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假模假样地叹口长气,“好好好,我说不得。” 程迟雨的手气实在太差,屡次掷出最小点数,已经被倒数第二的蒋煦远远甩了半圈。 蒋煦嘿嘿一笑,“刚刚说好的,最后一名什么惩罚?” “先说说第一名什么奖励。”喻安宵说话时刚好抵达终点。 蒋煦从茶几上随手拿了个苹果扔给他,说:“恭喜恭喜。” “这么抠门啊。”喻安宵掂了掂手里的苹果,又放回了茶几。 “重点可不是在奖励上,”蒋煦还差两格就荣获倒数第二,非常不怀好意地看着程迟雨,说,“怎么办啊,有些人要学狗叫了。” 程迟雨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骰子,见他扔出一个三,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蒋煦嘁了一声,“你还差十几步呢,倒数第一肯定是你的。” 蒋娇龙抱着薯片坐在一边咔咔地吃,看戏道:“挺好的,你俩谁倒数第一都挺好的。” 蒋煦回头瞪她一眼,“一边吃去!” “切。”蒋娇龙不理他,继续吃薯片。 程迟雨的手气一如既往的差劲,两人拉锯了五轮,他仍然还差七格,蒋煦只需要再投出一个三就能荣获倒数第二。 喻安宵默默叹了口气,“过年千万别打牌。” 程迟雨看向他,说:“你能帮我扔一个吗?” “说什么呢!”蒋煦立刻展开双臂挡在他们两个中间,恶狠狠地警告道,“一边呆着,不准作弊!” “这个狗叫你就非听不可吗?”蒋娇龙乐呵呵地看热闹。 “狗叫是没什么好听的,但是我就要听他叫。”蒋煦露出图穷匕见的笑容。 程迟雨又看向喻安宵,“他就是针对我。” 喻安宵懒散地靠坐在软抱枕上,整个人几乎陷下去,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会儿,向他伸出手,“给你摸一下,你也能扔出个六。” 程迟雨看着他的手,有些迟疑地把手轻轻放了一下。他都没有实实在在的放下去,喻安宵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很用力的握了一下,随即松开,说:“好了,去扔骰子吧。” 喻安宵的手不热,指尖有些冰冰的,在程迟雨的手背上像水一样流过。 看起来欧气真的能传输,虽然没有扔出六,但是终于扔出了一个仅次于六的数字。 蒋煦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嫌弃表情,看程迟雨站起身,哎了声,“你不是吧,还没分出胜负,你不识数啊?” “不是,”程迟雨头也不回,说,“拿个东西。” 等了将近五分钟,程迟雨终于折返,把充好电的暖手宝放在喻安宵怀里。 处于最佳观影区的蒋娇龙噫了一声,蒋煦也露出像是被什么东西酸倒了牙的表情。 程迟雨挨着喻安宵坐下,把沙发上的毯子扯下来,说:“你要不要毯子?” 喻安宵没有拒绝,毯子盖在腿上,伸出手奖励似的摸了一下程迟雨的脑袋,说:“谢谢。” 他的手不再像冷水了,带来一种温热的、柔软的触感。 在最后几轮车轱辘似的决赛中,蒋煦非常坚决地坐在了本场手气最好和最差的两人中间,坚持要杜绝作弊现象。 没有了欧气加持,程迟雨在距离终点只差一格时,扔出了一个此时绝不想要的六,终于惨败。 程迟雨盘腿坐着,两条手臂耷拉在腿上,转过头去看喻安宵。 蒋煦哎了几声,“你看他干什么?你还想让他救你啊?” 喻安宵轻轻一耸肩,说:“他什么也没说啊。” “你什么意思?他说了你就打算放过他?”蒋煦瞪着他说。 “我放不放过也没用啊,不是得听我们小蒋总的吗” 蒋娇龙一包薯片已经啃完,见这场戏还没收尾,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程迟雨,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学一声,快点!” 她说着把怀里的抱枕扔到蒋煦身上,说:“给人打个样。” “神经病啊,罚他还是罚我啊!”蒋煦又把抱枕扔回去。 程迟雨突然趁人不注意,发出了两声字正腔圆的汪汪。 蒋煦立刻回过头看他,“什么意思!偷偷叫啊?根本没听见!” 程迟雨面无表情道:“我叫完了。” 没能把护卫犬的叫声录下来,蒋煦怎么能善罢甘休,正要继续找茬,喻安宵歪了歪脑袋,说:“几点了?好困,下次你们两个单独玩飞行棋,能玩一夜。” 他作势就要起身,说:“难忘今宵都唱完了,睡吧,有什么恩怨明天再说。” 蒋煦指指点点,“这是要跑了对吧!” 喻安宵的胳膊很自然地往程迟雨肩膀上一搭,说:“我们高中生长身体呢,早点睡还能长高,不像你,一大把年纪了,没的长了。” 蒋煦暴跳如雷,“你说谁一大把年纪!” 喻安宵没回应,留给他一个后背,遥遥摆了摆手。 程迟雨洗漱完躺下时,喻安宵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听到他的动静,又侧过身来,半梦半醒的问他:“什么时候开学?” “啊?”程迟雨愣了一下,看见他又睁开眼睛看了自己一眼,才说,“正月十七。” 喻安宵嗯了声,说:“三月我要出差一周,周末你自己照顾自己,去哪里要照常报备,知道吗?” 程迟雨嗯了声,又问:“要去哪里啊?” “隔壁市的大学,学习交流一下,很快就回来。” 程迟雨又应了一声,突然问道:“酒吧我能去吗?” 喻安宵的睡意都消散了一些,睁开眼睛看着他,说:“去那里干什么?” 就在游戏结束的时候,谢蓝通过初中的班级群加了他,还祝他新年快乐。 随即他又说,在酒吧找了个兼职,晚上十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三点。 程迟雨觉得不可思议,很久没有回复。 谢蓝大概看出来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家欠了别人不少钱,周六日我不太方便,只能想办法晚上出去了。” “你不住学校吗?” 程迟雨的班级在谢蓝楼上,下晚自习见到过他几回,都见他杵在教学楼的花坛旁等人。 谢蓝说:“之前不能住,这学期可以住了,但是我又悄悄办了走读证,没人会知道的。” 程迟雨觉得他这句话很奇怪,办走读证并不是不允许,只要父母一方来校就能办下来。既然谢蓝有走读证,说明家里是知道的,怎么又叫悄悄的?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一句。谢蓝发了个挠头尬笑的表情包,说:“就是想起这件事和你说了一下,我会小心的。” 程迟雨总觉得谢蓝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胁迫,又奇怪他到底有什么难处,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了一下他的工作环境,竟然就这么问出口了。 但是酒吧这种地方,应该属于喻安宵不允许的范畴。 程迟雨想了想,觉得随便猜测别人的生活不太好,就没有说出谢蓝的事情,模棱两可地解释道:“没什么,我就问问。” 喻安宵一直很信任他,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追问,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他一下,说:“睡吧。”第21章喻安宵不会发现的! 开学的第一天程迟雨就再次见到了谢蓝。 他们要下楼准备上体育课,谢蓝竟然也跟过来了,他坠在陈雁山身边,笑着和程迟雨招了招手。 他还没想明白,谢蓝怎么课也不上,还要跟在陈雁山旁边,身旁的同桌拍了他一下,看着前面的人走远了,悄悄说:“你认识他啊?” 程迟雨说:“初中同学。” “哦……”同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问道,“那你肯定知道他的事情吧,说来听听!” “我没听说什么。”程迟雨说。 同桌撇撇嘴的,但是转瞬又相信了他的说法,“也是,看你这个冷漠脸。” 加入讨论的前桌问出了很多人心里的疑惑,“这么喜欢当小跟班啊,课都不上了?” “你没看课表吗?”同桌表示嫌弃,“我们和八班体育课合成一节了,谢蓝不就是八班的?” “还真巧。”前桌啧啧了几声。 他们口中的八卦颠来倒去也就那些东西,反正就是谢蓝他爸爸大概是经济犯罪,进去了,家里现在还背着巨额债务。 有些人不仅在吃瓜,还真情实感地为谢蓝感到忧心,“那他是不是不能考公了?” 临近下课,程迟雨把排球放回球筐,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谢蓝遥遥和他招手,似乎有话想说。 上完体育课,大家都陆陆续续回教室了,程迟雨看出来他干点什么似乎都偷偷摸摸的,两个人就在看台阶梯背后找了个地方说话。 谢蓝又露出那种一贯的讨好的笑,说:“那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程迟雨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蓝局促起来,说,“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我是想求你帮个忙……但是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就问一下。” “你先说。” “我上次说,我在酒吧兼职,从开学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但是吧……”谢蓝吞吞吐吐的,表情很犹豫,好半天才说,“他们那个地方,有点不正经……” 程迟雨想起喻安宵说的话,觉得他的确是对的,于是也这么对谢蓝说了,“有些酒吧就是不太正经的,你不要乱跑了,不行就辞职吧。” 谢蓝很紧张地捏着手指,说:“可是……我已经干半个月了,如果现在走了,我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程迟雨知道缺钱是什么感觉,也不想摆出何不食肉糜的假模假样,直接问道:“那你要让我帮你什么?” 谢蓝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分了,脸涨得通红,“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离谱,但我也没有别人能求了,你拒绝我也是应该的。” 虽然程迟雨出于同学情谊很想帮他,但是仍然觉得不解——两个无权五势的未成年人,就算绑在一起,到了人家的地盘又能怎么样。 他是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口。谢蓝已经属于病急乱投医了,程迟雨想起自己窘迫的时候,一时间同理心战胜了理性,话就那么说出口了,“你想让我哪天陪你去?” 谢蓝似乎没想到他真的答应,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就……就今天可以吗?不行的话,明、明天也可以!” 程迟雨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走读证,到时候我要翻墙出去,你在西门那边等我。” 谢蓝啊了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家里不让办吗?” “那倒不是。”程迟雨说出这句话时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时有点头皮发麻。 这件事要不要报备? 喻安宵昨天就离开了浔城,离开前特意嘱咐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报备。 他一边将行李箱从地面上拉起来,半开玩笑地看着他,说:“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听话,小心挨揍。” 口头威胁不算,还伸手指了指挂在书房墙上的一把木戒尺。那还是去年教师节学生送他的,就在他改学生论文改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学生呈上了这把刻着莫生气的戒尺。 喻老师当场就气笑了,开玩笑说:“揍你一顿就不生气了。” 很有眼力见但是论文稀碎的学生立刻为他朗诵了一遍莫生气,随后带着要全盘大改的论文被喻老师赶出了办公室。 程迟雨权衡了一下,想着反正也只是陪谢蓝过去一趟。如果报备了,喻安宵可能真的要生气,但是不报备呢……他根本不会知道! 喻安宵这一周都不在家,只要不被学校抓到,完全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这种重点高中对于翻墙外出抓得实际上并不算太严,据说全校第一每天都翻墙出去上网,仍然稳居第一。 程迟雨说服了自己——区区小事,还是不要拿去烦正在工作的喻老师了。 当天晚上非常顺利地翻出了学校,谢蓝胆战心惊地等到了他,手还在抖抖索索的。 翻墙出来的都没有他这个光明正大走正门出来的紧张。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经过了隔壁二高的围墙,程迟雨示意他等一下,说:“我还多叫了一个给你壮胆。” 柴舫的声音很快飘出来,在黑夜里像鬼魂,“你们在找我吗吗吗……” 谢蓝吓得捂着嘴吱了一声,程迟雨说:“赶紧出来。” 柴舫满面笑容地从树后面蹦出来,跟他们招了招手,看起来非常兴奋,“我还没有去过酒吧呢!今天可长见识了!” “你……你好。”谢蓝和他招了招手,说,“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对啊,我第一次翻墙呢!” 谢蓝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程迟雨,说:“真是对不起,要让你们两个都冒着违纪的风险陪我。” 柴舫哎了声,一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我们俩从小就这样,最爱干这种刺激的事情了!” 谢蓝看了程迟雨一眼,觉得程迟雨整天冷漠得都快失去人类的表情了,原来还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呢。 他们要去的酒吧有点远,三个人还搭了夜班公交车。 一安静下来柴舫就忍不住凑过来八卦,“谢蓝,我们上次见过,你记不记得?” 谢蓝啊了声,转瞬想起来上次在米线店里大闹的事情,脸噌的红了——柴舫也是上次无辜挨打的可怜虫之一。 谢蓝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迟雨坐在柴舫后座,从后面踢了他一脚。柴舫回头看了看,嘿嘿一笑,把话题转开了,“那你平常这边结束了去哪里啊?回家吗?” 谢蓝摇摇头,说:“不回家,有时候想偷偷翻回来,但是不敢,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了。” “为什么不回家啊在哪里将就啊,多难受,第二天不困吗?”柴舫有些不可思议。 谢蓝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柴舫立刻转向程迟雨,说:“你今天呢?翻回去?” “哦对了,”柴舫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们去程迟雨家里睡一晚,要是能碰到他的家长刚好回来,那可就太刺激了!” 程迟雨顿时表情一变,说:“你闭嘴吧。” 本来他都要忘了这回事,现在一想起来又有点坐立难安了。 被发现的几率不大,只要没人说出去,喻安宵一定不会发现的。程迟雨心想。 作者有话说: 21—24章已修,删除了喧宾夺主的内容。第22章还有什么要检讨? 酒吧九点钟开门,十点钟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开始正式迎客了。招待站在门口,看见谢蓝和他打了个招呼,往他身后扫了一眼,说:“带朋友来玩?” 谢蓝支吾了一下,招待似乎误会了什么,自以为了然地哦了声,凑近了些小声说:“现在还没有多少客人呢,前面的单桌都订满了,太明显了,经理看见肯定要让他们订卡座消费的。” 话是好心,但是谢蓝确实不是趁工作之便来请朋友免费蹦迪的。他赶紧摆手,说:“不不,你误会了,他们就是想来看看。” 招待狐疑地打量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示意他们进去。 今天可能真的不太走运,谢蓝刚换好工作服,和一旁的程迟雨两人招了招手,就迎面碰上了经理。 经理这个人精,一眼就看出谢蓝的慌张,眯着眼睛笑了笑,说:“小谢啊,怎么还特意带了朋友来店里捧场。那赶紧的,开个位置最好的卡座,多送你们一个果盘。” 这个酒吧的业务非常复杂,谢蓝工作的部分还算正常,后面的包厢都不再是他权限之内的工作,这里的工资要相对高一点,当然消费也是很昂贵的。 一听这话,谢蓝吓了一跳,明明是让人家来陪陪自己壮壮胆,如果莫名让人花一大笔钱那怎么说得过去。 谢蓝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你可别说你不认识啊,我都看出来了,很熟啊。”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谢蓝的脸色通红。 “其实他们……”