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何止很想吐。 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 顾何止知道自己又在做噩梦了。 “阿止,亲我一口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低语,顾何止睁开了眼。 地下室内阴冷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顾何止恍恍惚惚抬眼,对上了自己面前高大的男人。 明明穿着那么昂贵的西服,容貌深邃得像是大理石雕像一般,然而,四肢修长,身材高大的阙白,在站在顾何止面前时,却总是不自觉地微微内勾肩头,脸上呈现出一种被主人虐打长大的流浪狗似的神情。 顾何止一言不发。 阙白依然在凝望着他,声音怯懦且卑微。 “就当可怜可我,阿止。我快忍不住了。” 说话间可以听到阙白喉咙里细小的抽气声。 “我已经很努力了,求求你了,就一个吻……不行的话,让我舔舔你好不好。” “我好想你……” “阿止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这一次我有两个月没有找到你了。” 男人的脸浸在地下停车场冷白幽暗的光线里,白腻腻的,不像是人的脸,更像是某种水生怪物。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都快崩溃了……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每天我都在心里不断想念着阿止,全靠这样我才撑下来的。” 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小,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跪在了顾何止的面前。 如果不是顾何止倏然抽身,他几乎就要就着那个姿势直接捧住顾何止的小腿,然后就那样拉起对方的裤腿舔上去。 明明知道没有用,可顾何止还是控制不住地冲着他咒骂起来。 理所当然的,就算是骂得再恶毒再难听,阙白也不会有丝毫的触动。 阙白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野兽的精气。 是那种已经饿到极点,以至于精神都已经陷入狂乱的野兽。 顾何止必须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亲我一下吧,阿止。” 男人蹭了蹭脸。 他泫然欲泣地盯着顾何止。 “别让我发疯……” 就连声音里也染上了细细的哭腔。 隐隐约约的,顾何止听到自己脑海里,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崩坏的声音。那似乎就是名为理智的神经彻底断裂时候发出的悲鸣。 别—— 多年以后的顾何止,在重复了无数遍的噩梦中发出了无力的哭嚎。 别这样—— 然而梦境中的自己却还是跟当初一样,伸出手一把勾住了阙白的脖子。 顾何止他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阙白细细地哼唧了一声。 下一秒,那种心满意足地叹息就被痛呼所覆盖:顾何止并没有如同阙白所希望得到那样“亲吻”对方,事实上,他直接咬住了阙白。对于男人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状态,大概就是所谓的,恨不得生啖其肉吧? 顾何止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牙齿是如何突破阙白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之中。浓稠的铁锈味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微微的甜味,立刻溢满了顾何止的口腔。 “唔唔……唔……” 濡湿的水声响起。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嘴唇缝隙中,开始汩汩向下淌着鲜血。 顾何止可以感觉到,阙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就想逃了吗?顾何止一把拽住了对方,将其固定在自己的身前。很快,顾何止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阙白并不是因为疼痛而躲藏他的。应该说,男人怯弱躲开,完全是另外一个原因:在顾何止抓住对方的同时,阙白身上的某个地方变得异常鲜明,那么坚硬。 在顾何止的手掌下,顾何止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顾何止立刻清晰的意识到,阙白这时候已经兴奋得近乎发病。 一股慑人的冷意倏然窜过顾何止的背脊。 那种感觉,堪比一个不小心你低头看到脚背上正盘着一小圈毒蛇。 他一把推开了阙白,分开时,大量鲜血同时从两者的嘴唇间溢出。 顾何止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惊恐万分地盯着阙白,后者脸上溢满了神经质的微笑,男人整个下巴都已经被血染红了,眼睛却亮得惊人。 血的气味伴随着男人的呼吸一点点从毛孔中渗透出来,然后缠在了顾何止的身上。 顾何止要吐了。 “变态!” 嘴唇翕合间,顾何止盯着阙白喃喃骂道。 但阙白却张开嘴笑了起来,他的血流得更凶了,因为严重的咬伤,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模糊不清。 “我好高兴。” 阙白含含糊糊地说道 “这是阿止的第一次主动……” 有一小片嘴唇在阙白咧嘴大笑时候,从他脸上掉了下来,缺口处露出了男人深红色的牙龈,以及已经被血染成粉红色的牙齿。 * “不要——” “滚开——” …… 顾何止在床上发出了一声闷哼,惊慌失措地逃离了重复了无数遍的梦境。 头晕脑胀中,顾何止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只是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很紧,透出了一丝暗暗的光。视野像是被什么东西剪过一样,变得又细又窄,聚焦了好一会儿眼前依旧一片模糊。 顾何止打了个冷战,背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怎么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沙哑的低语。 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顾何止条件放射性地绷紧了所有神经,并且收敛起了一切情绪。 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 青年颤抖的声音就那样戛然而止。 顾何止一点一点地从床上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身后。 堆满了被褥的床铺上,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只剩下一股凉意,自从顾何止心底深处袅袅升起。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阙白已经没有办法再纠缠他了。 那个疯子应该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才对。 可是刚才…… 刚才那是什么? 顾何止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轻轻抚了一把身后的被褥。 被子里头凉丝丝的 顾何止刚才都已经在被子里睡了那么久了,可是他后背的位置摸上去却依然一片冰凉。 紧接着,顾何止指尖忽然碰触到了一枚硬质的小东西,等他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戒指。就跟他之前锁进行李箱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在室内暗淡的光线下,戒指在顾何止颤抖的掌心中,反射出了一丝细细的金光。 金光中,影影绰绰的,戒指表面的精美纹路里,还夹杂着一丝没有完全洗净的深褐色。 * “艹,真他妈烦死——” 伴随着电梯门开启,董瑞明便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电梯厅里没有人。 董瑞明发出了一声烦躁的辱骂。 为了威胁顾何止,董瑞明出门的时候晚了一步,而等他追出去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后,小琪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董瑞明牙咬得嘎吱作响,越想就越是觉得心头无名火起,恨不得能立刻冲回去,把钉枪锤子对着顾何止的脸就来一发。 就当是給那个神经病治病了。 董瑞明在脑子里恶狠狠地想道。 走出小区大门,街上人来人往。董瑞明左右张望了一番,还是没有见到阮琪,甚至就连刚才一同追出去的戚伟,如今也完全不见踪影。 “啧,烦。” 董瑞明有些不太耐烦地掏出了手机,正准备硬着头皮跟阮琪打个电话。 结果电话还没有完全拨通,他眼角余光忽然扫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琪!” 董瑞明下意识地挂掉了手机,急匆匆地朝着女人跑了过去。 小琪这次恐怕真的被委屈坏了,整个人就那样抱着膝盖蹲坐在花坛旁边,头低低地垂着,凌乱的发丝贴在被泪水浸湿的脸上,肩头一直在小幅度地抽搐着。 “小琪,你,你别哭啦。都是他妈的那个小白脸不好,乖,我们犯不着为了这种人生气——” 董瑞明凑到了小琪身侧,耐着性子哄起了女朋友。 奈何生气的女人永远都是最难哄的,细细的呜咽声从凌乱的发丝中不断传出,阮琪始终只是埋着脸兀自抽泣着,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董瑞明的声音一样。 “喂,差不多得了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被个神经病搅和了饭局吗?你别哭了……” 董瑞明伸出手,打算就这样把阮琪揽在怀里。 阮琪却猛然扭了一下身体,垂着头站起来就开始往另一边走去。 “小琪?” 董瑞明不明所以地看着女人的背影,心中隐隐也生出了些许不耐烦。 不过,想到为了追阮琪花的那些钱,犹豫了片刻后,董瑞明还是强打起精神朝着她追了过去。 说也奇怪,阮琪就那样一边哭一边走,可步子竟然还挺快。 董瑞明在阮琪后面,一边喊,一边嘴,却之中没能完全追到阮琪。反而是路人都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纷纷朝着他投来怪异的目光。 董瑞明也没在意。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渐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街道上。这里之前是打算做旧城改造,所以基本上店铺居民楼啥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后来这个项目搁置,老城区的热闹却再也回不来。 不过今天这里的人似乎格外少。 坑坑洼洼的旧马路边上就剩下了董瑞明和阮琪,董瑞明也没有了顾忌,干脆直接朝着阮琪跑了过去,然后一把拽住了阮琪的肩膀。 “喂,小琪,你还要我跟到什么时候——” 董瑞明拽了阮琪一把,没拽动,只好自己转到了阮琪面前。 “天啊,姑奶奶,你都哭了这么久了不累吗……” 阮琪还是低着头在哭,看着她的后脑勺,董瑞明只觉得心烦意乱。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好他手机响了。 董瑞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打电话的人恰好就是戚伟。 没有犹豫,董瑞明接通了电话,紧接着,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戚伟强压着不爽的声音。 “靠,你小子总算接电话了,你女朋友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啊?哥,我这不正在哄着——” 董瑞明不明所以刚想说话,戚伟已经急急忙忙在电话那头嚷了起来。 “阮琪刚才一直回头看等着你追上来呢,结果你小子人跑到哪里去了?搞得这娘们转头就抓着我进了那什么咖啡店,点了一堆东西在这里一边哭一边吃,还说要跟你分手呢。我艹我都快被烦死了,这你女朋友还是我女朋友啊要我在这里当陪客……” 董瑞明一愣。 “哥,你,你在说什么啊?”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小琪”。 没错啊…… 就连小琪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亲自选的。 之前阮琪 对了,小琪的肩膀上还有个纹身。 纹的是一对小翅膀。 他看不顺眼很久了一直让阮琪去洗掉,可对方一直嚷嚷着疼怕留疤什么的,两个人没少为了这件事情起争执。 而现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女人肩膀上,明明也有一对小翅膀的纹身—— 啊……不对…… 那对小翅膀看上去坑坑洼洼的,线条红肿,好像快要腐烂了一样贴在了女人的肩头。 跟阮琪的好像并不一样。 “别,别开玩笑了,哥。小琪跟我在一起呢。” 董瑞明喃喃说道。 手却不自觉的从面前女人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我靠,你小子是不是在装傻啊?” 戚伟在电话这头没好气地嚷嚷起来。 他也是心烦。 阮琪点的那些东西价格可不低,他看了一眼,就一小块蛋糕,四十多,而阮琪一口气点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