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知鱼和陆行渊离开房间。 陆傲深呼吸两下,把被子拽过小胸脯,乖乖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画面。 可就算他不想,那些画面还是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侧翻的车辆、破碎的玻璃,还有从车里流淌出来的鲜血。 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傲挥舞着小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走开!走开! 事情根本没有这么严重,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受伤! 这些画面都是假的,是假的!滚开啊! 陆傲甩了甩脑袋,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连忙爬下床铺,冲到门前。 打开门,只见陆行渊穿着睡衣,拿着两盒药片和温水,急匆匆走进卧室里。 “大爸爸……” 陆行渊只来得及回答一声:“爸爸发烧了,你不要过来,快回去睡觉。” 陆傲双手握着门把手,挂在门上,犹豫一秒,最后还是跳了下来,跑进他们的卧室里。 他语气坚定:“不要,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可以帮你们端水,也可以帮你们拧毛巾。”第66章真相的真相他只是爱他们爱得很痛苦而…… 66 陆傲凭借自己的身材优势,一扭屁屁,直接从陆行渊脚边挤进去,跑进他们的房间里。 陆行渊被他绊住脚,脚步一顿,低下头看着他。 陆傲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回去,再次申明:“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最后还是陆行渊败下阵来:“把拖鞋和厚外套穿上。” “好。”陆傲又从他脚边挤出去,跑回对面自己的房间里。 陆傲穿上拖鞋,从床上拿起长长的厚外套,两只小手揪着秋衣衣袖,塞进外套里。 这件外套还是江知鱼的外套,傍晚被追尾的时候,江知鱼见他在发抖,就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穿了。 所以…… 江知鱼是因为把衣服给他穿了,才发烧的吗? 最后,他拿起放在床头的儿童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不小心按亮手表,看见时间。 现在才凌晨两点。 窗外黑洞洞的,看不见一点儿光,大风呼呼刮过,却吹不散黑暗。 陆傲没有犹豫,握紧小拳头,把自己房间的灯关掉,跑到陆行渊和江知鱼的房间里。 陆行渊正在喂江知鱼吃药。 两个人坐在床上,陆行渊坐在江知鱼身后,手臂圈着他的身子,把他扶起来。 江知鱼腿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睛,脸烧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陆行渊把他扶好之后,就伸手去拿床头的药盒。 陆傲看见了,连忙摆着小短腿,跑上前,双手捧起那个小黄鸭的陶瓷杯。 杯子里装着温水,摸着不烫。 陆行渊掰出两颗白色小药片,送到江知鱼面前,又从陆傲手里接过杯子,一起送上去。 江知鱼把药片含在嘴里,喝了口水,一抬头,直接吞下去。 陆傲看见床头柜上放着水银体温计、退烧贴,还有一罐晒干的酸梅。 于是他抱起罐子,用小手把盖子拧开,又递了上去。 给。 陆行渊捏起一颗梅子,送到江知鱼面前,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 隐约听见他们说话,江知鱼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 他不由地睁圆眼睛,惊讶问:“嗷嗷,你怎么在这里?” “来照顾你。” 陆傲穿着成年人的大衣服,本身就像一个小罐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罐罐,偏偏他说的话成熟得很,语气也老成。 江知鱼没忍住笑了笑,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没关系的,爸爸只是有点感冒,吃点药,睡一晚上就好了。” “对呀。”陆傲用“过来崽”的语气对他说,“感冒而已,我都经历过的,很快就好了。” “那你快回去睡觉吧,时间还很早呢。” “不要。”陆傲放下罐子,爬到床上,和他们坐在一起。 看样子是小屁屁黏着不肯走了。 “那……”江知鱼还没说话,忽然感觉嗓子一阵痒痒,连忙掩着嘴,别过头去,咳嗽两声。 “陆行渊,你去楼下找两个口罩。” “我不怕。” “我也不怕。” 陆行渊和陆傲几乎同时开口。 “我怕。”江知鱼捂着嘴,“你们两个不戴口罩,我都不敢随便咳嗽。” 好吧,原来是这样。 江知鱼坚持,陆行渊只好把外套拿过来,给他套上,又把枕头拿过来,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 离开前,陆行渊摸了一下陆傲的小脑袋:“照顾好爸爸。” 陆傲正色道:“放心。” 父子二人交换了一个不算太默契的眼神,陆行渊就下楼找口罩去了。 陆傲坐在床上,问:“江知鱼,你想不想喝水?” “不想。” “那你想不想再吃一个梅子?” “不要了,嘴巴里这个还没吃完。” “那……” 陆傲环顾四周,最后伸出小手,帮江知鱼掖好被子,使劲拍了拍。 动作不太熟练,但是拍得很用力,生怕有一丝风漏进去。 江知鱼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脸蛋,又怕把病菌传染给他,最后只是捏了捏空气:“嗷嗷,你怎么像奶奶一样啊?” 陆傲也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脸蛋,好像真被捏到了一样:“你可以把我当做爷爷。” “小坏蛋。”江知鱼笑出声。 “我才不是,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自己穿了江知鱼的外套,害他感冒,有点愧疚而已。 他陆傲是位顶天立地、知错就改的小霸总! 江知鱼正生着病,脑子糊糊涂涂的,也没有看出他的想法,只是说:“帮爸爸抽一张面巾纸,爸爸想把梅子核吐掉。” “好。”陆傲滑下床铺,来到床头,抽出一张纸递给他,又把垃圾桶推过来。 江知鱼笑着夸他:“哇,嗷嗷真棒。” “不要用这种跟小孩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陆傲双手叉腰,严肃地看着他,“现在生病的是你。” “知道啦。”江知鱼用手捶着床垫,“嗷嗷,我要喝水,我现在要喝水……咳咳……” “来了来了!不要哭,不要闹!”陆傲连忙捧起水杯,送到他面前。 很快的,陆行渊就回来了。 他拿了个儿童口罩进来,给陆傲戴上,又端着水盆,去浴室打了一盆温水,毛巾浸湿拧干,帮江知鱼擦擦脸和手。 “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幸福。”江知鱼弯了弯眼睛。 “我的意思是……” “好多啦。”江知鱼笑着说,“身上没那么烫了,头也没那么晕了。” “嗯。”陆行渊垂着眼睛,用毛巾擦拭他的手心,像给小猫擦肉垫一样,“那我们再观察一下,要是过半个小时还发烧,就去医院。” “好。” 江知鱼吃过药,休息了半个小时,就躺下睡觉了。 陆行渊怕他冷,又抱了一床毛毯过来,给他垫在身下,穿着可暖和了。 江知鱼躺在被窝里,被枕头毯子和被子包围着,像躺在精心搭建的小窝里。 “晚安,嗷嗷。”江知鱼朝他们挥挥手。 陆傲扑上去,按住他的手:“不要把手伸出来。” “噢。”江知鱼乖乖把手收回去,“你也快回去睡觉吧。” 陆行渊道:“别担心,我送他回房间睡觉。” “好。” “走。”陆行渊拍拍陆傲的肩膀,然后端起水盆。 盆里的温水已经变凉了,陆行渊怕吵到江知鱼,特意没有在他们房间的浴室里换水,而是端到了陆傲的房间里。 “爸爸已经没事了,你也快点睡觉吧。” “知道了。”陆傲走到床边,刚准备换衣服,想了想,最后还是调转方向,来到浴室里。 陆行渊正背对着他,在浴室里装新的温水。 陆傲揪着衣袖,犹豫片刻,小声说:“对不起……” 水声哗哗,陆行渊似乎没听见。 陆傲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这回陆行渊听见了,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陆傲。 “因为我穿了爸爸的衣服,所以他才会感冒的。” 陆傲瘪了瘪小嘴巴,不敢去看陆行渊的表情。 陆行渊这个“恋爱脑”,心里肯定会讨厌他吧?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下一秒,陆行渊关掉花洒,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傲,这不是你的错。” “把不属于自己的错揽在身上,也不是霸总的行事作风。” 他连安慰小孩的话都硬邦邦的。 陆傲抬起头,对上他严肃的目光。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大爸爸和爸爸都没有怪你。” “嗯。”陆傲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回去睡觉了,江知鱼醒了,记得告诉我。” “好。” 陆傲脱掉外套,爬回被窝里。 陆行渊看着他躺好了,才端着水盆,转身离开。 他今晚不打算睡觉,就在两个房间里来回走,帮江知鱼擦擦脸和手,再照看一下陆傲,熬一熬就好了。 陆傲躺在黑暗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和大爸爸没有怪他。 相反的,他能安全,爸爸很开心。 他和爸爸能安全,大爸爸也很高兴。 但车祸里在他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 四岁的小脑袋,运转起来还不是很顺畅。 他思考着,思索着,调动全部的脑细胞思考。 最后,他拿起手表,给顾白发了一条消息。 他问:“顾白,前世……” 他顿了一下,只觉得嗓子干干的,声音也沙哑着:“前世,我爸爸和大爸爸,不是因为飞机失事去世的,对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