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拿出一方丝巾,开始安静地,一遍遍地,擦拭着那鲁班尺上的每一道刻度。
李斯擦的是“法”的利器,是帝国的权柄。
而墨尘擦的,是他“理”的标尺,是万物的准绳。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相见:相府论道一言可兴邦一言可丧国
他看着墨尘,终于问出了那个,足以决定他生死,也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问题。
“墨司丞,你来告诉我——”
“法,与理,孰轻?孰重?”
来了!
这才是这场鸿门宴,最致命的杀招!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说“法”重,则等于否定了自己“格物之学”的根本,将自己,彻底变成法家的一条狗。从此,再无自主,再无未来。
说“理”重,则等于公然挑战大秦以“法”立国的根基!这是在质疑整个帝国的体制,其心可诛,是为谋逆!
墨尘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鲁班尺,对着李斯,郑重地行了一礼。
“回禀丞相大人。”
“草民以为,法,与理,无分轻重。”
“哦?”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敢问丞相大人,”墨尘反问道,“若要造一艘能横渡江海的巨船,是船的龙骨重要,还是驱动它的风帆重要?”
李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法,便是船的龙骨。”墨尘的声音,在书斋中回响,清晰而有力,“它为巨船定下规矩,划定方圆,确保其结构稳固,不会在风浪中散架。没有法,任何奇思妙想,都是空中楼阁,终将倾覆。”
“而理,便是驱动这艘巨船的风帆与船桨。它让巨船,有了前进的方向,有了破浪的力量。没有理,船造得再坚固,也只是一块漂在水上的废木,永远无法抵达彼岸。”
“无法之理,是为空谈,风帆再大,也会被狂风撕碎。”
“无理之法,是为恶法,龙骨再坚固,也只是一座漂在水上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