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秦敛起笑,叹出一口淡白的雾气,眼神也随着那片白雾飘远,“数学不算我的强项,但我一直学得很拼,甚至让我妈帮我请家教辅导,因为我一开始,是打算跟谢翎之一起学理的。……结果理没学成,反倒有了别的意外收获。”
她觑着谢姝妤,眼里有着自得,以及怜悯般的讥讽,“——我这次决赛成绩,比谢翎之还高几十分,排名也远在他前面。”
谢姝妤神情一空,嘴唇微微张开,极其不可思议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谢翎之考数学没能考过林初秦。谢姝妤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谢翎之没去考试、他一觉睡醒脑子傻了、以及老师打瞌睡批错卷了。
显然这几个概率都不大。
“谢翎之没告诉你他这次的成绩吗?”这是个疑问句,林初秦却歪着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
她颇为理解地说:“也是,头一回考这么糟,他不愿意跟人说也正常,尤其是跟你。”她语气微妙地变了下,转瞬又恢复正常,“谢翎之这回,不仅没拿到金牌,连前一百名都没进去,就拿了个一百二十七名,银牌。”
“成绩公布的时候我和四中其他同学都特别不可思议,觉得他怎么能考成这样——他的成绩在我们这帮人里排倒第叁,我这个文科生好歹都考了第八十九名。大家以为是老师批错了,还问谢翎之要不要去核对下成绩。”
“可谢翎之说不用。”
“他说他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因为不想参加国训,不想参加io。我们问他为什么,他也没告诉我们原因。”
淡淡瞥一眼神色空白的谢姝妤,林初秦浅笑,“我们是等成绩出来以后才一起坐高铁回来的,反正差旅费能找学校报销,我们就在那边偷了个懒,玩了几天。谢翎之本来想提前走,但被我们拖住了。回来时我们一起坐的高铁卧铺,我和他正好在一个包厢,就问他为什么不想参加io。以他的真实水平,在io里拿个好名次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获得国外学校的免试资格。”
“可能是我太执着了,把他问烦了吧,他就跟我说了原因——因为他不想跟他女朋友分开。”
“他说他女朋友不想离他太远,而且她是学文的,靠竞赛保送去国外学校比较难,不确定性太大,她家里也没钱供她去国外上学,特别还是英美那种烧钱窟似的国家。相比之下,国内的大学更稳妥点。”
“……”
谢姝妤垂眼睨着护栏间繁杂枯黄的细叶芒,下颌紧紧绷起,僵硬又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秀美却毫无生气的象牙雕像。
至此,林初秦终于露出了点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里却又添了些似真似假的惋惜,她昂着头颅对谢姝妤说:“我真没料到,他会对他女朋友用情这么深,甚至甘愿为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他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情种的样子啊!亏我以前还设想过他的未来,想他说不定会成为白手起家的富一代,然后流连花丛一辈子,等老了再找个年轻漂亮的oga结婚生子,把财产全留给自己的孩子——立遗嘱之前估计还得做个亲子鉴定,以免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特注重血缘的alpha。”
注重血缘。呵,可不是。连伴侣都要找有血缘关系的。
谢姝妤松开咬了许久的腮帮,抬眼看向林初秦。
无端端的,她感觉林初秦说的这番话很是刺耳,带着攻击性也似的,连带看着她的视线也是。
谢姝妤直视她的眼睛,淡漠依旧:“所以呢,怎么了?你说这些干嘛?——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想从我这儿打听出来他女朋友姓甚名谁家住在哪儿电话多少,然后过去警告她少来破坏我哥的大好前程,识趣点就赶紧让位,因为你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
林初秦面容一僵,只须臾,态度忽然又变得谦卑柔婉起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姝妤更加不客气:“那你什么意思?”
林初秦默了片刻,低低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也该放下对谢翎之的感情了,但我又不甘心——”
她咬咬唇,从衣兜里掏出一封雪白的信,递给谢姝妤,“这个,可以帮我转交给你哥吗?”
她看着谢姝妤,水盈盈的目光有那么点我见犹怜的意味,“高叁只剩半年了,我能天天见到他的日子,也只剩下半年了。当初我选文科,有一部分原因是盼着以后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学,但现在就他对他女朋友的感情来看,恐怕即使我跟他去了同一所大学……将来也没什么机会。”
“所以我写了这个,算是给我这快叁年的暗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