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若尘支吾其词,半晌磨不出一个字来。 “既然你有难处,不知道也罢,你今日能过来看我,我已心存感激。”凤戈瑶不再追问,但脸上却浮现出一股失落及困惑。 若尘的软肋这辈子是抓死在了凤戈瑶手里,凤戈瑶这么一退,他便乱了方寸,“戈瑶,不是不便,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只是,你答应我,知道后万不可生气。” 从若尘闪躲的言语表情之中,凤戈瑶隐约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即便不是那个人,也定然脱不了干系,凤戈瑶稳下气息,不紧不慢地道:“好,你且说说看。” 若尘迎上凤戈瑶眩疑的目光,“霍姑娘。” 凤戈瑶烟眉一挑,“哦?她居然还有这等本领,连闻所未闻之疫都能知之甚深,好个博学多才的奇女子。那发现天花之人,无疑也是她了?” “正是,幸有霍姑娘发现及时,不然,一场瘟疫,在劫难逃。”若尘说完才觉不妙,他方才居然在凤戈瑶面前毫不掩饰地夸赞了霍水仙。 “那我们倒真得好好谢她一番了。”凤戈瑶神情冷漠,丝毫看不出她眼中有谢之意。 “戈瑶,不管是谁发现的,只要能救人性命就好,只要……只要你和公子无事就好。”对若尘来说,他的心怀可能没有别人那么宽阔,他只在意他身边的人是否安然无恙,其他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闲杂之人而已,他毫不在乎。 “若尘,你也要保重自己,我会担心的。”凤戈瑶语气虽柔,但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若尘却因其一言怔在那里,耳边一直回响着凤戈瑶的担心之言,心口上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酥酥痒痒。 凤戈瑶见他发愣,出言轻唤两声:“若尘,若尘。” 若尘惊觉失态,尴尬不已,慌忙别开目光,喉突滑了一滑,“戈瑶,见到你无事就好,公子那里还有事要办,我便不再多留,你自己万事小心。” 凤戈瑶颔首道:“公子的事要紧。” 跃出藏香阁,奔出两里路的若尘始终心潮难平,对凤戈瑶的那句“我会担心”念念不忘,每个字都似烙在心中一般,脚步顿然缓了下来,踽踽行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若尘时思时笑,正当他准备提气奔回院子复命时,恍然瞥见腰间荷包,惊道:“糟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却是忘了,原本是为送棉罩而来,因凤戈瑶那句话一打岔,若尘便忘了这么一茬,忙从腰间取下荷包,又回身重返藏香阁。 及至距藏香阁后院大墙数十步之遥时,若尘蓦地闪身匿入拐角,只探出双眼睃看。 但见一头戴白纱帷帽之人从藏香阁后门摸了出来,行为鬼鬼祟祟,惹人生疑。其反手关上门后,还不断四下张望,一举一动皆小心至极。从身形来看,此人应当是一名女子,见四下无人后,遮面女子方仓促离开。 若尘看了眼手中荷包,一咬牙,迅速挂回腰间,尾随其而去。 那女子行踪诡秘,自藏香阁离去后,似有意东穿西梭,仿佛在掩饰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若尘不敢离的太近,只紧紧远随。 经过好一番绕行后,女子终于走进一家门户洞开的胭脂铺。 若尘不禁生疑,天花之疫生起后,满城店肆皆闩门闭户,唯独这间铺子好像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照常开门迎客,却门可罗雀,并无光顾之人。若尘抬头看向胭脂铺的招牌,芙风斋。 胭脂铺的掌柜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伯,正在柜台有一粒没一粒地拨弄算盘珠子。 女子进去之后,伸手磕在柜台上,轻敲了四声:“掌柜的,上次要的凤凰花胭脂可有到货?”女子与掌柜交谈时也不卸下白纱帷帽。 掌柜笑脸相迎,立即放下手中账本,从柜台里走出来,一迭声地道:“有有有,昨日刚到货,在后院里,请姑娘随我去取。” 女子当先进了后院,掌柜的朝铺外左右望了几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若尘跃上芙风斋隔壁铺子口儿的高树里,置身茂密的枝芽间,瞧得女子与掌柜一前一后进入后院时,院中一间房门霍然打开,一约莫四十岁的妇人探出了头。 妇人与女子交谈了两三句后,二人便一同进了屋,留下掌柜守在门外。 若尘随手折下一小段树枝朝胭脂铺大门弹去,“咚”的一声响开,守门掌柜面色一变,发足跑了出去,若尘则趁机飞上屋顶,凌波般飞身至瓦顶上,附耳窃听。 掌柜的飞快跑到外面,并不见敲门之人,空荡荡的大街上连个鬼影儿都寻不出,掌柜皱了皱眉头,未作多想,只立即返回后院,守在门外。 屋内两人正在交谈。 遮面女子道:“秦姑姑,公主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昨日所生变故乃是因此毒被高人识出所致,此高人还提出种痘法,与我们所施体内培毒之法如出一辙。” 妇人道:“你可有听错?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遮面女子回道:“公主亲口所说,我岂能听错?若非如此,如何解释京中禁行之令?连官府都惊动了,哪里会是凑巧呢?” 屋内静了片刻,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难道这是天意?” 遮面女子问道:“秦姑姑,你说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捶桌之声顿起,妇人恨恨道:“既然此毒杀不了那狗皇帝,只有毁城。你速回阁里准备准备,今夜子时带公主撤出,明晚这里将变成地狱,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那狗皇帝。” 遮面女子有些迟疑:“只怕公主不肯走。” 妇人冷言道:“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且将这药下到公主饭食中,她只需睡上一觉。” 遮面女子声音有些发怯:“可若是公主知道我们给她下药了,恐怕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怪罪下来,就……就……” 妇人怒道:“是公主的性命重要还是我们的罪责重要?若是公主没了,我们所做之事还有何用?如何对得起先皇和大行皇后?” 遮面女子被妇人说动,似下了很大决心,辞气决绝地道:“姑姑教训的是,是属下考虑不周,今夜定将公主护送出城。” 妇人声音缓了下来:“这药你拿好,切莫让公主瞧见,子时一到,后门汇合,至于阁里的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明晚之后她们谁都活不了。” 遮面女子叹息道:“我与她们同在阁里也有好几年了。” 妇人冷斥道:“那又如何?凡是阻碍我们大事之人,都得除之。此地不宜久留,你且速回,别让公主看出端倪,公主迟早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遮面女子不再出声,少顷,房门打开。 若尘趴在瓦顶上,瞧见遮面女子与掌柜又附耳交谈了几句,接着一并往前走去。 而瓦顶之下的阴谋诡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若尘耳朵里,若尘当下大骇,他们是要屠城? 她们口中所说的公主,若尘不敢往下想,他刚将此事告知了凤戈瑶,藏香阁的后门便出来这位行踪诡秘的遮面女子,他不相信凤戈瑶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公主。一定是他将此事告知凤戈瑶后,凤戈瑶又转口知会了阁中人,这位公主或许是藏香阁里的某一人,但绝对不会是凤戈瑶。 沉吟片刻,若尘飞身而下,落地时却见芙风斋的铺门已然关上,一个思量,遮面女子已经行出甚远,他赶紧跟在遮面女子身后。只要她再回到阁里,便能知道她们口中所说的公主是何人了。 ☆、秘密伤人 再次往回返时,若尘先一步于遮面女子入门之前藏于院外一颗大树的枝叶间,暗中观察。 关上后门后,女子便迅速取下白纱帷帽,露出脸来。 若尘看得清楚,原来是阁里的小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小倩乃三年前被凤戈瑶带回。此女子当时自称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所以甘愿卖身于藏香阁。既是凤戈瑶带回,公子便也没多过问,未曾想这女子竟是前朝之人。 小倩从后门进入后便急步绕去了楼上,这时,若尘也从树上飞下,翻墙而入,而小倩一上楼便回了自己房间。 若尘躲在檐下梁上,不多时,小倩的房门重新打开。再出来的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款步廊下。 若尘的心也随着小倩的步子一下一下跳地沉重,无论他怎么相信凤戈瑶,却也改变不了小倩往凤戈瑶房间迈去的脚步。小倩每走一步,若尘的心便冷却一分,最终,那双脚停在了凤戈瑶门前。 小倩抬手轻敲,里面传出了凤戈瑶的声音:“进来。” 小倩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 若尘挣扎片刻,双脚似不受自己控制,脚尖轻点,飞至凤戈瑶房檐下,附耳细听。 小倩恭敬的声音:“回禀公主,奴婢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将事情告诉了秦姑姑。” 凤戈瑶语气平淡地道:“她有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做?” 小倩回道:“秦姑姑说此事需从长计议,待商榷后再请示公主。” 凤戈瑶冷笑一声:“请示?只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本公主都未必知道吧。” 小倩未再言语。 若尘心如灌铅,沉地似要脱离出他的身体,坠地他经脉生疼。向来沉着冷静的他,亲耳所闻之事在脑袋里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身边多年的小女孩竟是前朝遗孤,并且一直在谋划着复国之事。 片刻后,小倩的脚步声响起,若尘迅速飞离檐下,鲤鱼般跃出藏香阁。 走在死气沉沉的路上,未送出去的荷包仍旧在腰间轻晃,若尘解下本欲拿给凤戈瑶的荷包,捏在手中。若不是这个荷包,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他追查之人竟是他深爱女子,在身边这么些年,他却浑然不觉。 一边是他所爱之人,一边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公子,他应当如何抉择?今日之事,他未见到也就罢了,可上天却偏偏让他去而复返。 这件事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能知情不报,陷众入于绝境之中,公子待他恩重如山,方墨是其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他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白叔对他照顾有加,还有温大夫、霍姑娘…… 但若是他将此事告诉齐天,以公子行事作风,断然会将凤戈瑶扣为人质,以此为要挟,倘若前朝之人不受威胁,那公子是否会怒而除之? 越想越烦,越想越不知该如何处理方为上策,若尘心乱如麻,妇人的话如魔咒般响在耳边。地狱,如何将这里变成地狱?炸城?投毒? 他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那么爱凤戈瑶,哪怕她骗了他这么多年,他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愤。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尘似乎抓上了一点,从小倩与妇人谈话中可以听出,凤戈瑶对明日他们欲行之事并不知情,所以只要公子及一众相关之人赶在明晚之前离开京城就能万事大吉。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说服公子离开京城。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在他心中皆大欢喜的法子,任何人都不会受伤,任何人都会活着。 打定主意后,若尘不再迟疑,提气朝小院奔去。 小院里,齐霍二人正围桌而坐,讨论着陆上?鲆陨硎远疽皇拢?而一并在讨论此事的温子然却与二人隔桌而坐,在面对瘟疫之时,大夫总是尤为谨慎。 正说到陆上?鲎急溉?城推行种痘之法时,若尘走了进来。 揣着秘密的若尘在见到齐天后登时一阵心慌,活像是对齐天行了背弃之事,面上虽故作镇定,但眼睛却是不敢与之对视,只无意识地垂下头,回禀道:“公子交待之事已经完成。” 齐天微微颔首。 在若尘刚进来时,齐天便已有所察觉,只因其实在不善于做戏,心中一藏着事,脸上便遮不住。而且,若尘不知道的是,他与霍水仙去过老庙,那个时候,若尘已经办完事离开,照理说早该回来了,可连他二人都已去而复返,若尘才姗姗归来。不过,齐天比若尘稳得住,自不去揭破,强行逼问与让其自己吐出,后者明显更能刮得更干净。 “若尘,你回来的正好,能不能麻烦你回一趟夕雾,知会姐姐和春姨一声,让她们别担心我。”霍水仙却是没有注意到若尘的不寻常之处,心中挂念之事太多,毫无心思顾及其他。 正不知如何开口的若尘听到霍水仙之请,不假思索地当场应了下来,他果然还没有准备好如何瞒住齐天。齐天太过聪明,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错漏,也会立马被其识破,若尘不敢慌不择路,盲目为之。 若尘朝着齐天抱拳道:“公子,属下先行告退。” “好。”齐天用余光注意着若尘的动作。 “若尘,路上小心。”霍水仙出声叮嘱。 若尘走后,齐天和同样有所觉的温子然互换了眼神,二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温子然提起水壶晃了晃,“聊了半晌,一壶水都喝干了,你们先说着,待我去煮壶水来。” “温大夫,你赶快坐下,这种事情,让我来。”霍水仙不由分说地抢过温子然手中茶壶,径直往厨房走去。 温子然此举是有意支走霍水仙,霍水仙身影不见之时,温子然面色一沉,小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齐天不紧不慢道:“我相信他。” 温子然目光深远,望着若尘方才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我倒不是怀疑他,但他今日举止反常,着实惹人生疑。” “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未对我有所隐瞒,若说能不动声色地利用到他,世上独一人。”齐天已猜出几分,若尘异常之举多半与凤戈瑶有关。若尘对凤戈瑶之情,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感情这个东西,外人是言说不得的。这些年来他从未深查过凤戈瑶来处,他并非丝毫没有疑虑,所以让她打理的藏香阁也非紧要之点,挥之可去的幌子罢了,齐天便也没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不过能让若尘有此变化,倘若当真有事,定然不会是小事,他只待若尘自己说出。 “你是说,她。”温子然当即了然齐天所说之人是谁。 “除了她,你何曾见过他对谁上过心?”齐天一句证实了温子然的猜测。 “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只管将人带回来,却从不过问,你也算个狠心人,我不信你真就不知道她对你……”温子然还未说完便被齐天出言打断,“我此生,有小蝶一人,足矣。” 温子然当即甩给齐天一记白眼,嗤道:“一提起别人你就是小蝶小蝶,张口闭口都是小蝶,小蝶与你玩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半年,不知道你到底是哪缕魂儿被勾去了。” “你哪里能懂。”齐天回甩温子然一句。 温子然被呛声,不肯服气,立马戳他痛处:“是是是,我不懂,我从未爱过任何人,哪像人家临渊哥哥啊,人姑娘还那么小的时候你就对她存上了心思,她这一消失就是十一年,好不容易给找回来了吧,人家还把你忘了。” “忘记我不要紧,只要她现在在我身边就好,哪怕她一辈子记不起我,又有何妨?”在此事上,齐天早已释然,记起来未必是好事,而不记得也未必是坏事。 “行行行,就此打住,就当我瞎操心了。”温子然无欲再与他说下去,当即叫停。 “我何尝不知你好心?上天能让我失而复得既是怜悯于我,我又岂敢奢求太多?倒是你,此事一过,若你不愿留在京城,便与我们一同走,可好?” 昨日之前,齐天本就劝说温子然与他们一起走,可温子然却说自己暂时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故而回绝了他。 “这事等天花过了再说吧。”温子然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场瘟疫,哪里有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 齐天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温子然,“京城有你留恋之人?”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在京城所识之人你又不是不知,你瞧着哪个像让我留恋之人?竟胡说。”温子然一口否定齐天的胡乱猜测。 齐天探究的目光扫过去,“那我实在想不出你执意留在京城意在何方。” 温子然闲闲散散地道:“我还得守着我的沧海一粟,开我的酒馆,你不喜欢京城,我倒是觉得这里挺不错。说不准哪日霍姑娘记起前事,要回来报仇,你不得还要回来。” 齐天眼檐一眯,“这话从你温大夫口中说出来我可不信。” 温子然长笑数声,道:“你倒是把我看得透,继续开酒馆不假,不过我本分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正事,我打算在你们走后便四处游历行医,不能空耗一身医术却不施为。” “这次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时了。”齐天微微叹息,这么多年,他竟忘了温子然在遇上他们之前还是一个四处行医的大夫。 温子然嗤道:“现在就伤感未免早了些,天花之危仍在,种痘之法亦未见效,此事何时能了都没准数,离开京城,说着不难,但我瞧着却不是件易事。” “也罢,此事再言,眼下要紧的还是怎么平安度过这次灾劫。”齐天也觉得自己忧之尚早。 “若尘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温子然提醒道。 齐天却似浑不在意,意态闲淡,只道:“姑且先看,或许是我们想错了也未可知。” 温子然道:“说的也是,我也希望是我想错了,天花之事一出,难免草木皆兵,不过,多留个心眼儿总没坏处。” 正说到此处,霍水仙提着茶壶过来了。 “来来来,二位客官久等了,小的伺候不周,二位客官切莫怪罪,不然让掌柜听了去,可要罚我工钱了。”霍水仙佯装起店小二,为温子然斟茶。 温子然洒然大笑,“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店小二勇斗恶掌柜。”霍水仙随意拈来个名字取上,转而走到齐天面前,欲为其掺茶,齐天却直接接过茶壶,为她盏中斟了一杯。 齐天自然而然的动作落入温子然眼里,棉罩下的嘴一张,调侃道:“我看着却像是一出俏小二与俊公子。” 齐天但笑不语。 霍水仙反戏谑道:“温大夫人精儿一个,又会诊病,还会说戏,大才。” 温子然一本正经地调笑道:“非也非也,温某哪里会说戏,温某只是会看戏而已。” “咳咳,”霍水仙说不过他,假意咳嗽两声,及时转移话题:“方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齐天唇角一勾,端起茶盏掩住笑意。 ☆、艰难抉择 出了院子后,若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他显然还没有找到天衣无缝且正正当当的理由来劝说齐天离开京城,况且不管他说什么,都会引起怀疑。左也不行右也不好,一边担心公子,一边担心凤戈瑶,叫他好生难办,去夕雾的一路上都眉头紧锁,愁云罩额。 到了夕雾后,若尘发现方墨也在,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将霍水仙让他带的话说与苏喜和春姨后,若尘便找了个理由将方墨唤到一旁。 若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这个节骨眼,你怎能出现在这里?” 方墨慌忙解释道:“哥,没事的,我是趁王爷不在的时候来的,稍后就走了。” “你实在太大意了,你忘记公子当年费尽心思将你安插到三王爷身边是为了什么吗?怎能如此行所无忌?莫因儿女私情误了公子大事。”若尘训出最后一句后突然醒悟过来,他能清醒地看出弟弟的行为不妥,却没能看清自己。方墨耽在儿女私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尘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哥,你怎么了?”方墨被若尘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 “方墨,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若尘全然静不下心思,爱情和恩情狠狠地纠缠着他,他已经快要窒息了。 方墨大惊,急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尘看了一眼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心一沉,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墨。 方墨当机立断,“那还等什么?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公子,这关系着全城百姓的性命,岂能一走了之?” 若尘着急道:“可是,戈瑶该怎么办?公子肯定不会放过她。” 听到若尘的话,方墨气不打一处来,“哥,你怎么就不清醒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心心念着她?你没听到吗,他们要毁城,就是凤戈瑶,她要毁掉所有人。哥,你糊涂啊。” 若尘立即为凤戈瑶开解:“不是的,这个事情戈瑶她不知道,他们打算今晚在她的饮食里下药,然后不知不觉地将她送出城去,还叮嘱万不可将此事告知于她。” 方墨冷静地与他分析利害关系:“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必须禀明公子,不然到时候不只是京城,甚至整个玄国都会大乱。公子并非绝情之人,他定会念在与戈瑶相识多年的情分上放她一马,她是跟着公子回来的,公子不会对她怎么样,况且你不是说了吗,凤戈瑶与此事无关,那公子就更没有理由伤她了。” 若尘沉思不语,此时他心里真真是乱极了。 “哥,你难道连公子都不相信了吗?你何时见过公子不分青红皂白乱定人罪?若是你不去说,那我便去。”方墨实在等不住让若尘慢慢想通,眼下天花之毒尚未清,又莫名其妙来个前朝公主,如何让人招架得住,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来让他考虑。 若尘即刻止住了方墨,深吸一口气,声色暗哑地道:“你现在的身份怎么能直接去找公子?你别胡闹,你赶紧回三王爷那边,这件事,我来办。”说完便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夕雾,连招呼都来不及与白叔打。 若尘走后,方墨迅即返回亭中,与苏喜等人告辞后也急急离去,只余下四人在亭子里不明所以。 “这两人方才到底交谈了何事?如此慌张,这么急就走了,我本来还想着让若尘将我早上做的糖糕带给水仙丫头呢。”春姨摸着她方才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急急包好的糖糕惋惜道。 “我本来还想若尘公子能将我带过去伺候小姐呢,不知道小姐昨夜可有睡好,那里的饭菜吃不吃的惯,哎……”灵儿也放下肩上给霍水仙拾掇出的包袱叹声道。 儿苏喜则是望着方墨离去的方向出神,春姨与灵儿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未听到。 “你将霍姑娘的衣裳交给我,我给她带过去。”白叔从两兄弟谈话间的神情转换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只不过几年前方墨被暗中安插到了三王爷身边,他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起来,但这两个孩子的秉性他都是清楚的。 灵儿将包袱递给白叔,怯怯问道:“白叔,能让我去伺候小姐吗?” 白叔严辞否决:“不行,你要留在这里照看着苏喜姑娘和春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