 几分钟后,惊魂未定的几人胆战心惊地重新靠拢过来。 地上躺着不久之前把他们吓得差点晕过去的车祸受害者——一只鸡。 那确实就只是一只鸡而已。 不过这只鸡的死状,依然称得上渗人。 这只鸡很大,已经有一只小型犬的大小,身上很多地方羽毛已经脱落,露出了肉色。翅膀和腿的形态也有点不太对,应该是已经粉碎性骨折。殷红的血泊在鸡尸下方缓缓蔓延, 也不知道是被车轮卷的还是刚才被贺渊一脚踩的,这只鸡脖子以上的部分,肉眼可见的只剩下一团哄哄白白的肉酱。 一颗眼珠子掉了出来,却仿佛还在瞪视着靠过来的人类。 ……当然,最叫人觉得诡异的是,这只鸡身上还裹着一件破破烂烂,被鸡血浸透了的半旧汗衫。 而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件衣服确确实实就是人类的,袖口的位置甚至还有常年穿着后留下来的日常磨损。 汗衫的扣子扣得很整齐,又用棉线将衣服和鸡牢牢捆在一起。 所以,当这只鸡在路面上快速溜达时,远远看过去,确实就像是一个人在满地乱爬。 江初言在最开始也以为,贺渊是撞到人了。 在下车前江初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贺渊刚才正是在把被撞得七零八落的鸡从车架缝隙里抠出来。 当然,就算是贺渊也没有想到,已经撞得骨头都碎掉的大公鸡,被他抠出来以后竟然又回光返照了一次。 “窝草,这只鸡差点没把我送走……” 刘天宇战战兢兢凑过来,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死透的鸡,喃喃说道。 “谢天谢地,只是鸡,不是人。”徐远舟也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句。 “可是这只鸡怎么……这么还穿着人的衣服呢?” 他有些惊慌的问道。 贺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凝出冰碴来。 “遇到送煞的替身了。” 男生冷冷地说道,一边说着,锐利的目光一直在道路两侧茂密的山林里逡巡。 也许是受到了贺渊的影响,江初言也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了他们两侧纯然野生,绿到都有些发黑的树丛灌木。 一阵微风吹过,植物簌簌而动。 江初言忽然感到一阵微微发毛的凉意顺着背脊盘旋而上。 是错觉吧……为什么他会觉得,在树丛的后面,似乎有人一直在望着他们?第64章 在这片古老的山区中,一直有一种说法,若是山民之中有人神思不属,精神恍惚,做噩梦梦见自己遇到了各种意外,那么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就是被恶灵缠住,中了煞气。 想要平安无恙,就必须要进行一种叫做煞的仪式。 所谓的“送煞”,做法其实非常简单,无非便是选家里养了多年的公鸡或者是黑狗,并且将中煞之人的服装绑在它们的身上,然后,就将这些动物丢到山林中去。 被选中的动物在经过简单的仪式之后,便会成为中煞之人的替身,代替人类应劫。 因为身上绑了人类的服装,行动非常不便,不需多久这些小动物便会因各种意外而死。 在山民看来,煞气也就传给了那些扑杀“替身”的野兽或者是山间的草木石块上。 “这种做法好残忍啊……” 听到了贺渊的解释,白珂发出了一声喃喃低语。 “不过是封建迷信而已,却要牺牲一个小动物的性命,而且都养了那么久了,山民也太狠心了。” 年轻男生皱着眉头,像是十分不忍似的,望向地上尸体的眼神都变得同情起来。 而也正是白珂的声音让江初言瞬间回过了神。 他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原始森林,一阵山风徐徐吹过,葱茏的草木哗哗作响,山间的潮气四溢,隐约可以见到些许雾气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